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幾次無用的通話后,李梟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而又滄桑。
“喂,梟子,有事嗎?”
李梟的眼眶瞬間濕了,他有些哽咽的說道。
“爸,您在哪呢?身體還好嗎?”
對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悠悠的說“在鄉(xiāng)下老家,都挺好,你媽也好,兒子有什么事說吧,不用惦記我們。”
“我想聽聽媽的聲音?!?p> 李梟已經(jīng)十多年沒見過父母了,最起碼現(xiàn)在的他沒有印象。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淡。
“喂,兒子,又打電話回來,是不是沒錢了?你已經(jīng)不小了,有沒有找到女朋友啊,干警察又累又危險,如果不行,就回鄉(xiāng)下,咱們弄個大巴跑長途,或者賣水果也行?!?p> 李梟收拾了下心情說“媽,您別擔心我,要照顧好自己,對了媽,我什么時候打過電話給您,都說了什么?”
“上個月打過幾次,啥也沒說,就是問問好,嘮嘮嗑啥的,還管我們要了點錢?!?p> 李梟感到了欣慰,算你小子有良心,得了妄想癥也沒忘記自己還有爹媽,就是要錢這事有點不地道。
又聊了一會兒,在老爸的堅持下,二老決定打兩千塊錢給自己。
兩千塊錢,夠自己生活好長一段時間了,李梟想到自己可能一時沒法安心去找工作,于是接受了他們的好意。
掛斷電話,李梟心情不錯,有種撥開云霧的感覺。
他的臉上露出了不自覺的笑容,那是真正安心的笑容。
電話號碼一個一個的被歸為無用之人,李梟打通了最后一個號碼,很快就有人接通,但對方卻沉默了,沒有問任何問題。
李梟忍不住先開口“你好,請問你是?”
“不記得了嗎?果然又開始了。”是薛洋的聲音。
還沒等李梟繼續(xù)發(fā)問,那邊先說話了。
“中午四點,北城飯館,我有東西給你?!?p> 李梟連忙說“那好,到時候聯(lián)系。”
他們的通話最多不超過十秒,但足夠讓李梟激動萬分,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不把這些電話號碼保存起來,也不知道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還好,所有的一切,見到薛洋后,也許就有答案了。
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李梟按耐住自己躁動的心,打開電視,準備熬過這段時間,可他的心思全在薛洋的那兩句話里,他有東西給我?會是什么?
他想再打個電話給薛洋,可是對方直接關(guān)機了,沒辦法,他只好慢慢熬。
好不容易到了約定時間,李梟早已提前出門,去提款機前取走了銀行卡上最后的三百塊錢。
那兩千塊估計得明天才能到,看看時間,還有點早,便步行前往約定地點。
走了半個鐘頭,他來到了北城飯館,進去后一眼就看見了薛洋坐在大廳的一個角落。
他看上去瘦了許多,臉上也有了輪廓,還別說,挺帥的。
是薛洋主動和他打招呼的,李梟快步走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卻被薛洋攔住說“咱們兩個去包間?!?p> 兩人走到最里邊的一個小包間,點了幾個菜,薛洋一直不說話,他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疊文件,一串鑰匙,遞給李梟。
李梟也沒說什么,接過來一看,那疊文件的第一頁上面寫著幾個字。
案件分析。
李梟看了薛洋一眼問“你最近怎么樣?”
薛洋呵呵一笑“李哥,我很好,你還是趕緊看吧,看完了有什么問題再問我?!?p> 李梟點點頭,翻看起手里的資料。
和自己家里的那兩份一樣,都是手寫的,相同的筆跡,是李梟寫的。
案件分析,肖決,男,黑社會小頭目,本地人,無父無母,民族漢,死于1994年1月5號,比林中嘯等人早一個月遇害。
李耳,男,黑社會混混,肖決的手下,本地人,家里只有一個老母親,名族彝族,死于1994年1月5號,比林中嘯等人早一個月遇害。
兩人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遇害的,死因是頭部被鈍器擊中,身體的其他部分也發(fā)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擊打傷,還有輕微的骨折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他們的地點是一棟爛尾樓里,兇器為一把鐵錘,就扔在距離案發(fā)現(xiàn)場三百米遠的一個垃圾堆里。
現(xiàn)場很凌亂,有打斗的痕跡,地面腳印雜亂無章,血跡不規(guī)律的四處灑落,說明被害人在受傷的情況下,依舊和兇手搏斗。
尸體上發(fā)現(xiàn)了不屬于被害人的頭發(fā)和皮膚纖維,還留下了很多的指紋,兇器上也有指紋,而這些痕跡的主人是一個叫做謝玉樓的男人。
謝玉樓,男,本地人,職業(yè)廚師,家庭情況,單身,父母在鄉(xiāng)下老家,名族漢族,出事后便離奇失蹤,一直未能緝拿歸案。
文件的后半部分,是一些現(xiàn)場照片,還有更加詳細的注解,李梟很快就看完了。
之后,他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薛洋笑了笑說“你想聽故事嗎?”
