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生命中的女人謝玖1
我成婚后，便與黑胖一起生活在了東宮。
最初我對她并不了解，但與她共同生活一段時(shí)間后，方才知道，她不但外表長得粗野，性格更是粗魯潑辣，蠻橫至極，而且和她生母郭槐一樣，嫉妒心極強(qiáng)。她雖出身世家大族，但為人處事卻毫無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平日里，她只要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便對下人破口大罵，甚至拳打腳踢，東宮上上下下，沒有人不畏懼她，時(shí)日一久，下人們只要一見到她，便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連我與她相處久了，心中也漸漸害怕起她來。
夫妻和睦才是快樂的根源，況且我家黑胖外表本就其貌不揚(yáng)，實(shí)在叫人難以對她勾起興趣。正因?yàn)槿绱?，我和她在東宮居住一段時(shí)間后，她依舊未能懷上皇子龍孫，我父皇見狀，還以為是我年紀(jì)尚輕不懂事，不諳閨房之事，于是將身邊的才人謝玖派來東宮與我一同居住，教我男女之事。
與宮中絕大多數(shù)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子不一樣，謝玖出身普通人家，她的父親只是一名屠戶，以宰羊殺豬為業(yè)。雖然她出身低微，但貌美賢惠，儀容端莊。當(dāng)年我父皇選女充宮時(shí)，她因姿容秀麗，得以入選后宮，后被我父皇臨幸，受封才人。然而我父皇后宮人才濟(jì)濟(jì)，佳麗無數(shù)，得到臨幸容易，但若想長期受到寵愛卻難如登天。
父皇除了與母后伉儷情深外，對其他妃嬪總是抱著一種喜新厭舊的心態(tài)，今日臨幸這個(gè)，明日又臨幸那個(gè)，睡在他身邊的女人日日夜夜都不同，即使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嬪，在受我父皇臨幸后，若想再見上我父皇一面恐怕都得等上許久，況且像謝玖這種毫無任何家庭背景的屠夫之女，她此生能得到我父皇臨幸，并且受封才人已算得上是天大的福氣。因此對我父皇而言，謝玖僅僅只是他生命中無數(shù)女人中的一個(gè)，而且還只是那種可有可無的一個(gè)。
然而作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性啟蒙老師，我卻非常喜歡這個(gè)溫婉如約的女子，她就如同一位溫柔的大姐姐，用自己的柔情與智慧，在男女之事方面開導(dǎo)了我。
記得她剛來東宮之時(shí)，年芳十九，僅比我大五歲，比黑胖大三歲，她面容清麗，皮膚白皙，身形纖瘦，給人一種弱不禁風(fēng)之感，叫人心生憐惜。黑胖在東宮第一次見到她時(shí)，便妒忌心發(fā)作，對她百般刁難。
“你就是謝才人？”
“回稟太子妃，臣妾正是?！?p> “多大了？”
“剛滿十九。”
“哪兒人？”
“洛陽本地人。”
“祖籍何處？”
“河北涿郡！”
此刻，我與黑胖正坐在東宮大殿的正位上，謝玖在東宮下人的帶領(lǐng)下進(jìn)入大殿后，黑胖只打量了她一眼，便開始像審問凡人一般，對她追問不停，而我正品嘗著宮中送來的西域貢品，沉浸在美食當(dāng)中。
“入宮多久了？”
“一年有余?！?p> “你父親在朝中作何官職？”
“家父以宰羊殺豬為業(yè)，在朝中并無任何官職?！?p> “原來你是屠夫之女。”黑胖皺了皺眉頭，面露鄙夷之色，接著又問道：“剛剛你說自己祖籍在河北涿郡，本宮聽說前蜀國五虎上將之一的張飛祖籍也是河北涿郡，他也做過屠夫，你家與張飛有何淵源？”
“并無任何淵源?！敝x玖答道。
