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翳瑯言畢,王伊寧、武浩、勞仁關(guān)、安雅四位少年皆神情恍然。各個皆對王爺精密的局勢控制及出色的勢力調(diào)度,欽佩得可說是五體投地、心悅誠服。
“如何,算得上是個妙策吧?”
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眾人問罷,黑翳瑯?biāo)熳孕藕笱?、靠在了椅背上?p> “確實(shí),王爺…神機(jī)妙算?!?p> 呂白作揖應(yīng)罷、遂問說道,“王爺與武前輩、薛族長此去流州…既見到了我爹,又解決了黑翳玿,為何…不請他一并過來呢?”
“呂大哥,難道您忘了嗎?”
坐在對面的韓梅替王爺答說道,“我們在爾古河邊分別的當(dāng)日,呂前輩不是已與我們說過了,他接下來要回到年輕時的日子、繼續(xù)浪跡江湖,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了嗎?”
“…對,確如韓小姐所說?!?p> 黑翳瑯一撫下頷笑應(yīng),“人到暮年,歷經(jīng)這一劫,家鄉(xiāng)又已什么也不再剩下,呂前輩…又如何過得了安定的日子呢,對吧?不過小呂,你大可放心好了。你等將定居雪城五年之事,你爹已知曉了,將來他若是…偶然間來到了北方,應(yīng)該會來看一看你吧?!?p> “這…也許吧…”
呂白見狀,便也只有蹙著眉、低下了頭來。
“對了,王爺?!?p> 隨后,便見是王伊寧開口發(fā)問了,“您剛才還說了吧,那個黑翳玿…他為何明知是圈套,卻也心甘情愿踩進(jìn)來呢?既然說完了,您現(xiàn)在該解釋此事了吧?”
“對啊,王爺?!?p> “是啊…”
少年們再度各皆露出好奇的神情,就如同是在茶館里急著聽說書人趕緊講下一段時那般殷切。
“嗯…”
被伊寧如此一問、又見到了周圍眾人期盼的神情,黑翳瑯此時是兩眼微瞇了片刻,隨后,便見他坐直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后、舒展開微笑來,看著眾人、開始解釋說了起來,“行吧!畢竟不管怎么說…你我十人,都是參與或目睹了四哥之死的了,既然如伊寧所說、都是一條船上的,那也就沒什么秘密好藏了。此事,本王就告訴你們吧?!?p> 王爺說到這,就連坐在兩旁的武笑酒與薛元柏二人,都露出了略微驚疑的神情。
少年們也立時察覺到了二位長輩的反應(yīng),看來,王爺要說的事…或許就連他們也并不知道。
“小的們,雖然你們不提,但想必…自從你們領(lǐng)了那封‘尋藥’圣旨后的這一年多以來至今,你們的心中…也早已充滿了疑惑吧:”
“為何…八龍杰的兵器們,會成為江湖中人爭搶的對象?”
“即便當(dāng)中如鼓、尺、笛三件,整個武林當(dāng)中幾乎是再無其他人會用,卻也一樣有人搶著要呢?”
黑翳瑯故意設(shè)問道,“或者…本王細(xì)致一點(diǎn)的說,為何這些兵器,會讓我等四名皇子、如此癡狂的去尋求呢?哪怕…不惜造下屠滅火龍宮千余子弟的血孽,不惜押上全部力量去與自己父皇的手下搏殺,也想爭得呢?”
“難道…是因?yàn)檫@些兵器很厲害嗎?”
黑翳瑯否定道,“顯然并不是,因?yàn)楸冗@些厲害得多的兵器,從焦燁的手上都出過一大把。我黑翳氏自家傳說中的‘金云’三節(jié)棍,也強(qiáng)過它們許多。甚至…即便是武氏父子,你二人所共用過的這把大劍,都與八龍杰兵器用的是同等材料,強(qiáng)度絲毫不在其下?!?p>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王爺?shù)倪@一道連番設(shè)問,當(dāng)即引得在場其余九人、都各自深思了起來。
尤其當(dāng)中三位八龍杰的子女,更是深感困惑。
“真相…當(dāng)然就在我等四名皇子身上。”
黑翳瑯神態(tài)嚴(yán)肅道,“而這…就不得不提到二十多年前,在本王剛滿十八的那一年…那件無比隱秘、卻又極為重要之事了…”
……
二十四年前,黑翳泉三十年臘月。
黑翳王朝,中域江州。
