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青州道路上的肅殺之氣,此刻大晉的第二大州靈州卻是發(fā)生了另一番風景。
在這靈州之上雖然也存在這大大小小的江湖勢力分布,但是能被整座天下稱為巨擘的門派,卻只是佛門的第一圣地靈境山了。
南人善儒信佛,不同于伏夷北國那些善馬打獵的游牧民族,他們更多的是詩書禮儀教化,而又因為當今晉國天子向佛,對這靈境山之上的萬佛之主極為尊敬。
曾經(jīng)頒布過圣令,在靈州之內(nèi)殺人越貨鬧事者一旦被抓住,不論是高官子弟,又或者是皇親國戚,都一視同仁逃不過被打入大牢的命運。
也正因為此,在靈州這地兒諸如作奸犯科,殺人放火的事情要比其他三州稀少的多,地方縣官每年能折騰出兩三個案子便已然是天數(shù)。
而說到這靈境山佛門一脈卻是大有來頭的,是千年前佛門祖師菩提禪師所創(chuàng)立,當時的菩提禪師功參造化,一身佛法通玄,頌持佛理時有無數(shù)仙人賁臨為其護駕。
然在菩提禪師即將坐化之際便叫來座下普陀和習方兩位弟子,命二人共掌衣缽,卻不料這二位弟子在菩提禪師坐化之后不久,便因為一念之差而衍生出了南北兩派佛學。
習方尊者講究修佛言,明佛理,慎佛行在北方建洗禪寺開宗立派,另一位普陀尊者則是講究頓悟開能,立地成佛而在南方靈境山開壇講經(jīng),摩頂受戒。
靈境山自普陀尊者開宗以來已歷將近六百年,每逢佛主開壇說法之時,便會立下兩名大小佛子,以承佛門衣缽,自從上代佛主坐化成舍利子,理應(yīng)由座下大佛子與小佛子辮法,然后勝者繼承佛主之位,這便是佛門規(guī)矩。
而此刻在靈境山,隨著一個低沉渾厚的鐘聲墜入天地間后,霎時間山巔半空祥光普照,數(shù)道金色霞光自山頂透射而出,直插云霄,整個靈州的土地都似乎為之一顫,靈州內(nèi)的百姓紛紛抬頭觀望那遠處的朝圣之地,均是默默雙手合十誠心一禮。
這是一個萬民修佛的地方!
因為他們的土地之上便住著人間真佛。
靈境山腳更是人山人海,交頭接耳絡(luò)繹不絕,但是紛雜的人群之中卻是整齊的分作兩邊,從中間上山的道路口內(nèi)流出一條蜿蜒的長蛇道,一眼望去道路的盡頭直通山頂?shù)娜f佛寺。
在道路的一側(cè)空地之處,擺有一處茶棚,忙碌地茶販小廝將白色布巾隨意撘攏在肩部,然后雙手捧著一個托盤,上面盛放滿了木頭材質(zhì)做成的杯子。
每位客人看見這小廝經(jīng)過都是一笑,然后徑直從他那托盤內(nèi)拿起一杯茶水,卻是并沒有交錢,其他客人也都是如此。
這位販茶的小廝名叫張春來,是靈州本地人,名字是他娘取得,張春來的爹是個屠狗輩的大老粗,人沒什么錢卻偏偏愛賭,輸了銀子或者沒了銀子買酒,回家后都會收拾他們娘倆。
小張春來眼里的世界見過最多的應(yīng)該是娘親的眼淚和那個名譽上的父親拿著搟面杖將自己逼到墻角,上下其手的場景。
后來山匪襲擊了村子,張春來的爹被人一刀割了腦袋,碩大的頭顱滾落在地鮮血淋漓。
這幅場景到現(xiàn)在還時不時在他腦子里出現(xiàn),只不過內(nèi)心的感想?yún)s是截然不同了,原先的害怕也漸漸被淡化。
當初面對那殷紅的血刀,張春來躲不過于是只能親眼看見護著自己的娘親也被劫匪給結(jié)果了,刀穿透了娘親的胸膛也穿透了小張春來的胸膛,本該和娘親一起死去的自己也被娘親那雙死死拽住刀刃的雙手給從閻王爺那拉了半條命回來。
