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周剛一進家,就碰到了這一世的母親崔氏。
崔氏正橫眉豎眼立在破舊的門口瞪著他。
看到李行周囫圇的回來,眼神才如冰雪逢春化了開來。
從唐代李行周的記憶力里得知,母親崔氏今年才三十多歲的年紀。
只不過這幾年為了生計而發(fā)愁,曾經(jīng)的大家閨秀竟然顯得有幾分老態(tài),像是四十歲的樣子。
崔氏穿著帶大襟的藍粗布夾襖,頭發(fā)在腦后挽了一個發(fā)纂兒,插了一只木釵,隱約著當年的幾分婉約。
“娘,我以后再也不瞎跑了?!?p> 李行周知道崔氏等他的原因,趁崔氏還沒有開口,先把她的話給堵著。
話音才落,就被崔氏揪住了耳朵。
“你這么身上濕透了!”
“身子骨還沒好利索,你就瞎跑?!?”
“你著涼了這么辦?”
崔氏惱怒的說道,雖然是揪耳朵,但是動作去十分的輕。
生怕把李行周在弄出是毛病來。
“哎呀”
“輕點……”
“輕點……”
李行周故作害怕的立馬求饒。
這時奴奴也醒了,看見崔氏在責備李行周。
立馬保證崔氏的手,可憐兮兮的說道。
“都是奴奴要出去的,不怪彘哥哥,姨娘要罵就罵奴奴吧”
崔氏一見,氣也消了,將奴奴從李行周的背上抱下來。
溺愛的說,
“好孩子,姨娘怎么舍得罵奴奴呢?”
入夜。
崔氏燒了熱水,李行周早早洗了睡。
崔氏手中端著稀粥來到床沿坐下,仔細的端詳著面前的愛子。
她臉上露著慈愛的光輝,輕聲道,
“彘兒的氣色是越來越好,要不了多久就能生龍活虎的去學堂了。這幾天拉下的課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的。回去之后要多多向先生請教,多多跟族中的才俊交流,不明白的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p> “這學問上的東西,可是半點也馬虎不得。哪怕像你父親那樣的才華,一旦疏忽了,就再也跟不上了,你平常喜歡瘋鬧,娘見你沒有耽擱學業(yè),也能強健身體,就由得你沒多加干涉。但是像這般嬉戲打鬧,從樹上摔下來的行為,最好不要有的,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這天下安定了,終究還是讀書人的天下,你父親前些日子在縣城謀了份幫人寫字的攤子,前兩天還托人送了些銀兩回來,咱家啊,終于有了份指望。這兩年委屈了你,現(xiàn)在日子略微有些起色,你可不能荒廢了自己啊。何況我們崔家,向來都是做學問的,以學識治國為主。他們現(xiàn)在瞧不起你爹,你可要爭把氣?。 ?p> 面對崔氏的循循善誘,李行周能夠感受到崔氏那拳拳愛子之心,不住的點頭表示明白。
表面風清云帶,李行周的心中卻愈發(fā)沉重。
看得出來崔氏將李行周視為自己的未來,要將他培養(yǎng)成材,光明正大的走進崔家大門。
但是自家事情自家知,他雖然繼承了唐代李行周的記憶,但是,學識運用起來,卻是十分的尷尬。
再加上前世也是一肚子草包,指望他讀好書,還不如指望他成為盼得TV的一線主播。
崔氏嘮嘮叨叨的陪李行周說了很久,直到李行周精神疲累沉睡過去為止。
崔氏看著李行周睡了過去,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止也止不住。
當李行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崔氏淚水早已濕透枕巾。
唉…….