黑胖皺眉呵斥道：“胡說，張飛是屠夫，你爹也是屠夫，而且你們祖籍是一處，你敢說自己家與張飛沒淵源？”
謝玖不知黑胖為何突然發(fā)怒，趕忙解釋道：“太子妃明鑒，臣妾不敢撒謊，我祖籍雖也是河北涿郡，但祖上以耕地為生，后遭遇黃巾之亂，不得已遷徙南下，數(shù)十年來，居無定所，我朝建立后，天下大安，臣妾爹爹為討生活，方才帶著家人來到洛陽定居，并以宰羊殺豬為業(yè)。”
“如此說來，你祖上就只是以耕地為生的普通老百姓？”
“正是?！?p> “既然你出生貧賤，又為何會(huì)入得宮來，得圣上隆恩封為才人？”
“臣妾十八歲時(shí)，陛下下詔選女充宮，臣妾因姿容秀麗，得以征召入宮。”
黑胖凝視著那張清秀美麗的臉龐，眼中燃起熊熊妒火，語氣開始變得尖酸刻薄起來：“謝才人的確是難得的美人胚子，父皇可真是有心，面對如此美人，自己不留下享用，卻送來東宮侍寢，果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p> 謝玖被黑胖一番刻薄的話說得羞愧不已，默默低下了頭，若是人生有得選，或許她也不會(huì)選擇來東宮侍寢，可她終究只是一個(gè)弱女子，自她踏入皇宮的那一步開始，她的人生便再也不屬于她了。
黑胖見謝玖低頭不語，嘴角浮起一絲勝利的冷笑，轉(zhuǎn)頭朝我面無表情道：“太子殿下，父皇給你送來的才人，你可滿意？”
當(dāng)黑胖問我是否對謝才人滿意時(shí)，我的嘴巴早已被西域進(jìn)貢的椰棗，番梨，胡瓜等貢品塞滿，根本搭不上話來，看著東宮大殿上謝才人亭亭玉立的站著，她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一想到她是父皇派來的，而且還是來教導(dǎo)我男女之事的，我內(nèi)心自然是一萬個(gè)滿意，于是我肥胖的大腦袋宛如小雞啄米般，點(diǎn)個(gè)不停。
黑胖見我盯著謝玖不停點(diǎn)頭，怒從心來，正想像往常一樣，用她肥厚的手掌朝我胖臉呼來，可又見謝玖在場，不好發(fā)作，于是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怒火，繼續(xù)道：“謝才人如此美貌，想必在這入宮一年多的時(shí)間里，一定是備受隆恩，深得父皇寵愛?！?p> 謝玖面露憂傷，神色凄婉道：“陛下后宮佳麗無數(shù)，臣妾出身寒微，不敢與其他妃嬪爭寵，陛下隆恩厚寵，還輪不到臣妾?！?p> “謝才人既然不曾得到父皇寵愛，那可曾被父皇臨幸過？”
此事明知故問，謝玖呆立原地，不知如何作答，黑胖眉頭微皺，急不可耐道：“謝才人難道沒聽見本宮在問話?！?p> 謝玖扭捏片刻，方才回道：“確曾有過。”
黑胖玩味一笑，朝她問道：“分別都是什么時(shí)候？”
“這？”
黑胖的問題讓謝玖倍感難堪，然而黑胖卻不依不饒，催促道：“快說！”
謝玖咬了咬下唇，面紅耳赤道：“入宮之時(shí)一次，七日前又是一次?！?p> “也就是說，父皇由始至終一共也就臨幸過你兩次，對嗎？”黑胖嘿嘿冷笑一聲。
“正是?！敝x玖低著頭回道，她早已羞得不能自已。
“父皇三日前下旨，命你前來東宮侍寢，你七日前被父皇臨幸過一次，在此之前，也就只有入宮之時(shí)才被父皇臨幸過，那謝才人可否告訴本宮，父皇為何在臨幸完你沒幾天，就把你送來了東宮？”
