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和黑馬踏著閑散的步子下了天目山,馬背上的兩人雖是放過風(fēng)箏的,但心情卻似沉入了谷底。
只要一想起青羅女子的那種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柳霏霏就來氣,她可是柳家千金,多少人捧著供著的,怎么有人敢那樣跟她說話?她生了氣,就非得發(fā)泄出來不可,看著身后那個蹦蹦跳跳,興高采烈的抱風(fēng)箏小童,她就知道該把脾氣撒給誰了!
“你高興什么?”
小童很天真的仰起頭,睜著那雙稚氣未脫的眼睛,他說:
“放風(fēng)箏了,好開心!”
這句很孩子氣的話把柳霏霏說的不知所措,她嘆了口氣,說:“對啊,放了風(fēng)箏,要開心一些的!”
小童:“對啊對啊,過幾天柳老爺過大壽了,那時候才更要開心呢!”他板著手指,很認(rèn)真的數(shù)了起來“還有——還有幾天呢?”
柳霏霏瞪大了眼睛“對啊,爹爹的大壽,我——我還什么都沒準(zhǔn)備呢!”
應(yīng)龍轉(zhuǎn)頭回來,好奇的問道:“還有幾天啊?”
柳霏霏也數(shù)起了手指,她天生就是一個對數(shù)字很陌生的姑娘,折騰了半天,只折騰出一句話來:“反正——反正是快了!”
應(yīng)龍問:“那柳員外喜歡什么呢?我們現(xiàn)在準(zhǔn)備也不遲吧”。
柳霏霏:“爹爹平日里就愛鉆習(xí)武藝,偶爾玩一些象棋解悶,總歸是這些了,可我不能送爹爹棍棒刀槍的,我不喜歡他傷人,就送他一副象棋盤吧,爹爹一定喜歡!”她想到這里,就好像是把一切煩惱都拋光了,雙腿一夾,白馬便躥了出去,她喊著:“城里就有一家棋鋪,我去那里找找!”
應(yīng)龍也駕馬而去,喊道:“我和你去!”
白馬黑馬一前一后的跑入白城,在巷道間穿梭幾個來回,轉(zhuǎn)過一個巷口,還顧不得白馬停穩(wěn),柳霏霏就跳了下來,跑進(jìn)了旗鋪。
棋鋪里安靜的很,兩三間棋室,幾人博弈正酣,聽到有人進(jìn)了棋鋪,頭也不抬,墻旁邊的那幾棵芭蕉樹,也被柳霏霏闖進(jìn)來的那股風(fēng)吹亂了葉子,柳霏霏環(huán)視四周,卻連一個仆役也找不到,她焦躁的敲著柜臺,高聲喊著:“我要買一副象棋盤!掌柜呢?掌柜去哪了?”
墻角一名埋頭思索的中年人,眼睛直盯著棋盤,手里顛著一只象棋,沉悶的哼了一句:“再叫,嘴給你打歪了!”
柳霏霏到底是忍不住了,今日那青羅的氣已經(jīng)夠她受了,現(xiàn)在又碰上了一個“要把她嘴打歪”的棋鋪掌柜,她生了氣,可她生了氣是不哭的,她要把柜臺敲的更響,還要一腳踢到一只芭蕉樹,最后再以一句叫嚷收尾:
“你打一個試試!”
她話音剛落,展柜手里的象棋狠狠一扔,象棋便如子彈一般射了過去,應(yīng)龍眼疾手快的接下,躬身行了一禮,說:“掌柜,來買一副棋盤,有要緊事,麻煩快些!”
掌柜的頭也不抬,傲氣的努努嘴,說一句:“等著吧!等我下完了這盤,若是贏了,萬事好說,若是輸了,那姑娘擾了我的興致,嘴還是要被打歪的!”
柳霏霏從應(yīng)龍身后探出頭來,喊:“你敢!”
掌柜:“這是我的棋鋪,又不是你家的柳府,你看我敢不敢!”
應(yīng)龍笑著圓了場,他指著墻上的一個豁然大字——“靜!”,柳霏霏看了,沮喪的低下頭,委屈的嘟囔道:“那也要好好說話嘛!”
二人小心翼翼的在棋鋪里轉(zhuǎn)了半響,棋鋪不大,但滿滿的清幽之氣,墻角的掌柜大笑一聲,揚手便將對面旗客的一枚棋子移下棋盤,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指著對面棋客喊道:“將軍了!”
棋客滿臉熱汗也顧不得擦,兩只牛眼在棋盤上轉(zhuǎn)了幾圈,哆哆嗦嗦的說一句:
“沒救了?”
展柜伸出手:“快!拿錢來吧,啰嗦什么?”
棋客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又戀戀不舍的望了一眼棋局,嘆了一句:“勝敗已分,沒救了呀!”然后從懷里掏出一袋錢放桌上,晃晃悠悠的出了棋鋪。
掌柜的幸福的瞇起眼,似乎是在回味著勝局,過了半響,手指輕敲著桌子,一名仆役便走了過來,他將那袋錢遞給仆役,指著空了的茶杯,說:“水!”
仆役端來茶壺,水續(xù)滿了茶杯,掌柜轉(zhuǎn)頭看著應(yīng)龍和柳霏霏,問:“你倆誰會下棋?。俊?p> 柳霏霏看向應(yīng)龍,問:“你會嗎?”
應(yīng)龍就笑了,他說:“我連棋盤上的那幾個字都認(rèn)不全,談什么下棋?。∧悴粫??柳員外不是經(jīng)常下棋嗎?你總該會的吧!”
柳霏霏就苦惱起來,她伸著小手指,說:“我就會那么一點點!”
應(yīng)龍便為他挪開凳子,笑著說:“那也總比我強嘛,你就和他比一次,不行我就幫你!”
掌柜的見二人議論不休,不耐煩的喊道:“行不行啊,告訴你們,你們要是贏了我,鋪子里最好的棋盤不要錢拿走,要是贏不了我,也得像剛剛那人一樣,留下這么一袋錢來!”
柳霏霏也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壯著膽子便坐到了對面,自言自語道:“馬走日,象飛田,車直走,炮跳著打——”她就這么一直嘟囔著,像是生怕自己不說就會記不起來,然后問:“我先走嗎?”
展柜豪爽地大手一揮,說:“你先吧!”
柳霏霏拿起一枚棋,思索了半響,“啪”的一聲便按在了棋盤上,模樣倒是很老道了,展柜的還正喝茶水呢,剛嘬下一口,看到她走的這一步,驚的老血都要噴出來了,顫顫巍巍指著棋盤,說:
“你的馬是直走的嗎?”
柳霏霏驚叫一聲“呀!走錯了嗎?”然后看向展柜,用著委婉商量的口氣和楚楚可憐的模樣,說:“我是女孩子嘛!你讓讓我嘛!”
那掌柜的終究是上了當(dāng),將一口茶水緩緩咽了下去,一擺手一挺胸,說:“好吧,就這樣吧,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柳霏霏嬌笑一聲,心道:“哼!下次?下次再說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