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納良謀何須兵,忍心義舉豈英雄?
大唐墟土埋遺恨,卻看陰賊籍外封。
李從珂得知出師不利、損兵折將,十分震怒,當即點起五萬大軍要御駕親征。還未曾出兵,又得到平娃的急報,說契丹軍已過了云州,即將到達河?xùn)|。李從珂這才感覺事態(tài)嚴重,只憑區(qū)區(qū)五萬人馬很難獲勝。他忙給張破敗、張敬達、楊光遠等將領(lǐng)傳了旨意,要他們速率所部圍剿河?xùn)|。
事已至此,李從璋終于看清了石敬瑭的真面目,氣得咬牙切齒,大罵石敬瑭,但苦于兵少將寡,難以匹敵,故而不敢貿(mào)然進軍,只得與平娃在河中待援。
李從珂親自掛帥的大軍尚未到達河中,天雄軍節(jié)度使張令昭就跟著造了反,帶著天雄軍一萬多人馬,自東向洛陽開來。李從珂得知張令昭反叛,怒不可遏,又忙傳旨張破敗改道河北,圍剿張令昭。他的大軍依然趕赴河中,與李從璋、平娃的人馬回合,重新向河?xùn)|大舉進軍。
卻說張敬達與楊光遠,接到皇上的旨意,不敢怠慢,忙率領(lǐng)所部三萬多人馬星夜向河?xùn)|殺來,僅用三天時間,就率先趕到河?xùn)|的西山,準備在此扎營,等待皇上的大軍。還未扎好營盤,就遭到契丹先鋒騎將高行周、符彥卿的伏擊。經(jīng)過一場廝殺,傷亡一萬多人,契丹軍也受到重創(chuàng)。李從珂的大隊人馬趕到時,契丹軍早逃回了晉陽城。他看到西山的戰(zhàn)場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象,心里難過之極,于是他傳令三軍,暫時按兵不動,伺機破敵。
石敬瑭得知李從珂親征,不免有些慌張,緊閉城門,不敢出戰(zhàn)。李從珂也沒有強行攻城,而是召集各路將領(lǐng)在帳中謀劃戰(zhàn)事。張敬達提議明日攻城,遭到李從珂的反對,他指出:“晉陽城高溝深,易守難攻,石敬瑭在此經(jīng)營多年,城池堅固,更不能與其硬拼。石敬瑭所依賴的就是契丹的援軍,趁耶律德光的大軍還沒有全部到來,我們應(yīng)采取圍住晉陽而去打援的法子。繞道晉陽,前往朔州一帶堵截耶律德光,將契丹大軍堵截在路途上,只要將其拖住十天,朕自會把晉陽攻下,諒他石敬瑭堅持不了多久的?!?p> 眾將領(lǐng)聽后,都覺得此計甚好。張敬達站起來道:“陛下,末將愿前去朔州堵截耶律德光。”
李從珂想了想,走到他跟前道:“好,你與武彥章率八萬大軍,饒開晉陽,將耶律德光堵截在朔州一線,不能讓他們再向南跨進一步。朕與楊光遠在此吸引石敬瑭的視線,麻痹敵軍。只要你把耶律德光阻擋在路途上,自有破敵良策。”
張敬達道:“是,末將一定將契丹軍阻止在朔州??赡⒆吆?,皇上身邊不足兩萬人了,萬一石敬瑭前來挑戰(zhàn),如何抵擋?”
“你盡管放心前去,石郎生性多疑,諒他不敢前來挑戰(zhàn),但你們須連夜開拔,要大張旗鼓,就從他晉陽城下走過。讓士卒高聲叫喊,就說是打契丹去了。愈是這樣,他愈以為我等是誘他前來挑戰(zhàn),便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末將得令?!?p> 卻說留在朝里的范延光,聽說皇上親征,初戰(zhàn)不利,很是著急。經(jīng)過一番苦思冥想,突然想出一個計謀,忙把耶律德光的哥哥、住在洛陽的耶律倍找來,對他言道:“先生的弟弟窮兵黷武,率大軍南犯,現(xiàn)在他國內(nèi)空虛,對先生可是個好機會,不知先生可有些想法?”
