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變天了,這個世間天空一直在變化,不管是修行者還好又或者是普通凡人也罷,都能以肉眼察覺到這些變化。
比如說下雨,打雷、刮風(fēng)之類的,但是這些自然之變能夠讓人們安心,因為這是一種很正常的變化,這是自然之理。
然而當(dāng)男子說出那句要變天了的話之后,那種變化已經(jīng)不是自然之理的變化,而是恐怖和壓抑,是世間無數(shù)螻蟻對于天道的畏懼。
是凡間生靈對于至高無上存在的仰望和祈求憐憫,二女抬頭方才意識到男子口中所言的變天和她們自己認(rèn)為的變天有莫大的區(qū)別。
而想要面對這種區(qū)別的她們又顯得極為脆弱無力,哪怕是趙嫣然這等過了天象六境的大修行者也不過蕓蕓眾生一子而已。
天確實變了,變得有些暗,變得有些沉,甚至于用坍陷二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只見青牛鎮(zhèn)所在的這方天地已經(jīng)被烏云籠罩的密不透風(fēng),青河河水已經(jīng)不再泛濫上漲。
但是反而讓那些居住在鎮(zhèn)子里的百姓居民感到更加的恐懼與茫然無措。
“咔擦!”一道青色的閃電驟然劈開了那層翻滾不息的黑云,連接著天與地之間的距離!
這段距離有多長世間沒人知道即便是連那些已經(jīng)破了九境即將邁過最后一步的至強者也不清楚這段距離的長度。
他們只知道用一生匍匐在長生大道之上恐怕也難以觸及其一。
天色昏暗如墨汁,白天驟變黑夜,那名說天要變,天便變了的男子迎風(fēng)而立,將斗笠緩緩從頭頂取下放在腳邊,自他掌心有一朵金蓮盛開。
金蓮之上盤旋著一把一掌寬的戒尺,那柄戒尺便是之前那位半仙之人的遺物。
此刻便用來承載那抹蒼天意志的鎮(zhèn)壓,接連著那道雷霆開始瘋狂顫抖起來,從其內(nèi)部滲透而出的天地鴻運十分的濃郁。
男子緩緩汲取吸入體內(nèi),自身的境界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跨境攀升。
最后他赫然已經(jīng)站在那層讓世人都匍匐都畏懼的薄膜前略微停住了些許腳步,嘴角含笑伸出一根手指溫柔地戳破。
頓時天地共鳴,驀然間一道金色的氣運鴻柱自他頭頂而出直貫蒼穹。
陳勾鶴目光泛著金色,想起了一些事情。
曾經(jīng)那位在六十歲時憑著一腔書生意氣,心中一念便入了仙人境的老人說過。
仙人境其實很簡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只需要輕輕點一下就夠了。
如今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那位老人所言非虛,是真的很簡單。
因為那層薄膜輕輕一指便破了,老人姓王是他的師尊,而自己則是那位老人此生唯一的關(guān)門弟子。
一道金色的氣運鴻柱正向世人昭示著又一位破了天象九境的至強者出現(xiàn)。
那層延綿數(shù)千里的鴻運彩霞席卷整座修行者所在的世界,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個事實,有人破了九境。
這一消息頓時讓全世界有些惶恐又有些無措,前段世間不久才出了一位歷仙人境大劫的破九境至強者,怎么如今又出了一位,這世間破九境難道如此容易了?
這一想法讓很多修行者感到不可思議,即便是那些徘徊在三教之內(nèi)的中流砥柱們也都紛紛皺眉沉思起來,有的只是羨慕和瘋狂,但是更多的還是敬畏。
天王嶺,趙嫣然和姜洛凝看著面前已然似仙的儒雅男子,眼中生出了一股畏懼和無力之感。
同時一股極為強烈仿佛來自天道的威壓開始蔓延在她們身上,讓她們身體發(fā)顫動彈不得。
對于她們這邊未破九境的修士的來說,相比于此時仙人境的陳勾鶴形同螻蟻,一念之間便可掌握她們的生死。
陳勾鶴衣衫隨風(fēng)舞動,此時的他甚至都沒有看地面的二女一眼,那是不屑到極點的傲然。
仿佛看她們一眼都是抬舉對方,他的目光漸漸放在上方的云層之后。
在那里被雷霆劈開了一道口子,只見一尊巨大的白玉石門憑空顯化出了一道虛影。
雖然還未凝練出實質(zhì)性的構(gòu)造,但是所有的修行者都清楚,那便是天門。
是凡人一生都無法邁過的門檻,是修行者的終點,是長生大道。
任何一個破了九境的至強者都無法忍住來自這道門的誘惑,因為門的背后與他們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世界。
此刻天門雖然還未凝練出實質(zhì)性的建筑,但是已經(jīng)具備了其形,想要憑空號召天門降臨是需要極為龐大的天地鴻運的。
之前依靠那朵紫金蓮臺布下的大陣已經(jīng)將整座青牛鎮(zhèn)煉化為陣眼,吸收此方天地所有的天地鴻運。
再加上那件寶貝當(dāng)做媒介勾引天門現(xiàn)身,如今天門洞開只是時間的問題,男子確信只要再有半柱香的時間。
那座傳說中的天門便會全部凝聚完畢,屆時他會告訴整個世人,那座門背后是什么,因為他如今有這個資格。
小鎮(zhèn)白天變黑夜,許多人開始惶恐,更加上之前的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有些游歷在外的小鎮(zhèn)百姓便直接被那些雷霆擊中變成了青煙。
