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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壇葬

第四十章 流年渡,無端又被西風誤

花壇葬 伏天八魔 3342 2019-01-29 22:15:54

  “我是,蘇玉”那老和尚說道。

  眾人除了媯畫和紀云都不得一驚,眼前這人佝僂著身子,手指干枯,牙齒凋落所剩無幾,眼神也不大好使了,和媯畫口中的蘇玉相差甚遠,而且蘇玉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即使活著,也應(yīng)該四十不惑之年才對,不應(yīng)該這么老啊。

  眼前的老和尚坐在石凳上,小和尚也懂事,端來了水。

  他,一名虎賁軍將領(lǐng),一身虎頭銀甲,紅纓狼盔,一只長槍,只身闖進西域敵軍營地,殺了敵將,帶著首級回來。

  “又是一回慶功宴。”眼前的年輕人已經(jīng)對這種歡呼聲麻木了,他不喜歡這種喧鬧,看著又一個敵將的人頭被懸掛在城墻之上,不光敵人懼怕他,即使他走在自己的軍營里也會有人指點:“看見了么,一個人魔。”

  “我若是魔,早就飛走了罷?!彼胫?,不知不覺走到了小溪邊上,通常得四五個人結(jié)伴才能來這里,因為小溪對岸就是敵軍地盤,可是他早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了。

  脫下鎧甲,他洗著衣服,衣角沾了一點兒血,只能用力的揉搓著。對岸的樹叢里,一只冷箭射了出來,卻因為力度不夠,箭飛進了小溪里。

  “??!”她站起來就跑。

  可是他并不感興趣。

  “差點兒”他說道:“這是她第三百三十一次來偷襲了。”

  每一次,同一個地點,同一個藏身的地方,同一個人,同樣的差點兒。

  “有點進步。”他看著水里的箭說道:“已經(jīng)過了小溪的一半了。”

  這天又是一場硬仗,身上濺的血有點多,有人勸過他換件衣服,基本都是耳旁風,漸漸也就沒人關(guān)心這個了。他抱著衣服,來到小溪邊,將衣服泡在水里,用力的搓洗著衣服上的血跡,草叢里又是一陣蠕動。

  一只利箭飛了出來,他依舊沒有躲,只是這一次,射中了胳膊,幸虧力度不夠,又有些歪,只是劃了一道口子。

  她又站起來想跑,不過這回回了一下頭,見其依舊沒有追上來,便大了膽子,又一點點蹭回岸邊。

  他依舊洗著衣服,胳膊上的傷口流著血,他沒有受過傷,想多體會受傷的感覺。

  “誒”她在小溪對岸喊道:“你怎么不殺了我?”

  他沒有搭話。

  “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她罵道,將他的罪行一一列出,殺了某某將軍,殺了某某謀臣,殺了某某平民。

  他一怔說道:“我從不殺平民,你也是平民,走吧?!?p>  “我有弓箭,我是國家的士兵,我會殺了你,我遲早為他們報仇!”她說道,舉了舉手上的弓箭。

  “嗯?!?p>  “喂”她顯然對這反應(yīng)不滿意,她想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樣子,于是罵道:“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

  “你就會這一句么?”他說道。手里依然揉搓著衣服,胳膊上的血染紅了衣袖,宛若盛開的牡丹花,格外鮮艷。

  “我不止會這一句”說完她吹了聲口哨,一只色彩斑斕的鸚鵡飛了過來。她說道:“我還會一直說?!蹦躯W鵡便一直重復(fù)著那句:“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p>  他撕下衣袖,纏上了傷口,洗了一上午衣服,那鸚鵡也喊了一上午,嗓子都有點啞了,她心疼道:“真是個……”便眼淚汪汪的抱著鸚鵡回去了。

  第二天,他又抱著衣服來到小溪邊,水里洗澡的士兵見著他便起身回去了,他依舊搓洗著衣服,頭也不抬的說道:“你看男人洗澡,不怕長針眼么”

  “你……”對面躲在草里的她猛的站了起來,一臉臊紅的說道:“你懂什么,這是隱藏的好!”說罷又拿起弓箭來射,沒成想,這回他一下子接住了飛來的箭,墊步凌腰飛到她的身后。

  “干什么!”她說道。

  “殺你?!彼f道,語氣中透著一絲冷冷的氣息。

  “不能,”她有點慌張“我是平民,你不殺平民不是?”

  “的確如此?!彼f道:“我不是見人就殺的,但是……”他指向樹梢上的鸚鵡說道:“我不喜歡鳥尤其是會罵人的,我會……殺了它?!?p>  那鸚鵡又說道:“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p>  他飛上了樹梢,擒住了鸚鵡。

  她慌張的阻止,卻上不了樹,只能在樹下著急的看著。

  他卻笑道:“你不如和我學射箭,不然,你怎么敵過我,你連你的鸚鵡都保護不了,這只鸚鵡我就沒收了?!?p>  她想了想說道:“也罷,我遲早會殺了你,你以后要帶鸚鵡來,不見鸚鵡,我取你的命!”

