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龍腦子里暈暈乎乎,一把木劍卻是揮的虎虎生風(fēng),他端起墻角的酒壺,仰頭喝干,劍法一直練了幾十遍方才罷手,四肢酸軟不堪,有氣無力的罵道:
“老釣客,明天就用這一招取你的命!”
屋外一聲吆喝,遠(yuǎn)遠(yuǎn)的巷子里走來幾人,兮南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幾名酒坊的工人,各各喘著粗氣,身前端著兩壇酒,兮南指著墻角說道:
“擺到這兒,整齊一點!”
工人們諂媚似的擺好了酒壺,接過了賞錢便走了,應(yīng)龍跟著關(guān)上了屋門,屋外黑蒙蒙的夜里星星點點,想來已經(jīng)很晚了,
兮南拔出腰間的長劍,舞了一個劍花,垂手悵然長嘆,眼里淚光閃閃,
應(yīng)龍忙問道:
“師父,你怎么——”
兮南擺手說道:“別問!我剛剛教你的那招練的怎么樣了?”
應(yīng)龍哈哈笑道:
“師父,我這就練給你看!”
兮南頭也沒抬,嘆道:
“改天吧!今日你早些睡,我——我——”兮南并沒說完,一手扶著樓梯,踉踉蹌蹌的走上了二樓,
應(yīng)龍搔著腦袋,悄悄的跟了上去,只見兮南靠在窗框,手里端著一壺酒,月光灑在他身上,他額頭的幾縷垂發(fā)雪白
兮南收劍,怒道:
“不是說了讓你睡嗎?你怎么跟了上來!”
應(yīng)龍不理會兮南,也坐在窗沿上,癡癡的盯著月亮,心里一時雜陳五味,喃喃道:
“師父,你也是在想誰嗎?”
兮南先是一驚,又長笑道:“對啊對啊,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應(yīng)龍問道:“是那日與你比劍的煙云道城主嗎?”
兮南勃然大怒,罵道:“不是不是!他怎么配做我的朋友!”
應(yīng)龍轉(zhuǎn)頭盯著兮南,兮南說道:“煙云道的落馬櫻花劍算的了什么?還有沁水的天水一色劍,鈴木宮雄的阿鼻道三十三刀,這些都算不了什么!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有一個人來這北海城連敗三大高手,也只有他才配做我的朋友!”
應(yīng)龍絞盡腦汁的想,似乎只有羅睺大哥能有這樣的能耐,順口問道:
“是羅睺大哥嗎?”
兮南又是一驚,上下打量著應(yīng)龍,說道:
“不是!他是魔祖嘛,這幾年把三界折騰的沸沸揚揚,他固然有那樣的能耐,可我說的那位朋友不是他!”
“師父師父,羅睺大哥是壞人嗎?”
兮南沉思良久,搖頭道:
“他不是!”
應(yīng)龍拍著窗框,大笑道:“我就說他一定是好人嘛!”
兮南苦笑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說著拔開壺塞,滿飲了一大口,接著說道:“孩子,這世間是非善惡不是很好評判的,對人神二界,他可是臭名昭著的叛天者,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對魔界,他可是英雄,是救世主呢!”
應(yīng)龍沉吟不語,兮南笑道:
“我也不問你為什么叫他大哥,我的那個朋友叫王逐鹿,他可沒你大哥那樣大的能耐”
應(yīng)龍問道:“那他呢?怎么不見他來找你?”
兮南苦笑道:“他?想必他不會來找我了吧,也許他忙的很呢!”
應(yīng)龍追問道:“師父,他也是劍客嗎?”
“當(dāng)然是!”
“師父,他是怎么和您做的朋友?”
兮南眼里噙著淚水,哽咽道:“我——我——我——”
應(yīng)龍見他痛苦萬狀,想來其中必定有什么說不得的苦衷,連忙勸道:
“師父師父,你別著急,都怪我多嘴,我不問了!”
兮南執(zhí)拗的擦干淚水,說道:
“不,我偏要講,這是我生平一大恨事,我也不打算再收徒兒,就講給你聽吧,不過你要答應(yīng)師父,倘若師父至死都見不了他一面,你就替我去找他,你就說:我兮南承認(rèn)他是北海劍道的第一高手!”
應(yīng)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兮南盯著月亮,娓娓說來:
“北海城外靠著人界泯海,沿著海岸坐落的大大小小三十六座島嶼,當(dāng)時北海城有四大高手,煙云道,沁天,鈴木宮雄,還有就是你師父我,北海城劍道昌盛,常年自詡為名門正派,一直到他來的那天,他自稱三十六島島主,手持三十六島島印,逢人便切磋劍術(shù),下手很有輕重,從不傷人性命!”
“他三日連敗三大高手,當(dāng)真不可一世啊!卻獨獨剩下我,很多人跑來說他的不是,說我們名門正派絕不能敗在海外島主身上,我當(dāng)時信以為真,可‘九極天’的第九式我怎么都不會,我——我當(dāng)真沒有把握贏他!”
“他終于還是來了,就在這劍道館,那日天空晴朗的很,他長的膀大腰粗,腰間別著一把長劍,身后跟著煙云道,沁天,鈴木宮雄,那時我握劍的手都是顫抖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與他比劍,我從沒見過這樣難纏的對手,他似乎與我心意相通,我們白日比武比劍,晚上抵足而眠,就這樣一連五日都不分勝敗,而我們友誼日深,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遠(yuǎn)遠(yuǎn)沒有傳聞的那般心狠手辣,雖身在蠻夷海島,卻也是一副君子之風(fēng)——”
“到了后來,我們情誼日篤,原來泯海海島亦有自己的劍道,只是與北海城頗不相同,我與他的每日切磋,劍藝跟著突飛猛進(jìn),都要忘了自己是什么狗屁名門正派了!他還請我去他家做客,他愿意把二分之一的島印送給我,我也去做他那樣的逍遙島主!”
“后來又是擂臺比武,似乎所有人都想分個勝敗出來,鈴木宮雄送來一件長衣,我穿的那件長衣與他在擂臺對壘,那天有好多好多的人,還有不少漁民海賊,我倆各拼盡全力,一直斗到第五百回合,他不知為何一個趔趄,我一時情急,竟然用出‘九極天’的第九式——落盡飛花,他的眼神不解憤恨,也以同樣的至強一擊還招”
應(yīng)龍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啊!師父的左臂便沒了,而我也刺中了他的前胸,我昏迷多日,我一直想不通那日他為何一個趔趄,又為何那樣看我!我走遍三十六個島嶼,始終找不到他,后來回到這道館中,渾渾噩噩直到今日!”
應(yīng)龍猛然想到今日的那個老釣客,他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砍掉了師父的手臂,而他的前胸也確確實實有一道傷口,莫非他就是師父的朋友——王逐鹿,他連連搖頭,嘟囔道:
“不會的!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