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瑾手巧,做出來的東西還沒吃,就是看著都覺得是一種享受。她長了十三年,除了記憶中模糊的影子外,從不知道原來吃的東西可以這樣精致。以前是小緣和小因偶爾給她做些小吃,或者到市集去買,但是她們手藝都不好,做出來的東西勉強能吃。回到沈府后,菩心嬤嬤說近來以纖腰楚楚為美,不肯讓她多吃,端上來的飯食也粗糙。
民以食為天,吃不好便會生出許多委屈,今日一看到浣瑾做得膳食,她險些掉下淚來。
“女郎嘗嘗,可能發(fā)現(xiàn)什么?”浣瑾指著面前的一道菜,慫恿她嘗。入口的感覺是腌制的雞肉,但是細細嚼了嚼,卻比雞肉更細膩一些。
她驚異地看向浣瑾,表示自己嘗不出來:“除了好吃,再發(fā)現(xiàn)不了其他了?!?p> 浣瑾又笑:“這是素雞,不是雞肉。女郎想是惦記葷食了,可是怎么忘了王府正在為昭儀娘娘服喪,哪里會有肉呢?奴怕女郎委屈,所以便將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女郎若是喜歡,今后日日做給你吃。”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關切,妙華幾乎忘了吃東西,只是怔怔看著浣瑾。其實她相信緣分這個東西,她與浣瑾便是有緣分的,一見到她,妙華便覺得無端安心,想要去靠近。
“姑姑莫不是忘了,妙華明日便要離開這里了。不過姑姑手藝真好,妙華怕是今后時常要惦記的?!闭f這句話時,妙華自己都能感覺到絲絲的悵然。說起來也奇怪,因為拓跋逸愛清靜的緣故,這座王府十分冷清,但是這里卻比沈府還要讓她親切。
浣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指了指案上:“女郎莫要想其他,先用膳,菜都涼了?!?p> 這頓飯吃得分外香甜,十分對她的口味,不知不覺便吃撐了。她扶著滾圓的肚子,困得打盹。浣瑾扶著她躺到了榻上,貼心地為她蓋好了錦被。
好想賴在這里不走??!這是妙華發(fā)自本心的呼喚。
可是她在這邊愜意著,沈府卻亂作了一團。小因和小緣勉強在外面待到了天亮,坊門一開便趕到了瑤光寺,可是卻被告知沒見到妙華。這么大的一個女郎,隨著一個陌生男子離開,至今未見。給她們一千個膽子都不敢再瞞著了,所以趕緊回了沈府報信。
今日趕上休沐,恰好沈云禮在家,一聽到這件事便急得站了起來。在問清楚來龍去脈后,他稍稍平靜了一些。雖然兩個蠢丫頭沒有聽清昨夜的羽林和那個人的對話,可是單就齊衍之恭謹?shù)膽B(tài)度和他對此事的處理,就證明了對方身份的不凡。齊衍之領著羽林中郎將的職位,但是畢竟貴為安平侯,能讓他如此態(tài)度的人,洛陽城并不多。
可無論對方是何身份,都應該盡快找到妙華,一個女郎徹夜不歸,怕累及聲名。必須要找,又不能利用職權大張旗鼓的找,這究竟該如何是好?
正是一籌莫展之時,門房前來通報,清河王駕臨。
雖然朝堂時時得見,但他與清河王素來沒有私交,今日驟然前來,也不知是為什么。女兒的事固然重要,但是清河王更不能怠慢,于是命令仆人灑掃門庭,立在正廳前恭謹以待。
清河王是圣上的第九子,趙昭儀唯一的兒子,最受圣上寵愛,博聞強識,便覽經(jīng)史,自是儲君最有力的人選。沈云禮有心結(jié)識,卻不想在這樣敏感的奪嫡之事上早早站隊,讓自己將來陷入被動。于是他在朝堂上一直以清高著稱,鮮有逢迎之舉。
清河王的母親是漢人,所以他身上也有著與其他皇子頗為不同的氣質(zhì)。端重清雅,禮儀不失,這些都讓沈云禮富有好感。主人亦是雅致之人,殿內(nèi)焚著上好的沉水香,幾案上放置著素凈如水的白玉茶盞。沈云禮頎面秀眉目,須髯飄逸,修剪的十分齊整。因是在家,他只穿著一件素白的長袍,褒衣博帶,顯然骨子里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南朝的貴胄出身。這樣的人,如何會將女兒棄置在寺中,多年不管不顧呢?
拓跋逸細細端查了片刻,卻始終找不到任何妙華和她父親的相似之處。不像她父親,卻像極了自己的亡母左昭儀,妙華的身份,不得不讓人懷疑,很值得探究。
“今日前來叨擾不為其他,沈尚書可是在找尋家中的女兒?”他慢慢品了品煮好的茶,清香的氣味,是他喜歡的味道??戳搜凵蚴弦苫蟮哪抗?,他干脆直截了當?shù)恼f出自己的來意。不過對于這個藏著秘密的沈家,他很早就感興趣了,妙華為他帶來了一個很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