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寶貴的東西,莫過于忍耐和希望。
不知道在哪首歌哪部電影哪集電視劇或是哪一本漫畫中見過這句話。
對這種“心靈雞湯”,黑木明紗一向不以為然的無視。
但今天真正碰到類似的極端狀況,
她也只能把一貫嗤之以鼻的東西撿起來武裝自己聊以安慰。
忍耐吧,撐過去就有希望,
至少岡田桑還沒有完全徹底地放棄她。
收拾完心情,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化妝組件,
取出鏡子粉底描筆唇彩一樣樣擺好開始收拾自己。
她可不想被無處不在的狗仔拍到這副狼狽相,
天曉得要花多少錢才能滿足對方的胃口不刊載上八卦雜志大肆嘲諷。
更何況就目前的狀況而言,
有沒有人愿意幫她付這筆錢款都是未知數(shù)。
馬路上,一輛黑色賓利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駛進她的視野慢慢停下。
朝向她的車門悠然洞開,
好似喜噬女性的酒吞童子正開啟通往幽深巢穴的大門。
后座里側(cè),直直射入的陽光被覆滿車窗的單向透明膜阻擋在外,照不亮纖毫。
抬眼張望的女孩只能依稀辨認出那是一個不認識的男子,西裝革履。
“SWEET POWER事務所的黑木明紗,對吧?”
還未等她開口應答,對方就把話題接續(xù)下去徑直吩咐:“上車!”
慣例的寒暄,
來回往復地仔細打量,
男人似乎對她的外型相貌非常滿意,微笑著連連點頭:
“我叫做夏川型,負責燃系事務所轄下藝人的特別事務相關(guān)。
首先要告訴你的是,那兩百萬日元都屬于你個人所有,可以自由地隨意支配。
今后關(guān)于那方面的工作所得就不可能如此了,將按照一定的比例……”
特別事務,呵呵!
那方面的工作,呵呵呵!
說得再隱晦也遮不住那股透著皮肉滋味的風俗氣息。
這種錢,居然還要和別人分賬?
黑木明紗心底一陣接一陣地咆哮涌動,
連帶著血管通道里的滾滾洪流奔行得愈發(fā)猛烈。
提著包包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緊成拳,
浮起一條條清晰可見的青色脈絡,略顯猙獰。
“昨晚的客人對你很滿意,
應該說他們相當中意你的表現(xiàn)和你這個人。
紛紛花下雙倍甚至三倍的價格爭相競購你的鐘點。
看看吧,
一個空檔都沒有。
還沒怎么宣傳你就紅了!
至少兩個月不愁業(yè)務,開不開心?
真是一炮而紅啊,哈哈哈哈!”
說著,對方遞來兩份填得滿滿當當?shù)娜粘贪才疟怼?p> 上面標注著,接下來兩個月內(nèi)她有從早到晚忙不完的指名外務與出張。
私人定制:
貓耳,狗尾,狐貍裝;
眼鏡,黑絲,護士服……
逐條審視,黑木明紗的臉上烏云遍布越來越暗,
和什么都吸連光線都能吞噬入腹的天體黑洞相差仿佛。
撇過她愈發(fā)難看的顏色,夏川型的語氣陡然一變:
“一副要死的樣子做給誰看?
路是你自己挑的,沒人逼著你選。
不想干這行,你昨天就不該碰那兩百萬。
既然你已經(jīng)跨過那條線經(jīng)歷過一次做過一回,
就必須接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你已經(jīng)不再是清純干凈的純粹女優(yōu)了,你現(xiàn)在歸我管。
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換上袋子里的衣服,
去天上人高級會所4108號房乖乖等著,松田會告訴你要怎么做的。
給我聽好了,認認真真地陪好每一位客人,他們?nèi)魏我粋€你都開罪不起。”
大概覺著方才的呵斥過于刻毒,他又換過另一個語調(diào)循循勸誘:
“凡事無絕對,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面。
從表面上看,做這種業(yè)務沒有一絲好處只能賺點辛苦錢。
但反過來說,與貴客交好結(jié)下某種關(guān)聯(lián),給他們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絕對有利于你的將來。
比如藤原紀香,她就相當聰明,由經(jīng)紀人出面……
還有那個……”
望著窗外快速閃過的稀疏綠樹和密密麻麻的高低建筑,
望著與故鄉(xiāng)沖繩截然相反的環(huán)境和景致,
女孩心中泛起新的漣漪。
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讓她懷念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
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想回返故鄉(xiāng),
回到那個不需要出賣自己來換取金錢和機會的地方。
至于纏繞在耳畔響個不停地勸誘、說教和指點,
就當作嗡嗡飛過的煩人蚊蠅全放過一邊。
“松田,怎么樣了?”