黑胖問完，謝玖只覺自己云里霧里，實(shí)在猜不透我父皇的心思，冥思苦想許久，終究搖頭說道：“臣妾不知?！?p> “不知？我看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想說。”黑胖冷冷一笑，瞇縫著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你不愿說，我就幫你說了吧?！焙谂謥淼街x玖面前，看著眼前這個(gè)身形纖細(xì)的女子，緩緩說道：“你出身低賤，作為屠夫之女，你在宮中無權(quán)無勢，如今后宮佳麗眾多，絕大多數(shù)都出身高貴，你想要在眾多妃嬪之中脫穎而出，得父皇寵愛，簡直難如登天，所以才會(huì)在父皇有機(jī)會(huì)臨幸你之際，以太子殿下不懂男女之事為由，提出前來東宮侍寢的請求，為的就是擺脫競爭激烈的后宮，另尋攀龍附鳳的機(jī)會(huì)。正好太子新婚，尚未納妃，所以你就看準(zhǔn)時(shí)機(jī)，其實(shí)侍寢是假，魅惑太子才是真，等太子殿下將來登基為帝，你也好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就此出人頭地，不知本宮說得可對？”
黑胖一番話頓時(shí)說得謝玖花容失色，膽顫心驚，沒想到眼前這位小她三歲，矮她一個(gè)頭的黑胖太子妃，口齒竟如此伶俐。她素來為人謙和，心地善良，見黑胖說她來此另有圖謀，嚇得連連搖頭辯解道：“絕無此事，臣妾前來東宮侍寢，完全是陛下的安排，請?zhí)渝麒b，臣妾絕無二心?！?p> 黑胖見她“狡辯”，勃然大怒道：“本宮作為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日日夜夜與太子相伴，何須要你來教導(dǎo)太子殿下男女之事。再者你年僅十九歲，在此之前僅被父皇臨幸過兩次，試問你又懂得多少男女之事。父皇素來寬仁待人，定是你假意欺騙父皇，方才令父皇下旨將你派來東宮，是也不是？”
黑胖見她軟弱可欺，氣焰高漲，最后一句話問得擲地有聲，好似不容她辯駁一般，在黑胖咄咄逼人的氣勢下，謝玖不禁癱軟在地，神色哀傷凄楚，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她十八歲進(jìn)宮后，只得到過父皇一次臨幸的機(jī)會(huì)，自此便再也不曾見過父皇，聽宮人說后宮佳麗無數(shù)，而且許多人都出身世家大族，身份高貴，她出身寒微，在宮中無依無靠，和那些出身高貴，又美貌多端的妃嬪相比，身份低微的她內(nèi)心總有一股自慚形穢的自卑感，再加上她性格軟弱，不愛與她人爭斗，在爾虞我詐的后宮，自然爭不贏其他妃嬪。再者父皇的后宮幾乎每隔一段時(shí)間都會(huì)擴(kuò)充一次，妃嬪人數(shù)逐年遞增，即使她排著隊(duì)等父皇上門臨幸，恐怕也要等好幾年，所以進(jìn)宮一年多的時(shí)間，她總是一個(gè)人獨(dú)處，內(nèi)心倍感孤獨(dú)，每當(dāng)四下無人之際，也時(shí)常為自己的命運(yùn)哀嘆不已。或許是她內(nèi)心的凄苦哀嘆終于化作無聲的禱告?zhèn)鬟_(dá)上蒼，被天上的神佛聽了去，所以在一個(gè)美麗醉人的黃昏里，父皇駕著他的羊車，于夕陽中駛來，悄無聲息的停留在了她的宮門前，她再一次得到父皇的臨幸。然而一夜過后，父皇卻突然下旨讓她前往東宮為我侍寢，教導(dǎo)我男女之事，正當(dāng)她一臉茫然之際，她已經(jīng)被一輛豪華的車輦載著送出了皇宮，朝我所在的東宮駛來。其實(shí)她不知道，那一夜她躺在父皇懷中沉沉睡去，于夢中無聲哭泣后，眼角的淚痕觸動(dòng)了父皇的心弦，父皇不禁對懷中這柔情似水的弱女子心生愛憐，或許是不愿看見如此美麗的佳人，在她正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里，于日日夜夜的等待中孤獨(dú)凋零，再者父皇又聯(lián)想到我不懂男女之事，所以一時(shí)心血來潮，方才下旨，讓她前來東宮為我侍寢。
這個(gè)中原因，她自然不知道，只是在她看來，能離開皇宮那個(gè)是非之地，去什么地方都好?？蓻]想到來了這東宮，竟遇到黑胖這等天煞星下凡，一進(jìn)宮門，便遭到她的各種刁難。
