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感情一事,終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久生情,”韓管家別有深意地道,“沒準他們倆會不知不覺互相喜歡上了呢?”
錢老爺皺了皺眉,狐疑地看著韓管家,道:“我相信你不只是這個原因吧?”
韓管家難得露出一點尷尬之色,輕咳一聲,鄭重其事地道:“老爺,郝公子……可能和我有點淵源……”
誰也不知道錢老爺和韓管家在書房中談了什么,沒過多久,韓管家先行離開了書房,留下錢老爺一臉躊躇地坐在原位,手指輕敲案板,陷入沉思。
說實話,對于韓管家的提議,錢老爺想都不想,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怎么能讓女兒和別人一起出去,路上有多危險,要遇上個三長兩短,那他該怎么辦?
但是,出于信任,錢老爺還是耐下心聽完韓管家的說明,最后,原本堅定的想法開始動搖了。
很多人都只看到錢老爺如今的富貴,卻不知道過程是多么艱難,錢老爺早年變賣家產,全部投入到經(jīng)商一路,剛開始的時候,都是自己雇傭幾個雜役東奔西跑,其中的艱辛,非一般人能夠想象,而最危險的一次,是押送貨物經(jīng)過一個山道時,遇到了一伙惡名昭彰的山賊。
那時候,錢老爺?shù)牡滋N還很薄弱,只請得起幾個雜役幫忙搬送貨物,不像現(xiàn)在,運一趟貨都會請鏢局護送,而且每一次跑商都要親力親為,因此,不出意外的,錢老爺和幾個雜役都被山賊包圍了,連一點逃命的希望都沒有。
就在錢老爺心灰意冷之時,出現(xiàn)了兩個路人,看上去是一對主仆,錢老爺還記得那個人只說了一句“阿忠,幫忙”,身邊的仆人三兩下就把山賊擊潰,大部分都當場斃命,只有幾條漏網(wǎng)之魚落荒而逃。
或許是驗證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道理,自那天過后,錢老爺?shù)馁I賣越來越順,生意越做越大,一晃三十多年過去,錢老爺也從當初那個家境貧苦的青年,變成如今家財萬貫、富甲一方的大財主。
過去這么多年,許多人和事都已經(jīng)模糊了,唯獨那件事,那個人,錢老爺還記憶猶新,他一直都想報答那個人,可惜,自那天以后,那個人就不知所蹤,這也成了錢老爺無法釋懷的遺憾。
錢老爺?shù)乃季w回到韓管家的提議上,沉思許久,最后深深嘆了一口氣,神色復雜地走出書房,往后院的方向走。
來到后院的時候,錢寶寶正在對著木樁練功,臉色平靜,沒有其他情緒,只是出手依舊凌厲,每一掌都拍得響亮有力。
看著自己這個沒有一點女兒家姿態(tài)的女兒,錢老爺習慣性地無奈嘆氣,隨后又露出釋然的笑容。
讓女兒一直待在家里,終究只會讓她愈發(fā)沉迷于練武上,放她出去走走,沒準會有所改變。
“給老爺請安!”
錢寶寶沒有發(fā)現(xiàn)錢老爺?shù)絹?,在場的丫鬟們可不會,紛紛向錢老爺行禮請安。
聞聲,錢寶寶也停下了手上的練習,眼中掠過一絲疑色,這不剛談妥了嗎?怎么突然又來找她了,莫非爹反悔了?
錢老爺從容地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先退下,我和小姐有點事情商量?!?p> “是,老爺?!?p> 丫鬟們恭恭敬敬地小步離開。
“爹,又有什么事?”錢寶寶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錢老爺,“你不會是反悔了,又想逼我嫁人吧?”
錢老爺沒好氣地道:“答應你的,我就不會反悔,你把你爹當成言而無信的人了嗎?”
“那可說不準……”
錢寶寶依舊半信半疑地說道。
聞言,錢老爺感覺有股氣提上來,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差點就要放棄接下來的打算,淺淺呼了口氣,道:“我沒有反悔,只是過來談另一件事,這件事需要問問你的意見?!?p> “什么事?”
錢寶寶好奇道。
錢老爺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既然這門婚事解除了,那郝平凡也該離開了……”
錢寶寶靜靜聽著,內心并無多大波瀾。
對于郝平凡,錢寶寶沒有多少感覺,兩人不過是陰差陽錯撞見了,被她給強行帶回來,除了教導輕功之外,她和郝平凡就沒有任何交流。
兩人本來就應該在兩條沒有任何交集的路上,一個是從小村落里出來的土小子,一個是大城市里的富家大小姐,等郝平凡一走,一切也該回歸正軌。
當然,要說錢寶寶對郝平凡一點感覺都沒有,倒也不是,對于郝平凡的樸實,她也是有一絲好感,不過也只是普通的感覺,不摻和任何男女感情。
反倒是錢老爺猶豫不決的樣子,讓錢寶寶生出不少疑慮。
錢老爺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不過我想了想,要不……你和他一起出發(fā)?”