李梟沒有回答,眼睛依然看著他。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很快講完的,多余的廢話都不會出現(xiàn)?!?p> 薛洋喝了口茶說“兩起案件看似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整個局勢?!?p> “方倪,他聲稱自己接到了林中嘯的電話,還聽見了張錢在背后叫他,這一切都是發(fā)生在他們四個死后的一周,當時只有我們兩個對此事比較看重?!?p> “所以,在你的堅持下,成立了專案組,不然誰會為這種幾乎證據(jù)確鑿的案子多費心思?!?p> “當然,就憑方倪的一面之詞,不會得到任何人的信任,他收到了一樣?xùn)|西?!?p> “一個黑色的,類似戒指的鐵塊,就是這個?!毖ρ笫种钢Y料上的一張照片。
毫不起眼的外觀,類似戒指?我怎么感覺更像大一號的螺絲帽。
李梟隨便看了幾眼,沒看出什么就問。
“這是什么?”
“一種裝飾,你可以說它是項鏈,腳鏈,手鏈?!?p> “誰會戴這么丑的東西在身上?!?p> “肖決,或者謝玉樓。”
“也就是說,他是什么不重要,他是誰的才重要?!?p> 薛洋點頭說“沒錯,一開始我們以為是方倪撿到的或者偷來的,但誰又會去偷這么個不起眼的東西。”
“方倪一直堅持自己的說法,這東西是張錢給他的?!?p> “張錢不是死了嗎?”
“沒錯,我們一直認為方倪可能出現(xiàn)了一些精神上的疾病,所以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有李哥你,覺得這事可能有蹊蹺,于是你要求并案調(diào)查,當時你的推論是,這東西也許是謝玉樓或者肖決的,不管是誰的,都說明一個問題,這東西很可能出現(xiàn)在了案發(fā)現(xiàn)場,之后謝玉樓把東西給了張錢,張錢又給了方倪?!?p> “喂,你們怎么肯定這東西在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
“我們無法肯定,但東西上遺留的痕跡很多,雖然指紋會被覆蓋,但還是查出了肖決和謝玉樓的指紋,就是沒有查到張錢的,這有點說不通,因為張錢接觸這東西的時間,理論上要比另外兩人還要晚?!?p> “憑這東西,還有你的猜測,我們成立專案組并案調(diào)查,希望盡快抓住謝玉樓,可是沒有查出什么東西,順著張錢的人際關(guān)系一路查下去,差點去刨他家祖墳了,也沒發(fā)現(xiàn)張錢和這兩個人有什么關(guān)系?!?p> “所以案子不了了之,專案組解散,哦對了,不要覺得奇怪為什么這些資料會在我手上,是你忘記拿了,我?guī)湍惚9艿?。?p> 李梟笑了笑說“我是自愿離職還是……”
薛洋抓抓腦袋說“自愿的,你的精神出了問題,這會嚴重影響你的生活和工作,所以自愿離職?!?p> 李梟點頭。
怎么什么事都亂糟糟的,李梟習慣的去掏煙,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一旁得薛洋說道。
“你已經(jīng)戒煙很久了,怎么,這也沒印象了?”
很快就有菜上桌,兩人也不廢話,開始掃蕩。
喝了一口熱湯后,李梟問,“那把鑰匙是干嘛的。”
薛洋頭也沒抬說“你以前住的地方,房子空了三年了,咱們最后一次見面也是三年前,你把鑰匙給我,說了一些話。”
“我要搬家了,要和現(xiàn)在做個了斷,以后可能不會再見面,你要祝福我,說明我成功的擺脫了所有事,我不想再有任何的回憶,房子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但如果我打電話給你,說明我再次跳入了這個怪圈,你就把鑰匙還我,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李梟沉默了,他想了半天說“我是個怎樣的人?”
“勇敢,但太執(zhí)著了,這樣不好,會很累的?!?p> “是嗎?我會是那種為了某件事而不論代價的人嗎?”
“這個不好說?!?p> “我很奇怪,自己已經(jīng)決心要擺脫一切,為什么還要留著你的電話,還有床底下的那些資料。”
“不,你自認為的擺脫,只是自我欺騙罷了。”
薛洋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繼續(xù)說“我太了解你了,你永遠都無法全身而退,你想說服自己,放棄吧,然后把房子交給我,資料也丟在了床底下,但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你應(yīng)該把所有有關(guān)的東西都燒毀,房子賣了,就這么簡單,但你做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