耶律倍聽了范延光的話,有些摸不到頭腦,說道:“我在中原已經(jīng)住了兩年多了,承蒙皇上不棄,待我若兄弟,在下一直苦于無法報答皇上的大恩大德,若先生有何差遣,可直接……”
“哈哈哈,先生是皇上的結(jié)拜兄弟,延光怎敢差遣?不過在下以為,此時倒是先生一個絕好的機會。先生原在契丹為太子,卻為王后與令弟所不容,現(xiàn)在他大軍南下,國內(nèi)勢必空虛,不如讓皇上派大軍護送先生回去為主,借機重登王位。先生不覺得是個良機嗎?”
耶律倍聽罷,覺得很是有理,隨后一想,覺得此時為了自己提出這樣的事,分明是不識時務(wù)。他搖著頭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皇上御駕親征,鞍馬勞頓,我此時怎能提出這個要求呢?再說了,中原要比大漠不知好上幾百倍,我寧愿在此為民,也不想回去為王了。此事還是等皇上大捷后在說吧?!?p> 范延光笑著搖搖頭,心想:怪不得皇上喜歡這個耶律倍,原來與皇上一樣的心性,都太重私情了。
耶律倍哪里曉得范延光的真實想法?范延光知道,只要耶律倍一回契丹,耶律德光就會不顧一切地拔馬而回,哪里還會顧得石敬瑭。這樣一來,契丹兵就會不戰(zhàn)而退,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舉拿下河?xùn)|。
范延光接著勸誘耶律倍:“先生豈不知‘天與之而不受必受其咎’嗎?現(xiàn)在可是機會難得呀!如今令弟已經(jīng)傾盡全力向中原而來。此時正是先生的天賜良機,如不當機立斷將會終生悔恨。只要先生此時回到契丹為主,號令全國,誰敢不從。那時令弟又吃了敗仗,哪還有面目回去與先生去爭王位?請先生三思?!?p> 范延光說完,看耶律倍還是那樣猶豫不決的樣子,范延光靈機一動,心想,若要說服他,必須曉之以情。他打定主意,繼續(xù)道:“皇上對先生恩重如山,寧可去得罪令弟,也不把先生交出去。這是為什么?是皇上深明大義,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噬蠟榱讼壬?,不僅得罪了令弟,也得罪了滿朝大臣。先生不是欲報皇上的大恩大德嗎?若先生能回去為主,兩國世代修好,不再引起邊事,這就是對皇上最大的報償。難道先生所說過的報答皇恩,僅只是說說而已?”
范延光這幾句話果然打動了耶律倍,只見他猛地站起來,激動地道:“范先生放心,非是小可不敢回去,是怕此時提出回去給皇上添麻煩。如果先生認為這樣做能夠報答皇上的大恩大德,小可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小可愿聽從范先生的指教,何去何從,只要范先生的一句話。”
“好,那我們明日就去河?xùn)|,向皇上稟報,讓皇上派出一支勁旅,護送先生回國。”
第二天,范延光把朝里的大事做了一番安排,便與耶律倍一起上了路。在路上,范延光的心情十分矛盾,他怕皇上不肯采納他的計謀。他輔佐皇上多年,太了解李從珂的為人了,知道他重情重義,為了這“情、義”字,他甚至?xí)褔掖缶种弥T腦后。
曾記得他剛被安重晦罷了官,從衛(wèi)州到京城投奔李從珂時。李從珂也因了安重晦的誣陷,被先皇勒令在家賦閑。然而李從珂卻不避嫌疑,不僅接納了他,還認他做了先生,將他請進府里,一日三餐照顧的無微不至,李從珂怕他悶得荒,還把府里的一個美姬云兒送給了他。平定西川后,李從珂又不顧自己的需要,把他推薦給先皇,從此成為朝廷中樞。在爭奪皇位的明爭暗斗中,李從珂明知范延光在朝中說話的分量,但從沒有讓他為自己說些什么。書信往來中,也只是互道問候,很少涉及朝政。按現(xiàn)在話說,他是只知耕耘,不問收獲,惟有一心一意地為朝廷做事。
范延光認為:皇上心地坦蕩,光明磊落,重情重義,確是難得的“好人”。作為普通人,甚至身為藩王,那無疑是一種美德,但作為皇帝,那卻不能不是個大忌。自從李從珂登基以來,正是因為他過于重情,使大唐重振失去了很多機會。尤其是耶律德光要求和親一事,為了使自己的女兒不遠嫁,竟然不顧得罪契丹人,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不僅如此,還回絕了耶律德光引渡耶律倍的要求。更不用說為了鄉(xiāng)情,他竟封了許多平山的無功百姓為官,以致朝中軍里怨聲載道。雖然皇上已經(jīng)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下旨褫奪了這些無功百姓的官職,送到平娃所招募的新軍里,但其惡劣的影響已經(jīng)鑄成,覆水難收。
正是這一連串的失誤,才導(dǎo)致了今天的內(nèi)憂外患。如今這天下的形勢,也只有把耶律倍送回契丹,扶植他登上契丹的王位,才是平息戰(zhàn)火的惟一出路。怕就怕皇上仍然堅守諾言,不愿把耶律倍送往險境。
范延光一路上思緒翻騰,覺得這也許是對皇上的最后一計了,若皇上仍一味“仁義”,不肯采納,自己怕也只有另作他圖了。
“大廈將傾,惟靠一臂,焉能撐乎?”