“?。俊?p> 錢寶寶愕然地看著錢老爺,忍不住道:“爹,你腦子糊涂了?”
“怎么說話的?”錢老爺?shù)闪隋X寶寶一眼,“既然你都想過逃跑了,那我干脆放你出去走走,免得你哪天一不留神又想著溜出去?!?p> 錢寶寶滿臉懷疑地看著錢老爺,“爹,你沒說笑吧?”
“沒有,”錢老爺沒好氣地說道,“當然,我也是有條件的,你必須跟在郝平凡身邊,陪他去京城,不準獨自一人跑別的地方去了,還有,最遲兩……不,一個月之類就得回來。”
錢寶寶總算相信錢老爺不是說笑,不禁興奮道:“總算可以出去了,老是待在這里,都快憋出病來了?!?p> 看著錢寶寶興高采烈的樣子,錢老爺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
翌日。
錢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廂大概可以容納四五個人左右,一個車夫正牽著韁繩,等待出發(fā)。
這輛馬車就是錢老爺為郝平凡和錢寶寶準備的,本來是打算安排一支鏢隊護送的,只不過遭到了錢寶寶的拒絕,用她的話說,他們只是進京一趟,又不是要走南闖北,那用得著請人護送,一番辯論過后,錢老爺拗不過錢寶寶的意思,最后只能一切從簡,準備了一輛馬車和一名車夫。
除了一些換洗衣服和路上吃的食物,也沒帶多少東西,反正需要什么,路上經(jīng)過城鎮(zhèn)買就行了,為此,錢老爺給了一沓銀票,張張都是最大面值的五十兩。
銀兩數(shù)額過大時難以攜帶,所以當朝沿用了前宋出現(xiàn)的“交子”,也就是紙幣,除了偏遠的鄉(xiāng)下村莊,城鎮(zhèn)里都有專門的錢莊,可憑銀票兌換銀兩,錢府在靖安縣也有一個錢莊。
錢老爺給了二十張銀票,總計一千兩銀,除了之外,還給五吊錢,一吊一千文,也就是五兩銀的散錢。
出門在外,錢是萬萬不能少的,只不過,錢老爺拿出這么一筆巨款,差點沒把郝平凡嚇死,當然,銀票都是交給錢寶寶了,只有那五吊錢是交給郝平凡。
饒是如此,郝平凡把五個撐得鼓鼓的錢袋放入懷里后,總是不放心地伸手按著,生怕丟失了,除了錢老爺給的,他自己還有四兩多,加起來一共九兩多,這可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拿著這么多錢。
“多謝這幾天的招待?!?p> 郝平凡拱手向錢老爺?shù)乐x。
錢老爺點了點頭,然后看向一邊同樣正裝待發(fā)的錢寶寶,不放心地叮囑道:“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困難就立刻回來,爹替你解決?!?p> 錢寶寶也難得的沉默寡言,臨到離別,歡喜也淡了,浮現(xiàn)絲絲惆悵,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爹,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p> 錢老爺輕輕撫了一下錢寶寶的頭,溫和笑道:“放心,你爹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你才要多多注意自己,別讓我太擔心了。”
郝平凡和錢寶寶拎著各自的行李,走出了廳堂,來到前院時,錢府上下所有下人都站在這里,依依不舍地道:“姑爺,小姐,你們要早點回來??!”
兩人婚事取消的事情還沒告訴下面的人,下人們只是大概知道郝平凡是去京城,對于兩人的離開,也是感到猝不及防,心中雖有疑慮,但也不好過問。
張媽拎著兩個食盒,上前交給了郝平凡和錢寶寶,依依不舍地道:“姑爺,小姐,這是給你們準備的,記得在路上吃啊?!?p> “多謝你了,張媽?!?p> 郝平凡和錢寶寶接過食盒,就上了馬車,馬車廂除了他們兩個,就沒有其他人,錢寶寶連個隨同丫鬟都沒有帶,因為她相信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帶上丫鬟反而有些麻煩。
坐好之后,車夫回過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二位,咱們可以出發(fā)了嗎?”
郝平凡看向錢寶寶,錢寶寶點頭道:“出發(fā)吧?!?p> “好咧,駕!”
車夫一甩韁繩,馬兒應聲跑起來,馬車的兩個輪子也“轆轆”轉動起來,等馬兒跑出幾步,錢寶寶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回看,錢老爺站在錢府的門口,靜靜地看著馬車遠去,隨著越行越遠,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視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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