后來村子來了一個禿頭的和尚,將自己從那個荒蕪之地內(nèi)帶走了。
當時的張春來見到神仙下凡,立馬便跪下來抱著那僧人的腿請求皈依佛門,可是那白衣僧人只是帶自己到了這靈境山的山腳,微笑不語的摸了摸他的頭,并將那手中的一串佛珠交給了他,然后便轉(zhuǎn)身上了山。
張春來不清楚當時救自己的是山頂?shù)哪囊晃坏玫栏呱?,這靈境山對于他們靈州百姓來說無疑于仙家洞府,里面住著的可都是能降妖除魔的仙佛大家,尋常日子不同要說看見一絲影子,便是踏入了靈境山區(qū)域都會莫名其妙的迷失方向,然后茫然無措的回到山腳。
所以便有人說只有心中留有佛緣的人才能上得了靈境山,到達萬佛寺的接引大殿,遁入佛門。
然而張春來卻是不同,估計是受了那位僧人的搭救,命里終究是多了一絲佛意,這漫天云霧遮蔽的靈境山他卻是瞧得真切,他雖然能夠安然無恙達到那萬佛寺,但是卻進不去那佛門接引大殿,自然也就談不上找到那位救下自己性命的老僧了。
但是他并沒有放棄!
張春來雙親雖然死的早,但是做人的道理還是明白的,如果沒有那個老和尚,年幼的自己能不能撐過來都是個問題,即使當初對方只不過每天給自己幾個饅頭,但是對于那時的自己來說無異于品嘗到了希望的味道。
而在那老和尚離去后,自己是靠著吃這靈境山一帶的百家飯養(yǎng)大的,他曾經(jīng)多次去過靈境山之上打聽那位恩人的消息。
但這靈境山佛家弟子千萬,要從中找出當初自己的救命恩人,無疑大海撈針,于是他想到了個辦法,每逢這靈境山上的長樂鐘敲響之后,都是佛門納子之時。
這時天下間便會陸陸續(xù)續(xù)有無數(shù)向佛者誠心叩拜,最后被佛光迎入萬佛寺,在那燃燈經(jīng)幢之上刻下自己的佛理,便會被收入萬佛寺門人,可聆聽萬佛之主的開壇說法。
聽到有佛門納子之說后,他立馬打聽到了這萬佛寺的僧侶們皆需要沐浴更衣三日,參加佛主的開壇說法以示莊嚴。
這樣一來張春來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萬佛寺本身僧侶其實并不多,而來山上那些人雖然個個是修行的出家人,但是類似這燒水生火等俗世的活還是不經(jīng)常干的,難免有些應(yīng)酬不過來。
他每到此時,便會借著幫忙打點的緣由混進萬佛寺內(nèi),尋找著當初救了自己性命的老僧。
如此反復(fù)下去也有些年頭了,可和尚到是見了一大堆,卻始終沒有看見當初救下自己的大和尚,他也曾經(jīng)暗自向佛門弟子打聽過,但是那些個光頭僧均是臉色驚慌對自己避之不及,口中還念著非禮勿視之類的佛門妙語,這也讓張春來不知所措,內(nèi)心有些失望。
如此時隔一年后,這熟悉的長樂鐘再次被敲響。
張春來看著那些匍匐前進在朝圣山道上的身影,招待完幾位客人后便快速躲進了后院內(nèi),然后迅速修正了一番衣領(lǐng),開始往山南面的一條小道急速奔去。
這條道路除了張春來他自己并沒有別人知道,他在這靈境山生活了將近十六年,早已經(jīng)將這四周的情形給摸了個遍。
張春來緊忙跑著來到一個小木門前,然后四周巡視了片刻方才在那破舊的木門上左右各敲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