他們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狂奔,終于在西山大營見到了李從珂。李從珂見他們二位突然到來,詫異地問道:“范先生為了何事匆匆趕來?”
范延光不顧君前失禮,忙不迭地把與耶律倍所商定的計謀向李從珂做了稟報。李從珂聽罷便躊躇起來,半天一言不發(fā),范延光怕的就是皇上不立刻表態(tài),心里一時急了起來,上前力諫道:“皇上,微臣與耶律先生商議過了,我們只須派五千人馬將耶律先生送往契丹,讓他以皇長子的身份號令全國,承繼王位。此計定能成功。只要耶律先生一回到契丹,耶律德光就會不戰(zhàn)而退,既免了中原的刀兵之災(zāi),又可扶持耶律先生重登契丹王位,此一舉兩得,請皇上早做定奪?!?p> 李從珂站起來在帳內(nèi)走了幾步道:“范先生所言不謬,朕也以為此舉定能使耶律德光退兵。可范先生想過沒有,這樣做耶律先生將會置身于險境。萬一耶律德光舉兵圍剿,耶律先生恐一時湊不出多少人馬拒之,只憑著耶律先生的老部下,恐難于抵擋耶律德光的大軍,這不是把先生置于險地了嗎?此議不妥?!?p> 耶律倍上前一步道:“為了皇上的大業(yè),兄弟甘愿冒險。范先生的話有理,只要我回到東丹,很快就能召集幾萬舊部,可與他們抵擋一陣子。再說朝里還有一些老臣與兄弟相交甚好,他們會替我說話的。德光畢竟是我的兄弟,斷不會害我,至多被他囚禁起來。兄皇,就讓兄弟去吧?!闭f著,耶律倍眼圈一熱,兩行熱淚潸然而下,跪在李從珂跟前,“兄皇對我恩重如山,如同再造父母。如今中原有難,兄弟怎能袖手旁觀?為報兄皇的知遇之恩,就讓兄弟去吧……”
李從珂忙把他扶起來,深情地道:“兄弟切莫如此,兩國交兵,怎能依賴一人?朕已做好安排,已派張敬達將軍帶兵前去朔州堵截,使令弟不能南犯。如此一來,石敬瑭沒有了援軍,晉陽將不攻自破。若先生有意回去,等朕勝了這一仗再送你回去不遲?!?p> “皇上派誰去堵截了?”范延光急切地問。
“哦,是張敬達將軍?!?p> “什么?是張敬達?”
李從珂見范延光吃驚的樣子,大惑不解,問道:“怎的?丞相信不過張將軍?”
“非也,張將軍驍勇善戰(zhàn),對陛下忠心耿耿,可他手下的將校大都是王思同的舊部,是在鳳翔歸順陛下的。據(jù)微臣所知,這些將校對皇上的封賞很是不滿,如今把他們派往最前線,微臣怕他們……”
“丞相多慮了,張敬達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治軍嚴厲,還管不好他手下的將校?朕剛接到張破敗將軍的戰(zhàn)報,他已經(jīng)平了天雄軍的騷亂,生擒了張令昭。朕已命他前來河?xùn)|助戰(zhàn),用不了幾天,朕就能大獲全勝,為延皓兄弟報仇雪恨?!闭f到劉延皓,李從珂的眼圈不禁紅了起來,“延皓為朕流而亡,朕要讓他們以血來償!”