黑胖倨傲地看著癱軟在地的謝玖默默流淚，內(nèi)心說不出有多喜悅，她事先還害怕謝玖一來，會(huì)與她爭寵，正想方設(shè)法防范，如今看來這完全是多余的。她將送謝玖前來的皇宮侍衛(wèi)叫進(jìn)大殿，命令他們將謝玖送回宮內(nèi)，那幾名皇宮侍衛(wèi)紛紛面露難色，直言送謝玖前來東宮乃是奉旨行事，不敢違逆，可黑胖不管那么多，非要他們把謝玖送回去。
正當(dāng)雙方僵持不下之際，我已來到謝玖面前，將手中的一個(gè)番梨遞給她，并朝她說道：“姐姐，別哭?！?p> 謝玖怔怔地望了我一眼，失神地接過番梨，她的臉上，嘴角布滿了淚水流淌過的痕跡，說不出的楚楚動(dòng)人。
“吃，梨子好吃?！蔽抑钢x玖手中的番梨，憨笑道。
番梨乃是西域貢品，清脆可口，味道鮮美，別說一般人，哪怕是我朝貴族子弟，平日里都很難見到，更別說吃到，但在我東宮，西域的各種奇特貢品，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隨處可見，只要西域一有好東西上貢，母后便會(huì)叫父皇送至我東宮，讓我第一時(shí)間品嘗到。
謝玖在我的示意下，輕輕咬了一口番梨吃將起來，我見她沒有拒絕于我，于是又將左手握著的一把椰棗遞了過去，嘻嘻笑道：“椰棗，也好吃?！?p> “謝太子殿下?！?p> 謝玖正打算接過我手中的椰棗，可是一只胖乎乎的手掌從旁猛地打來，將我手中的椰棗打落一地。
“夠了?！焙谂旨怃J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叫人振聾發(fā)聵。
我與謝玖皆被她震住，她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和謝玖，不知何時(shí)，眼眶竟已紅潤，淚水在里面不住打轉(zhuǎn)，嘴唇亦是顫抖不停：“你們...”
謝玖被黑胖的舉動(dòng)嚇了一跳，不知黑胖為何會(huì)有如此巨大的反應(yīng)，剛才明明還一副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現(xiàn)在就好似受了無數(shù)委屈一般，淚水正欲奪眶而出。
其實(shí)謝玖不知道，黑胖作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雖然與我生活在一個(gè)屋檐之下許久，可我從來不曾把自己的任何東西分享給她，她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從來都是讓下人取來。如今見我把父皇派人送來的西域貢品遞給她吃，還叫她別哭，黑胖心中嫉妒的同時(shí)，又有一股難言的傷心與難過。因?yàn)?，我從來沒對她這么好過。
黑胖在凝視我與謝玖片刻后，終究沒讓眼中的淚水流出來，而是冷冰冰對謝玖道：“謝才人，你給本宮記住，不管你是誰派來的，本宮才是這東宮真正的女主人?！?p> 黑胖拂袖而去，沒了她的命令，自然沒人敢把謝玖送回皇宮，那幾名侍衛(wèi)很快便回宮復(fù)命去了。
黑胖性格蠻橫霸道，東宮大小事務(wù)完全由她做主，謝玖來東宮后，便被她安排在一處偏殿住下，那間偏殿年久失修，又潮又濕，根本無法住人，但謝玖依舊安安心心住了進(jìn)去，而且不曾有任何抱怨，只是偶爾會(huì)向黑胖詢問侍寢之事，畢竟這是父皇的命令，也是她此處來東宮的主要目的，但黑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直至皇宮中的一紙文書擺到黑胖面前，黑胖方才不再阻難。想必是父皇派人了解了謝玖在東宮的日常起居，得知她未能侍寢，所以才親自派人傳書給黑胖，命她安排謝玖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