身處莊園之外的寧凡表情也是有些煩悶,他依舊靠在院子門口的老枯樹下,不過懷里卻是抱著口里含著冰糖葫蘆的小女孩。
女孩的身軀極為嬌小,那雙只有少年手臂粗細(xì)的小腿在少年身上蹭來蹭去,清秀的瞳孔映襯著世間的天真與無垢。
她口里舔著剛買回來的冰糖葫蘆,伸出手指在天空上數(shù)著好似棉花糖一般的朵朵白云,小手指不斷的戳著一旁裝睡的少年似乎想叫對方幫自己一起數(shù)。
但是好景不長,天驟然黑了,再也看不到一片可愛的棉花糖了。
小女孩吃著冰糖葫蘆的臉龐頓時一僵,然后嘟起小嘴開始生氣了,看著那個還在繼續(xù)裝睡絲毫不關(guān)心自己喜怒哀樂的少年郎。
她頓時將口中的冰糖葫蘆串從小嘴里拔出,然后朝著那少年郎的脖頸咬了過去。
少年郎頓時吃痛的坐起來,摸了摸脖頸間全是晶瑩帶著糖汁的口水,又轉(zhuǎn)眼看見女孩一臉委屈隱隱欲泣的模樣,心中頓時一緊。
伸出衣袖為小女孩擦拭著嘴角的冰糖葫蘆碎屑,然后摸了摸對方頭說道:“你又想干什么?冰糖葫蘆也給你買來了,我可是繞了半座小鎮(zhèn)才給你找到的,你真舍得浪費啊”。
此話一出,小女孩的目光之中頓時露出一絲肉疼的樣子,看著少年脖頸間還殘留著些許糖汁。
連忙撲在其懷里將腦袋伸到對方脖頸處細(xì)細(xì)舔舐干凈,但是臉色卻是依舊不開心。
目光看著上方那片擋住自己數(shù)棉花糖的黑云對著少年郎大聲說道:“寧凡,你欺負(fù)我!我要把你和我的丑事全都抖出來,告訴鳳歌姐姐!”。
寧凡頓時如臨大敵,這事可不能讓鳳歌那娘們知道,要真知道了自己懷有那種心思,豈不是要被對方給打死?
“東方琉璃!你什么意思!我和你哪里來的丑事!都是光明正大之事!”他浩然正氣地開口說道。
“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趁我睡著地時候偷偷干了什么,我還這么小!你還真下的去手啊!我不僅要告訴鳳歌姐姐還要告訴我的龍王爹..”小女孩據(jù)理力爭道,只不過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少年一把捂住。
寧凡緊緊捂住女孩的嘴,然后警惕地看著莊園之內(nèi),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意動才算安下心來。
頓時對著女孩打了幾個只有二人才清楚的手勢,這才松開了手。
小女孩頓時紅著臉喘了幾口氣,目光幽怨地看著少年郎,直到把對方看得低下頭去方才罷休
然后狠狠給了對方胸口一拳,這才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懷里躺著。
不過目光又看見頭頂?shù)暮谠撇挥傻赜钟行阂?,呢喃出聲道:“寧凡,我不喜歡黑夜,我出生的時候便是在黑夜,我娘死的時候也是在黑夜,我想我娘了”話罷她緊緊抱著少年的腰,將自己的臉貼到對方的胸膛上。
少年聞著熟悉的味道,看著女孩落寞地神色心中露出生出一絲憐惜。
這個世間最為清澈的眸子里本不該充滿了落寞和神傷,她仿佛一顆無垢地水晶球帶著七彩霞光來到自己身邊。
能夠映襯出世人的任何心境,她的心雖是透明的但是卻只愿為自己一人綻開。
在遇到這顆水晶球之后,寧凡認(rèn)為老天爺對自己是很好的,給了自己這么一個完美無瑕的寶貝。
她很珍貴,而他也更加珍惜她,所以這世間很美好。
但眼下當(dāng)她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之后,少年忽然覺得這個充滿了黑夜的世間很不好。
她說她不喜黑夜,這份夜的沉重會讓她回憶起去世的娘親,那么這夜不要也罷。
他輕輕拍了拍女孩的頭頂,然后伸手一引,一把漆黑充滿裂紋的長條被其抓在手中,這條插在青牛樹前白玉石臺之上的普通長條似乎徹底活了過來。
一片片脫落著泥濘地驅(qū)殼,露出其內(nèi)銀白色的劍身,無風(fēng)自動的飄長白綾纏繞在他的手腕間,彷如最親密的愛人一般,似在撫摸他又似在親吻他。
寧凡看著面前這一份壓得女孩有些痛苦的夜,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微笑著斬了一劍。
而后世間便多了一道光,仿佛能夠劈開一切黑夜的黎明。
劈開了鉛幕,劈開了雷霆,劈開了籠罩世間的黑夜!
更劈碎了那即將凝聚成型的浩瀚天門,湛藍(lán)地天空露了出來,還有那幾個懷里的可人兒沒有數(shù)完形同棉花糖的白云。
天空還是那般美好,空氣還是那般清晰,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已經(jīng)睡著的小女孩輕輕抱起,朝莊園之內(nèi)走去。
天王嶺之上,那位飄飄似仙的男子看著那已然破滅自己人生巔峰的一道光,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聲噴出一口鮮血。
一條手臂驟然飛起化為虛無,其身軀猶如巨石墜入地面,深陷地面露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生死不知。
長生大道雖好,但可惜時間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