第二十八章運轉(zhuǎn)大境
不多時,徐子京已將九河彘食盡,略略洗漱一番后,他便從對美味的眷戀中拔離,而回心到修煉之事上。
徐子京先看了看詩腑,知道詩腑主星所照范圍超過了九十里,將達(dá)九十一里。
詩修的輔助有三:音樂、繪畫、書法,前兩者皆已試過,只剩書法未試,故徐子京將試書法。
在硯臺上磨好濃墨,洗凈狼毫,而后以狼毫蘸墨,在鋪好的宣紙上寫字作書。徐子京取出旁邊的詩集,選了詩仙李元白的《南陵別兒童入京》,詩云: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yuǎn)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詩仙李元白是浪漫主義詩人,而此詩不僅浪漫豪放,還充滿喜悅興奮之情,讀罷此詩,詩人那種開懷的喜悅是剴切可感的!
書法是一切學(xué)問之先,縱然不讀書,也不可不學(xué)書,試問每一個士子騷客,何人不會寫字呢?而徐子京并非粗通書法,而是深通書法,他小年學(xué)書,一接觸便酷愛,自己鉆研不已,又憑著詩才的激發(fā),他對書法的原理更為貫通。徐子京會寫多種書體,其中,楷、行、草三種是至為精通的,李元白此詩,抒發(fā)的是豪情與喜情(喜悅之情),是以當(dāng)用行書或草書。
默誦了幾遍詩句,醞釀了一下情感,徐子京便提筆待寫了。他用的是粗大的毛筆,較重,把握不了的人非但寫不出好字,反會為其所累,糟蹋紙墨。但徐子京修煉有成,運用一支筆自然非難事。
“白酒新熟山中歸………………”醞釀完足后,徐子京便筆走龍蛇,如流水般寫去。
豪情在胸中如江海河川,涌動不歇,徐子京激動得手不停揮,其狼毫更是縱橫捭闔,穿引來回,如龍嘯瀛海,似蛇盤巨木,于是,一行行行書躍然而出,極具神韻,筆畫之間毫不呆滯,相連洽通,如同大道通天,暢然無阻。
作書時全神貫注,神與書融,此時哪有什么框架規(guī)章,一切皆可取,各處皆無礙,東南西北皆可連通。所以徐子京在行云流水間,驀然轉(zhuǎn)換書體,手腕輕扭,變行書為狂草,再不遵循規(guī)定的筆畫,完全富于自創(chuàng)精神,本來嚴(yán)整的筆畫被他一改而為柳絮那般,飄逸如飛,又如金鏈舉起,苗條而散發(fā)珠光寶氣。字里行間,線條相連而如綿綿山脈,線條忽而飽潤又忽而干細(xì),皆隨心意而轉(zhuǎn),隨情懷而換。
徐子京已進(jìn)入作書的妙境。
斯時,腦中畫境生成,徐子京清晰感知到,此時畫境的生成,與音樂和繪畫輔助時的截然不同。以書法輔助詩修,是從黑色的筆墨字體中幻出畫境,文字是抽象的,畫境是明了的,由抽象的文字幻化出明了的畫境,必先具備豐沛盈滿的感情。此時,他的情感極度圓潤飽滿,如一位慈祥溫善的母親,以感化天地、陶育萬物的懷抱去潤澤文字,于是文字沾濡了情感,便立時生輝,萬里照耀,畫境在此境地中瘋狂抽苗,茁壯成長。
徐子京情感醞釀到位,是故生成完美無瑕的畫境了。
畫境中,是詩仙醉酒舞劍,與古賢爭勛名,與日月爭光輝的狂歡。房屋非房屋,孩童非孩童,白酒非白酒,落日非落日,一切皆非一切,因為在詩仙這種極度高逸的情懷下,世界成空,一切虛無,唯有那份醉意純真,唯有胸中的豪情與歡悅是永恒的!
徐子京能想象出此種畫境,其境界無疑已很高了。
……………………
燭光搖曳,幾度旺盛燃燒,又幾度頹然欲滅,這是時間過去的唯一證明,因為徐子京完全沉浸,不知時間消逝。
“呼!…………”終于寫完,徐子京大呼了一口氣。
雙手擎起宣紙,尤覺沉重與神圣,其上的文字仿若與巨山同重、與神同圣!——————徐子京如此感覺。
“原來我的書法竟也如斯美妙,好久不曾作書了,卻沒有半點生疏之感,妙哉!”看著自己寫的字,徐子京甚為得意。而畫境猶自存在,并未散去,照理說,畫境依作書而生,作書完畢當(dāng)如煙風(fēng)散,而它竟如玫瑰開綻,馨香呈露而永日盤桓,繚繞不散,卻是奇事!
徐子京放下宣紙,略略平靜了一下,
“讓我回憶一下方才作書時的感覺。方才,我看到的、念到的,實在太神妙了!…………”
徐子京用了一個時辰將作書時的感受消化,一經(jīng)消化,則心曠神怡,身心無阻,快然自若!