李行周長嘆一聲的起身。
他掙扎著直起身子,借著依稀透窗而入的朦朧月光,忍著周身的疲倦,挪步來到靠窗前的破桌子。
李行周不能入眠,他借著幽暗的月光,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前世作為一個浪蕩的青年,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將自己玩廢了。
他不是為眼前的衣食發(fā)愁,因為他的便宜父親已經(jīng)謀得了一份看似不錯的職業(yè),應該不會讓自己餓死吧。
他為的是將來的命運發(fā)愁,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倒是希望自己是個書生,在貞觀盛世,當兩次文抄公估計就可以名滿天下了。
可惜他真的什么都不會。
哪怕像別的主播一樣,會唱歌會跳舞也可以。
搞不好就可以成為男色動長安的一代名鴨了。
可惜,他是這個時代最無用最不需要的游戲主播。
一夜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李行周早早的起了床,不知道是穿越還是上面原因,他身體強壯了許多。
這個時代的娛樂確實是太匱乏了。
奴奴還在賴床,李行周沒有叫她。
跟崔氏說聲后,就早早的出去散步。
漳水河畔浮動著霧氣,與昨天并沒有什么差別。
事實上,在公元7世紀,每一天都過的差不多。
李行周放眼望去,接近昨天從水中爬上來的地方時。
聽見不遠處的河面上有些響動傳來,那是落水的方位。
依稀的可以看到,有一道身影在那里撐著一條小船。
李行周放慢腳步,疑惑地靠近過去。
小船在水上激烈地晃動,一道女子的身影撐著長長的竹竿站在船上。
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粉紅色披風的披肩隨風飄蕩。
清晨、薄霧、美女、小舟。
也算是一副不錯的美景。
就在李行周猥瑣的想著的時候。
“砰”
那女子搖擺一會兒,似乎是站不穩(wěn),一下子摔回船里。
瞬間場面就尷尬了。
小船晃得厲害,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爬起來。
她一只手輕輕撐住船舷,一只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fā)鬢稍。
正當她抬起頭來,看見河邊正歪著頭看戲的男子身影。
那女子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亂。
李行周這才看清楚那長長的竹竿一端綁了一個網(wǎng)兜,上面還有些泥沙。
女子小心站起來之后,手上拿了一把菜刀。
喔,的確是昨天那把……
那女子看見李行周似乎有些慌張,竹竿撐了船想要靠岸。
其實,人生就是這樣,越是慌張越是出錯。
小船就這樣一直在水里打轉(zhuǎn),她又有些站不穩(wěn),好幾次差點摔一跤。
隨后……
“阿嚏――”
李行周著了涼正準備走,口中打了個噴嚏。
“阿嚏――”
船上的女子也打了個噴嚏,然后砰的一下又摔回小船之中。
她艱難的爬起來時,有些難堪地往這邊瞪過來。、
哪怕是一名臉皮較厚的主播,此時的李行周也萬分尷尬了。
他決定打破這該死的尷尬。
他撇了撇嘴。
“雞都已經(jīng)淹死了,你還撈那把刀干嘛……”
然后又是沉默的尷尬。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李行周還是強行打破了尷尬。
“雞”
“雞回來了?”
李行周只是隨意的開口說話。
老實說,那真是個相當相當拙劣的開場白。
“……雞沒死?!?p> “隔壁的……隔壁的王大媽幫忙捉回來的?!?p> 對方做了解釋。
李行周也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他沒想到這女子會解釋這么多。
“……哦?!?p> 昨天這女子把雞追得了投了河,隨后李行周也被拉了下去。
就沒有人關心那只雞了。
原來那只雞也很厲害啊,撲騰一陣居然自己回家了。
片刻之后,李行周決定幫幫忙吧,他說道。
“你能把那個竹竿遞過來嗎?”
小船距離岸邊有一段距離,竹竿原本是能夠到。
但是那女人的力氣卻是不夠了,揮舞竹竿的時候,帶動的力道也令得小船有些危險。
試了幾次,李行周終于將那女子連船一塊拉了過來。
“謝謝這位公子了……”
“還有昨天的事情,妾身當時剛剛醒來,一時迷糊……”
這女子也不是不分是非的潑婦,上了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開口道歉。
昨天被人救然后打人一耳光,結(jié)果今天又是人家?guī)偷拿Α?p> 她覺得十分尷尬。
李行周對這卻不怎么在意,揮揮手。
“沒事的沒事的,先走了。”
轉(zhuǎn)過身又是一聲阿嚏。
然后就聽到那女子在后面喊了一句話。
“公子能否再幫個忙!”