除夕當(dāng)晚,整座大陸作為龐大的京城各處,皆是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慶,所有人皆吃過了年夜飯,在熱鬧的氣氛中走街串巷,給鄰里親朋、將官、世家們予恭賀,紛紛送上了他們或真誠、或虛假的,新一年的祝福去…
皇城里,這樣的氣氛也絲毫不差。
在中央那座最是寬廣、宏偉的大殿上,此時也是一排排燈籠高掛,殿內(nèi)四下是坐滿了前來參與這場年夜宴的文武百官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龍椅上,負(fù)責(zé)主持這場皇家夜宴、應(yīng)付所有人恭祝的,則是當(dāng)時仍然在世的,黑翳泉唯一的皇后。
年近五旬的她,此刻的妝容是絲毫不顯老氣,且正穿著她全年所能穿出來的、最是華貴的一套金羽長裙,展露著母儀天下的莊嚴(yán)微笑,與上前來敬酒祝賀的將官們一一對飲,那尊貴、高雅的氣質(zhì)可說完全不亞于她的丈夫…
然而,與此同時。
百丈之外的另一處,同在皇城的皇帝寢宮內(nèi)。
身穿著華貴絲綢龍袍的黑翳泉,此刻正靠著墻,半躺在自己寬敞的床上。
與大殿的熱鬧形成強(qiáng)烈的反差與對比的是,他的寢宮內(nèi),卻是十分的清靜,靜到連宮外不遠(yuǎn)、池塘里的蛙鳴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較比日后無時無刻不透露出蒼邁與落寞之感的模樣,此時的黑翳泉,還尚未蓄長胡,那銀白色到幾乎發(fā)亮的須眉間,依然威武英氣十足。
那雙四處游離的金瞳目光中,盡是鋒利的肅殺之氣。
燭火微弱的光在隨風(fēng)搖晃著,一副隨時都可能熄滅的模樣。
此時的房內(nèi),除了他外,便只剩下一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宮女、正手提著燈籠,守在宮門處。
這名宮女心中雖無比向往著過年的熱鬧,但此時,她所有的念想、卻都無一不被背后來自皇上的那股威壓給鎮(zhèn)住,在這樣的氣氛下,她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道、甚至已根本顧不得再想別的事…
而黑翳泉,卻也僅就這樣靜靜的坐著,既沒有在練功,也沒有在讀書。
不久后,他終于突然開口、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
“你下去吧,把門帶上?!?p> “是!”
那威嚴(yán)與低沉并存、如龍吟般的話語聲落畢,便見那宮女驚了一陣后,立即回身作揖,而后飛快的踱著小步、走出了宮門去。并遵圣命,順手將寢宮的門給掩上了。
待得那宮女跑遠(yuǎn)了后,黑翳泉看向了床邊的空地去,于是,就在這時:
嗡嗡嗡——
伴隨著一陣陣鳴聲響起,竟有數(shù)道傳移之術(shù)、同時在他的床榻前顯現(xiàn)了,只見共是三道烏黑的光球、化作漩渦狀,以及一道拔地而起的金色光柱…接著,每道陣中各有一人影緩緩顯現(xiàn),直至再是接連的嘩嘩嘩聲、傳移之陣盡皆消失后,便見共是四人來到:
正是黑翳琿、黑翳玦、黑翳玿、黑翳瑯?biāo)男值埽?p> “參見父皇!”
“參見父皇!”
四兄弟一來到父皇黑翳泉的榻前,便皆立即單膝跪下、恭敬作揖,齊聲拜謁。
只見此時的四位皇子,雖因血統(tǒng)緣故、皆是少年白頭,但卻與二十余年后是大不相同…此時的四人,皆是十來二十歲的少年模樣。不過即便如此,卻也已穿上了代表王位的華服,配備了由家族本島定制的精銀三節(jié)棍。
“嗯,平身吧?!?p> “謝父皇!”
見到四個兒子齊來到、黑翳泉并未感到驚訝,而是直接從床上坐直起身,而后移到了床沿位置來。
而四兄弟則也與此同時,紛紛站起了身,微微垂首、作恭敬狀。
“父皇這里為何如此安靜?”
此刻,四兄弟中的老二‘黑翳玦’最先開口說話了,“若照以往…父皇這時不是在大殿上,同母后一起,與群臣宴飲嗎?”
他的另外三位兄弟不約而同看向他去,令他登時尷尬無比。
“朕…這回將你等四人一同叫來,齊聚于此,又無任何人窺探,自然…是有要事宣布。”
黑翳泉冷漠應(yīng)道,“接下來…朕所說的每一句話,你等都要認(rèn)真聆聽,牢記于心,因?yàn)椤迣⒁淮患笫?。一件…關(guān)系到我們黑翳王朝未來存續(xù)的、天大的大事。都站好了,仔細(xì)給朕聽著?!?p> “是!”
