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萊克巴布所說,簽約手續(xù)只花了很少一點時間,把行李交給青訓(xùn)營的工作人員之后,稍有些疲倦的揚就在員工的內(nèi)部休息室里小睡了片刻。
他醒來的時候,穆里尼奧已經(jīng)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了,揚披起衣服揉了揉眼睛,趕忙站起身來說道:“何塞叔叔,我有點困,所以…”
“沒事,我才剛來幾分鐘,還困的話,要不要再睡一會兒?”穆里尼奧在工作簿上標記了兩下,放下筆問道。
揚三兩下穿好了衣服,用手梳了梳睡得蓬松了的黑發(fā):“不用,我午睡一般只要半小時就夠了。何塞叔叔,剛剛?cè)R克巴布先生沒帶我去青訓(xùn)基地,就讓我在這等一會兒,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
“對,趁你們辦手續(xù)的時候,我去了趟訓(xùn)練場,跟羅布森先生請了半天假,準備和你一起在市里轉(zhuǎn)一轉(zhuǎn)。餓了嗎?我?guī)闳コ晕顼埌??!?p> 揚惶恐地搖了搖頭說道:“叔叔,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還是去基地吃飯吧,也許還能趕得上下午的訓(xùn)練…”
“哪里有什么訓(xùn)練,你今天去了也只是報個到,萊克巴布告訴我的,基地那邊的教練暫時沒空,沒法給你做入隊考核。再說我的假都請到了,趕緊吧揚,我們出去吃飯。”
穆里尼奧把東西收拾進了自己的包,指了指休息室的門。
兩人坐上電車一路到了圣本篤車站,穆里尼奧拿著一張手畫的簡易地圖對照過了地標,才帶著揚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家叫“梅卡達雷”的餐廳,穆里尼奧還拿著紙片仔細確認了招牌,才推門走了進去。
店里只有十幾張桌子還沒坐滿,穆里尼奧反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萊克巴布果然沒騙我,這里能吃到波爾圖的特色菜,還不用在飯點等座位。揚,我們坐靠窗戶的位置?!?p> 他展開桌上那份長得很像報紙的菜單,沉吟了片刻,干脆打橫放在了桌子中間:“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讓服務(wù)生先推薦吧,你有忌口的東西嗎?”
揚搖搖頭,他中西結(jié)合的腸胃堅強之極,還從小被何塞的半吊子廚藝鍛煉出了不錯的適應(yīng)和接受能力,而且從不挑食。
銀色頭發(fā)的服務(wù)生老爺爺俏皮地開了幾個玩笑,才給兩人報上了極富波爾圖當?shù)靥厣牟穗让Q:
“我們餐廳有一樣超級武器,頂配的濕三明治,兩位最好能嘗一嘗,另外強烈推薦今日特供的鷹嘴豆蓋飯,我敢保證能適合所有葡萄牙人的口味。
餐前的蔬菜湯和現(xiàn)烤面包也很棒,千萬不要錯過,是本店熟客的最愛,還有格德斯家作坊送來的烤乳豬包,加上熱芝士絕對能給你們帶來一整天的好心情?!?p> 穆里尼奧探詢地看了眼揚,發(fā)現(xiàn)他一臉好奇的表情后,爽朗地笑了笑說道:“烤乳豬包和三明治一份,其他的我們都要兩份,但孩子的那份,份量請務(wù)必減少一些。聽朋友說你們餐廳喜歡盛得滿滿的,我的小伙子才十歲,吃不完這么多,上帝可不允許我們浪費食物?!?p> 揚皺著眉想了想,抬頭說道:“可以的話,我的幾樣飯菜里能不加芝士嗎?”
穆里尼奧略一思索就清楚了他的意思,摸了摸揚的頭:“想保持職業(yè)球員的健康飲食搭配沒問題,但你現(xiàn)在是長身體的時候,奶制品不能不吃。這樣吧,我們點的所有菜都芝士減半,可以嗎?”