。。。
。。。
李行周這才看清楚女子的相貌,一雙澄澈的眸子,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櫻桃般薄如蟬翼的雙唇泛著瑩潤的水色,只是穿著略顯樸素,有些失了顏色。
李行周跟著這女子來到了她的住所。
那是一所臨河的兩層小樓,臨河的那邊有小露臺伸出去,頗有些居于水上的風雅氣息。
女子此時就站在小樓外的一小片菜地旁,菜地用籬笆圍起來,昨天被她追的母雞此時就在籬笆里。
女子拿著菜刀猶豫了半天,才走進去,伸她手去抓那母雞,母雞瘋狂撲騰著反抗。
她又狼狽地退了出來,趕緊將籬笆關好。
李行周這下可以確定,女人的確是沒做過事的,不然不然不會殺雞。
但是條件也不好,不然不會住在這種小樓當中。
這讓李行周想起了現(xiàn)代的某種職業(yè)。
一些女孩子早早的用身體自己賺了錢,然后回到三四線的城市開個門店賣衣服什么的。
這女子怕是古代的這類人吧,有些名妓給自己贖身之后會選擇單干,或弄個別致的院落住下,說是從良。
李行周看這女子樣貌姣好,卻不知怎么會淪落到要自己殺雞的程度。
那女子回頭尷尬的朝李行周看了看。
嗯,卻是蠻好看的!
于是乎,李行周走進籬笆,一把將雞抓到手里,雞毛亂飛之下,他將母雞的兩只翅膀抓緊,已經(jīng)不可能掙脫。
那女子沒有想到,折騰她兩三天的母雞,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她愣了半天,準備又要道謝的時候。
李行周一伸手。
“刀拿來!”
“呃……”
李行周懶得跟她呃來呃去,伸手拿過菜刀。
那籬笆外的地上原本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只碗,李行周走過去蹲下。
抓住翅膀的手再捏住了母雞拼命掙扎的雞頭。
讓它將脖子凸出來,隨后輕輕揮了揮刀。
“那個……”
“公……這位公子”
“……那個……君子……”
沒想到李行周這么果決的解決了,女子明顯腦回路跟不上來。
“君子你妹啊,熱水燒了嗎?”
李行周懶得跟她說話。
“……在”
“……在燒?!?p> 女子終于反應過來了。
“好。”
李行周也不廢話,一刀割開母雞的喉嚨。
他開始將雞血放進碗里,放干血之后,母雞也沒什么掙扎了。
他將雞扔地下,站起來說道。
“拿廚房去就著熱水拔毛,然后切開翻洗一下內(nèi)臟,然后剁幾刀,把它做成菜該怎么炆成湯,你知道?”
女子遲疑。
“算了。”
李行周覺得沒啥可以說的。
他揮揮手。
“找個會煮的讓人家?guī)蛶兔??!?p> “譬如那個什么幫你把雞找回來的大嬸什么的,殺只雞不容易,別浪費了。”
“你恐怕感冒了……我也感冒……啊啾……了。”
“先走了,不用謝……啊啾……我了?!?p> 他轉(zhuǎn)過身,絕塵而去。
而21世紀的吃雞主播終于在7世紀體現(xiàn)了用處。
那就是!
殺雞!
后方的女子目送他離開了,才微微反應過來,皺起眉頭來。
她以往也算得上長袖善舞,識人頗多。
不過這男子見的都是自己狼狽的一面,往日的應對之辭都用不出來。
只是沒想到這有些俊俏、甚至帶點“病美人”風格的公子,處理事情來,真是雷厲風行。
她想了想,畢竟李行周已經(jīng)跑掉了。
她只好自己悻悻地提著老母雞,往廚房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