四兄弟齊聲應(yīng)罷,遂皆挺直腰板、神情無比嚴(yán)肅。
當(dāng)中,唯獨(dú)老三‘黑翳玿’是忍俊不禁,大抵已猜到了是關(guān)于立太子之事,便沒能完全克制住心中的喜悅,從而嘴角微微抽動了一陣。
“朕…今已是天命之年。”
黑翳泉說著,便從床沿站了起來、開始在房內(nèi)踱步,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撫起了密須,邊走著邊說道,“即便…或許是由于武功的關(guān)系,導(dǎo)致并不顯老,且也尚能活很久,但終歸…還是要有盡頭的。作為皇帝,始終也是要為黑翳王朝…謀定好接下來的路途,該如何走、將由誰來接班的?!?p> “不錯,朕要說的,便是‘太子’之位?!?p> “不過…你們四個,都切莫高興得太早,因?yàn)樘又弧€遠(yuǎn)未到落定的時刻?!?p> 黑翳泉說罷、看向了老四‘黑翳瑯’去,“瑯兒,你今年十八,已算成年。朕也已給你封了王位,派發(fā)了封地。但是,你們兄弟四人關(guān)于太子之位的競爭,從今天起,才可算正式開始?!?p> 黑翳瑯聽罷,眉頭蹙起、不知何意。
按理說,太子之爭理應(yīng)從被母后懷上起的那一刻就開始了,怎可能還等到十八歲才算呢?
“朕雖無奈…接過了是一個天下太平、萬里統(tǒng)一的江山,沒能有什么開疆拓土之功。不過好歹…在權(quán)力站到頂峰的同時,朕還通過練武,將實(shí)力…也站到了頂峰,呵,自問一句…也算前無古人了。”
“既如此,那么朕選太子的方式,自然也要與祖宗們不同?!?p> 黑翳泉背著兩手、轉(zhuǎn)過身來,看向眼前的一眾皇子去問道,“你等…應(yīng)該還清楚…當(dāng)今天下,除去你們父皇的‘天下武胤泉’之外,所最具實(shí)力、也最具影響力的武林高手,都是哪幾位吧?”
“明白,父皇!”
“當(dāng)然是‘陰陽八龍杰’了!”
眾皇子齊聲以應(yīng),各自心中的答案是都完全相同。
“…對。”
黑翳泉點(diǎn)頭認(rèn)可道,“他們八人…幾乎全部出身黎庶,卻通過天賦、努力及運(yùn)氣,同樣走到了許多世家子弟、窮盡畢生都難以達(dá)到的境界!這屬實(shí)難得。唯獨(dú)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們,卻是從那個鐘升明開始,都想著要隱退了!曾經(jīng)都在朝內(nèi)任職的張、鐘、韓、曹四人,竟都紛紛請辭返鄉(xiāng)…”
“作為掌權(quán)者,你等應(yīng)該明白,這一群具有影響力的人,不該就此放走吧?更何況…當(dāng)中還有四個通緝犯呢?!?p> 四兄弟聽到這,頓時都目露疑惑。
“可是…父皇?!?p> 老大‘黑翳琿’隨即作揖問道,“鐘升明三年前便已請辭離開,父皇當(dāng)時…為何不阻止呢?”
“對啊…”
“是啊…”
其余諸王弟也紛紛疑惑不解。
“對于平民而言,鐘升明這樣的高手,具有十足的正面影響力,所以他提出什么…只要并非什么過分的請求,朕都可以同意。主要…還是為了維護(hù)朝廷、以及朕的形象為上。”
黑翳泉撫著須解釋說道,“但實(shí)際上…陰陽八龍杰,還是一個也不能放過的。而之所以過了三年,朕都不拒絕他們退隱的緣由,也是為了能在今日、或者將來,留給你們一個,能名正言順、接過太子之位的資格!”
“如果…你們作為一個武林王朝的當(dāng)權(quán)者,連八名平民高手都控制不得,又如何能控制那千千萬個…追隨并向往著他們的更多平民們,又如何能控制…那些數(shù)十上百個,具有千年底蘊(yùn)的世家大族呢?”
“所以,陰陽八龍杰,便是朕借來、留給你們的‘考題’!”
黑翳泉說罷,便伸手入衽間,而后,掏出了一道金色的卷軸來。
諸皇子初見、還以為是圣旨,然而定睛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此物比尋常的圣旨似乎要大上許多…
接著,便聞唰的一聲,黑翳泉伸手上前、任由那卷軸落展了下來——
頓時,金光耀目,諸皇子各皆眉頭深蹙、注視起了卷軸的內(nèi)容…卷末,已經(jīng)用玉劍劍柄的底部蓋過了章,而卷首,則正是那十六個、他們已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陰陽八龍杰,以及他們各自的兵器!
但就在那之下的,卻是五條豎線、劃出了四列框格,每一行的列首,竟都赫然寫著他們自己的名字!
“此物,便是‘太子密榜’!”
黑翳泉解釋道,“即日起,你等四人,招攬到八龍杰,或是持有八龍杰的兵器,便可以在榜上記分。直至截止時日到來時,哪個得分最高,哪個…就立為太子!”
“那…那截止時日是何時?”
黑翳玿立即問道。
“…不知道?!?p> 黑翳泉頰角上揚(yáng)、咧嘴一笑,“看朕的心情,朕…想何時截止、便何時截止,也許明日,也許三十年后,呵呵…”
“這!”
此言一出,再看著眼前金榜,諸皇子當(dāng)即皆詫異萬分,眉頭深蹙、驚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