又察看了一下詩腑,見到詩腑主星照徹的范圍竟飆升至九十五里,此真是極大的進(jìn)步。
徐子京隱隱預(yù)感到,在書生福地堅持修煉,自己必能越過啟輝之境而突破到運轉(zhuǎn)境界。故而,徐子京決定在此地修煉,待突破境界方離開。
這幾天時間徐子京勤修苦習(xí),辛苦不輟,只以感詩悟詩為事,其他一概不理,專心不二。天行書生所作的畫被他運用了個遍,此地的樂器徐子京也全部用過,作書也作了不少,滿地皆是他筆墨涂抹的宣紙。他想象的畫境日趨成熟完善,越漸逼真。更為重要的是,詩腑主星也日益明亮,已能照徹九十九里,且繼續(xù)進(jìn)步。
……………………
忽然一天,書生福地中,徐子京本在靜靜寫字,寫的是詩朝詩人李端的《逢病軍人》,詩云:
行多有病住無糧,
萬里還鄉(xiāng)未到鄉(xiāng)。
逢病哀吟古城下,
不堪秋氣入金瘡。
乃是一首頗為別致的詩。雖則沒有很沉重的情感,很深廣的意境,甚至很現(xiàn)實,但因為其現(xiàn)實,卻正好真摯地抒情,切切動人。是以徐子京頗愛此詩,他玩味良久才下筆,正當(dāng)他寫完第三句時,他感到雙手有些顫抖,似有一股濃重的能量欲從雙手爆出。
徐子京沒有理會,繼續(xù)走筆。當(dāng)最后一個字寫完時,巨震狂發(fā),酷熱暴涌,徐子京忍無可忍,慘呼出聲:
“?。“?!………………”
一切皆來自雙手。徐子京舉手而起,投目觀之,只見:
六色詩息雷霆從徐子京手掌擠推而出,晶靈閃耀,噼啪鳴響。
詩息雷霆是在強(qiáng)行擠出體外!
徐子京雙手青筋暴突,肉塊高隆,而掌上由于雷霆照耀而紋理明晰,一一展現(xiàn)。
“噼啪噼啪!…………”
詩息雷霆透體越出,同時也在灼燒徐子京的皮肉,徐子京劇痛如絞!
少時,詩息雷霆終于完全出來,在徐子京的眼前憑空纏繞,華光炫目。徐子京這才不再疼痛,然詩息雷霆為何突然不受主人控制,透體而出呢?
“難道我這是要突破境界?難道我就要進(jìn)入運轉(zhuǎn)境界?可是……我一直就此平淡修煉,并無什么特殊門徑……?”
想到此,徐子京緊張而竊喜,但不敢肯定,心中正在七上八下,忐忐忑忑。迅速察看了一下詩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詩腑主星異常明亮,其光亮已滿滿地壓住了一百里的軌道線了。
這實在是一場無任何朕兆的驚喜,徐子京受寵若驚,不能自已。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定,蹦跳不停。
未待徐子京想明白,六色詩息雷霆又開始下一步動作了。只見得,六條詩息雷霆相互盤卷幾十轉(zhuǎn)后,突然停定,猛然一震,瑞彩熒熒,祥光明明,仿佛能拆散天地,又可彌補(bǔ)乾坤,偉大不可言宣!
遽然間,一聲巨響——————
“撲啦!…………噼啪!…………”
一道橙色詩息雷霆分離而開,六色詩息雷霆仿如一個整體,橙色雷霆就此割舍而去,如其有情,必當(dāng)哭泣。
橙色詩息雷霆分開后,凌空扭轉(zhuǎn),若電蛇入林,很快便找明了方向————便是徐子京的身體。不作停留,橙色雷霆虛空橫行,又旋轉(zhuǎn)飄游,倏忽不防之間已穿入徐子京體內(nèi),再一刻回顧,橙色詩息雷霆不見蹤影。而緊隨著此刻,剩下那五色詩息雷霆也已不可言傳的速度與方式消逝而去。
徐子京熟悉,當(dāng)初突破啟輝境界時亦是如此,他趕忙察看詩腑,便見到那橙色詩息雷霆已微小如絲,散發(fā)濃厚柔和的橙色光芒,漸漸與詩腑主星融合。
經(jīng)過一段如同陰陽雙休般的相互融合,事情終于告成,此時再看詩腑中:
詩腑主星散發(fā)著赤色光芒與橙色光芒,兩光各占一半。此時的光芒截然不同于啟輝境界時,是不同層次的兩種光芒,此時的更為成熟、內(nèi)斂、厚重、更具張力與內(nèi)蘊。而且在赤誠兩光的照耀下,詩腑盤顯得更為逼真?zhèn)魃?,似乎真的能?chuàng)造出人,且能讓人在其上安居樂業(yè)。
其實,詩修的整條路線,就是不斷完善詩腑,不斷讓詩腑與天地意境相洽,最終達(dá)到一個“太初詩腑”,幫助詩修者尋找太初最偉大之力量,從而突破虛空,達(dá)到永生。
現(xiàn)在徐子京已進(jìn)入運轉(zhuǎn)境界,他看了看詩腑,得知詩腑主星照徹范圍已越過一百里的軌道線,將至一百零一里的軌道線。
“永無止境??!以后就該向著千里軌道進(jìn)發(fā)了!”徐子京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