“嗨,夏川桑,都安排妥當了。
第一位指名她的客人喜歡從后面,估計會讓她多爬上幾圈。
第二位……總之,會讓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循序漸進地慢慢適應。”
“嗯,好,做的不錯。
放到混血兒里,她也屬于最頂級的那波。
培養(yǎng)得當?shù)脑?,說不定能捧個超級一等品出來,務必小心!”
車門關(guān)鎖,黑色賓利駛向下一個目的地,
群蔭遮蔽,對話中的陰影晃動扭曲著不似人形。
……………………………………
時至傍晚,金烏西下。
接連吞食十幾顆藍色方型巧克力,
幾度重振才擺平輪番出戰(zhàn)此起彼伏的諸多敵手,
手越佑也就像轉(zhuǎn)作橘黃的夕陽一般把全部的精力都揮灑殆盡。
清理,清洗,搞干凈,
裹著純棉百分百的大幅浴巾,
手越佑也梳攏著頭頂亂糟糟的發(fā)型,試圖挽救一二。
驀然回首,
一屋子老丑肥或坐或趴或團地姿勢各異,
數(shù)種前中后調(diào)與狐臭、腋臭、腳臭、屎尿臭雜糅混合,
好似噴灑了空氣清新劑的公共廁所一樣散發(fā)著詭異莫辯的復雜氣味。
床邊桌角地毯上,
四處撒落著色彩斑斕的三角與眼罩形布片,
以及被撕成一根根布條一塊塊碎屑的黑馬甲、白襯衫和牛仔褲。
唯一還能穿勉強算得上完整的,
大概是懸掛在水晶吊燈上的那雙圓頭皮鞋。
呃——,天曉得那倆貨是誰用什么方式弄上去的!
這里既沒有梯子也沒有足夠高的桌椅,想取下來都不容易!
不對,這不是重點!
就算拿到了鞋,他怎么離開?
總不能果著身子單穿一雙皮鞋就上街吧?
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踩著皮鞋的人不算全果吧?
瞠住脖頸一通猛搖,
掃除不著調(diào)雜念的同時把腦袋晃得直發(fā)暈。
本就枯竭的體能儲備好不容易依靠沐浴放松稍有恢復,
經(jīng)過這般折騰再次消耗一空瞬間歸零。
一路踩著棉花,
圍著浴巾迷迷糊糊地飄到接待大廳剛要離開,
又迷迷糊糊地被幾只猛犬攔回來送到另一個房間門口。
果然沒那么輕易放過他,
經(jīng)紀人提過,像他那樣(犯下大錯)的,
不待夠兩天兩夜徹徹底底地榨干最后一滴油,別想走出會所的玄關(guān)。
所以,還有第二場甚至第三場嘛,唉——!
正當手越佑也為不久之后的下一場遭遇戰(zhàn)預設心理準備時,
忽然洞開的門扉里伸出一只粗壯有力的大手,
像提溜一只貓咪般掐住他的后頸生生得拖進房內(nèi),再啪的一下丟到地上。
停不住的咳嗽,
止不住的涕淚交加。
呼吸尚未喘勻,
蠻橫的大手再度來襲,
一把逮住他的下巴強行抬起角度,
一個健碩如山的生物對著他的臉蛋細細端詳:
“真是可愛,簡直能嫩出水!
書里寫的沒錯,這么可愛,肯定是男孩子?!?p> 話音剛落,
周遭揚起一片附和與贊同的粗聲重氣,
一股粉紅色的哲學氣息驟然綻放,迅猛地擴散開來。
銀月升空,
迷亂的夜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