  眼淚汪汪的她看著自己的鸚鵡被綁走。

  “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鸚鵡的聲音在林子里越傳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從那以后,總會見到一個身著布衣的男子,在河邊洗著衣服,一個姑娘在溪對岸練著弓箭,一只鸚鵡反復(fù)說著:“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p>  “沒殺成”他說道。

  軍營里的人都說他不行了,不再是“人魔”,沒了以往的能力,只知道天天教鸚鵡說話,還有天天的洗衣服,有人說他叛變了,和敵人私通,但是他是皇帝義子,就可以為所欲為。軍心渙散,皇帝傳來一紙密令:速回朝廷。

  “我要回朝廷一段時間?!彼f道,摸著手上的鸚鵡發(fā)翎

  “需要多久?”她問道

  “三個月。”他說道:“我一但回來,這只鸚鵡會告訴你”

  “你要帶它走?”她問道。其實她想讓他帶自己走,走哪里都行,別在這里。

  “對”他總是面若冰霜。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丙W鵡忽然說道。

  “這是什么意思?”她問道。

  “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鸚鵡又說道。

  他笑了一聲,說道:“沒什么意思,如果我回的來,再告訴你不遲?!?p>  今天的太陽,真的著急落下,也許是因為要冬天了吧。

  “報——敵方來襲!”

  “什么人?”

  “一個女將率兵三人,箭術(shù)十分了得!”

  “廢物,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一只色彩斑斕的鸚鵡站在樹梢說道。

  “回來了?”她說,話語里多了幾分陌生。

  “嗯?!彼路鸶淙舯?,此時正是冬天,是因為這個原因么?

  “聽說,你已經(jīng)獨當一面了?!彼麊柕馈?p>  “你難得話多?!彼f道。

  “你難得話少,回答我,是去是留?!彼f道,又突然感覺到胳膊有些疼,將手臂放在身后,暗暗摁住。

  “我已經(jīng),走不脫了?!彼f道。

  “真的要打?”他問道

  “軍令如山,我只是個將軍?!彼f道,一字一句,宛若當初的弓箭,只不過這次又準又狠,一字一句,刻在他的身上,這次不是身上的傷口了。

  “罷了,鸚鵡,你拿走吧?!彼f道。

  “不了,你拿走吧?!闭f罷,她便消失不見。

  那鸚鵡飛到他的肩上,說道:“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p>  “不愧是常勝將軍?。 ?p>  敵方將領(lǐng)的又一顆人頭在他的手里,顯得這么沉重。

  慶功宴上,他喝的格外的多,一人說道:“將軍,敵軍有個女人,甚是厲害,您何時取其首級?。俊?p>  “滾。”他說道。

  身旁的鸚鵡說道:“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

  “你也是?!彼f著,又干了一杯。

  “朝廷命令:祛除邊疆禍患,一個不留!”

  “怎么辦”一個叫李樊雙的帶著又高又壯的人問道。

  “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彼f道扔下一塊玉牌給這二人。

  “爾等鼠輩!”他大罵道“還不快快投降!”

  “爾等狂妄自大!”她說道“還不扔下刀劍,歸順我等?!?p>  “會罵別的了?”他說道

  “賊人!”她說道“無恥之徒,恩斷義絕,千刀萬剮,十惡不赦……”

  “殺!”

  戰(zhàn)鼓擂響,號角沖天,烽煙四起,刀光劍影之間,一只長槍,一身銀色甲胃,他有足夠的理由讓她人頭落地,她有足夠的機會穿透他的甲胃。

  “撤!”

  她駕馬離去,這次是最后一次回頭么?她回頭看了一眼。

  他駕著馬追了上去,這是最后一次追上去么,他笑了笑。

  “敵人……屠我城池,給我擋住!”

  哀鴻遍野,宛若地獄里滾著刀山的鬼,一遍遍,一聲聲的哀嚎,血腥味沖透云霄,地上的血水積攢著,漂流著,它不愿離開這世間,訴說著自己的不甘心。

  “我不甘心?!彼f道。

  “怎么不甘心”他擦著銀槍,槍頭上怎么總有血,以往一抹就掉的。

  “你……我終究,沒能殺你。”她說著,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漸漸沒了力氣。

  “我已經(jīng)死了”他說著,背起了她,杵著長槍,這間屋子里,早已經(jīng)堆滿了尸體,誰的都有,虎賁軍,西域人,他們只有死了才會安靜的待在一起。

  “古有秘法,將臣之血,溶于陰年陰月陰時出生之人,就可以制成不死之身?!彼f道。

  “所以,多幸運啊?!睂⒊颊f道:“你只要給我三十年壽命?!?p>  “無妨”他說道。

  “啊……”一小孩在破廟門口啼哭。

  “嘖”老和尚出了廟門“真是造孽?!闭f罷,將嬰兒抱進了廟門。

  “師父,你怎么又被鎖在廟門外頭了?”小和尚看著老和尚躺外面門外,黑黑的眼圈。

  “沒什么?!崩虾蜕邪粗氲溃骸榜R上就成功了吧……”

  “你真是個該死的榆木腦袋”樹上的鸚鵡罵道。

  “師父啊”小和尚說道:“你看咱們可以靠這只鸚鵡念經(jīng)文來引他們燒香來啊?!?p>  “嗯”老和尚點點頭,又匆匆忙忙去后院了。

  “嘖”小和尚拿出衣袖的道經(jīng)說道:“我這師父,倒是什么經(jīng)書都進修”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蹦躯W鵡嘰嘰喳喳的說著,它比以往更加貧嘴了,最起碼的,說一上午,嗓子都不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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