服務(wù)生老爺爺撫胸微微點頭致意后,就邁步走向了后廚。
萊克巴布這個本地人的推薦果然沒錯,“梅卡達雷”的堂食顧客不多,所以上菜速度很快,每份餐點都會以最好的狀態(tài)和溫度在計算準確的時間點出現(xiàn)。
餐前的蘇巴湯,是由馬鈴薯慢慢熬制成的,恰到好處的粘稠度帶來潤滑的口感,蔬菜和鹽的簡單調(diào)味,再搭配上外層焦脆內(nèi)里嫩軟的面包,舒暖食客腸胃的同時,還保護住了接下來將大展身手的味覺。
雖然只點了一份,但后廚仍把烤乳豬包和三明治各分成了兩盤,芝士明顯地減少了許多,原本能包裹住面包的,現(xiàn)在只斜斜蓋住了半邊。火腿、煙熏肉、雞蛋藏于芝士片與面包片之下,層次分明,也就造就了豐富的口感,控掉油脂的薯條伴在旁邊,整道菜吃起來沒有絲毫膩感。
無糖無油的黑麥面包,看似表皮裂開干硬難咽,卻是搭配烤乳豬的無上佳品,良好切割的肉塊彈牙香嫩,面包略略粗糙的質(zhì)地正好補足了嚼勁和韌性。輕咬下去,肉汁潤進面包的細小氣泡空間,滋味更加馥郁濃烈,雜于其間的麥香也帶上了一絲清甜。
老爺爺推薦的鷹嘴豆蓋飯果然名不虛傳,入眼便是裹在醬汁中的牛肚和血腸,燉得軟糯的鷹嘴豆堆在旁邊,勺子輕輕一壓便化作豆泥。吸滿湯汁的米飯,拌上不一樣的菜,滋味也就發(fā)生了變化。
食物的分量也被把控得很好,有飽腹感,卻不會感覺到撐,穆里尼奧滿意地帶著揚走出了店門,還有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還能欣賞很多波爾圖的風(fēng)景。
沿著圣本篤車站前的街道走走,前方就是圣伊爾德豐索堂區(qū)的著名地標自由廣場,佩德羅四世的騎馬雕像就在最中間,成群結(jié)隊的海鳥在廣場起起落落,它們不畏懼曾經(jīng)的帝王,自然更不會畏懼懶洋洋閑逛著的游人。
穆里尼奧語調(diào)輕緩地敘說著波爾圖的歷史,他手背在身后步子走得很慢,揚也就慢慢地跟在身旁。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在旁人眼中,這就是個極不負責(zé)任的導(dǎo)游,而在揚的心里,穆里尼奧就是最可愛的兼職解說員,或許還兼了些其他的位置。
杜羅河畔的陽光,比波爾圖老酒更能醉軟人的筋骨,水聲和著街邊的吉他聲,是最寧靜助眠的節(jié)奏,咖啡廳擺到街邊的椅子上,總有人捻著紅酒杯不自覺地偏頭睡著。
數(shù)著河上三三兩兩的香蕉型尖底小船,吃著從小作坊里買來的水果酸奶碗,兩人都沒去注意時間,抬頭時,已經(jīng)能看到路易斯一世大橋了。純鋼鐵的橋身,卻因結(jié)構(gòu)布置顯得極為輕盈,海風(fēng)吹拂著,耳中仿佛能聽到風(fēng)鈴聲。
穆里尼奧駐足岸邊望向此間風(fēng)景的時候,他摟著揚肩膀的身影已經(jīng)被后面的街頭藝術(shù)家捕捉到了,只是寥寥幾筆,就熟練地將大橋的骨架畫成了背景。
趁著穆里尼奧和揚停步遠望的時間,他快速地把兩人的背影摹到了畫上,風(fēng)吹起的大衣衣角,略顯寬大的外套,都能看得很清楚。只是打算寫上畫名的時候他犯了難,本來覺得這是父子倆,可同樣的黑發(fā),卻一個微卷蓬松,一個纖細柔軟,著實不像父子。
穆里尼奧抬腳正準備往前繼續(xù)走時,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先生,請等等…”
年輕的畫家捏著那張畫追了上來:“先生,我給你們畫了幅畫…”
穆里尼奧看著畫上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本來微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對著揚笑了笑之后,伸手從兜里掏出了錢包。
“不收錢,不收錢,是送給你們的。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到底是不是父子啊,我一個畫畫的卻看不出來,真是太丟人了…”
……
太陽西斜,杜羅河的波光被映成一片粼粼的金色,穆里尼奧已經(jīng)帶著揚坐上了返程的電車,他把揚送回波爾圖的訓(xùn)練基地后,還得去找羅布森先生匯報下最近的工作進度。
奔波了一天已經(jīng)疲憊至極的揚,坐在電車后排的椅子上就睡了過去,穆里尼奧有些笨拙地把他摟進了懷里,揚能休息一會兒,他卻不行。
波爾圖前任主教練黯然下課,主席敲定的老帥羅布森還未正式上任,球隊可謂內(nèi)憂外患無數(shù),連波爾圖隊報等幾家關(guān)系友善的媒體都不抱有太樂觀的態(tài)度。
在羅布森先生上任之前,穆里尼奧得盡力搞清楚球隊對本賽季目標的真實想法,俱樂部高層那邊有老帥親自對付,球員和教練班子就必須得他親自出馬了,除非你指望著羅布森先生能用英語和葡萄牙球員談心。
老帥十分清楚自己在葡萄牙聯(lián)賽能做的事情,言語不通就意味著交流不順暢,臨場指揮時他只能用有限的一些葡語詞組表達自己的意思,很多重要的話需要穆里尼奧轉(zhuǎn)達。
反過來同樣如此,球員提出的問題和反饋,穆里尼奧自己如果不明白,那就壓根沒法讓羅布森先生清楚了,所以在了解球隊信息這件事上,他必須先于每一個人。
在來波爾圖之前老帥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他很器重穆里尼奧,絕不只是將他視作一個簡簡單單的小翻譯。穆里尼奧要化成一座橋梁,連通主教練和球員,也要化成一面盾牌,幫羅布森先生擋住那些刁鉆的唇槍舌劍,更要作為一名先鋒斥候,在賽前把關(guān)鍵對手的重要信息全力挖掘出來。
穆里尼奧摸了摸揚的頭發(fā),這是我為你爭取來的第一個假期,卻可能是這段時間我最后的一個假期了,生活不易,在豪門球隊的生活更是殊為不易,作為一個助教和一個叔叔,我能做的實在不多,只希望你能在波爾圖真正的立足,而且走下去。
目的地到了,車外已是萬家燈火,看著一邊回頭一邊走進基地的揚,穆里尼奧搖搖頭感到有些困頓,但他必須得振作起精神,假期已經(jīng)結(jié)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鍋粽子
寫著寫著都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