“皇上與其如此大動干戈,何如護送耶律先生回國?不過舉手之勞,就能解中原之圍,何必如此險中取勝呢?這到底是為什么?”范延光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火,聲音都有些變了調(diào)。
李從珂看了看范延光,拉起耶律倍的手道:“范先生想知道是為什么嗎?好,朕告訴你,就是因為耶律先生是朕的兄弟,朕不忍心把他送入險地。等我們打贏了這一仗,再送先生回去,那樣先生的身家性命才能得以保全?!?p> 范延光也曾想過,若此計遭到皇上反對,他愿以“尸諫“的方式了卻殘生。如今又看到皇上如此迂腐,竟然為了所謂的仁義,不惜調(diào)兵遣將,以全國之力而顧全自己的名聲,這不是得不償失嗎?他心里悲痛欲絕,跪在地上道:“皇上為了顧全自己的名聲,不惜調(diào)動十萬大軍,這些弟兄們難道不是血肉之軀?他們不一樣也應(yīng)受到皇上的愛惜嗎?而皇上卻為一己之私而擅動刀兵,為一句諾言而不納忠言。皇上呀,您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潞王了,您是皇上,皇上就不該任著自己的性子來,要以大局為重才是。如此下去,國將不國,民將不民,我大唐江山將風雨飄搖,危在旦夕呀!皇上……”范延光說到這里,怎么也說不下去了,忍不住大放悲聲。
范延光對李從珂從沒有用過這樣尖刻的語言,頓時李從珂驚呆了,竟愣在那里,半天無語。其實李從珂心里很明白,若采納范延光的計謀,肯定會使耶律德光退兵。但范延光不知李從珂內(nèi)心深處,除了耶律倍外,他心里還藏著一個急迫的愿望,那就是想在戰(zhàn)場上與契丹刀槍相向,親自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報仇。他沒有怪范延光的不敬,默默地把范延光扶起來,深有所思地道:“范先生錯怪朕了,您且起來,聽朕把話說給你。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以犧牲耶律先生而換得中原太平,盡管耶律先生愿意為朕冒這個風險,但這叫朕何以忍心?再說了,契丹與我中原歷經(jīng)多年戰(zhàn)爭,始終未見勝負,如今他們又與石郎勾結(jié)在一起,妄想使朕屈服,朕怎能畏而不戰(zhàn),采取那樣的法子。朕曾立志要與契丹爭雄天下,正想尋找時機,與其一決雌雄,想不到他們卻自己找上門來,朕豈能錯過這個機會?朕惟愿與契丹決戰(zhàn)于沙場,而不愿做那雞鳴狗盜之事,那樣即使贏了他們,也感臉上無光。只要我們破了契丹大軍,江南那幾個諸侯王爺們,便不敢再小覷我們,大軍所到之處,誰敢不俯首稱臣,先皇的遺愿就要實現(xiàn)在朕的手里。范先生就成全了朕的愿望吧。”
范延光看著豪氣沖天的李從珂,無可奈何,想不到他內(nèi)心卻還隱藏著這樣的壯志,并不完全如自己所想象的僅僅是為了兄弟私情??苫噬线€不明白,就現(xiàn)在的軍心戰(zhàn)力而言,這樣做實在是冒險。他心里感嘆著,知道此時他說什么皇上也聽不進去。于是,他頹喪地對李從珂道:“既然皇上已經(jīng)勝券在握,那微臣就回京城了,但愿皇上能大獲全勝?!?p> ?。〒?jù)后來史學(xué)家分析,若李從珂當時果真采取了這個措施,就不會有契丹兵臨城下的悲劇,可嘆)
李從珂沒有發(fā)現(xiàn)范延光此時的心境,笑著道:“好,您與耶律先生回去吧,這里畢竟是戰(zhàn)場,還是有些兇險的。范先生回去后轉(zhuǎn)奏太后,請他老人家放心,朕一定生擒石郎,交給他老人家發(fā)落。”
石敬瑭得到密報,說李從珂派兵北進,并非是誘敵之計,而是果真派張敬達帶兵繞開了晉陽,到朔州一帶堵截耶律德光。他很清楚,若真的把耶律德光擋在了朔州,契丹大軍不能趕到河?xùn)|,晉陽將堅守不了幾天。他大罵李從珂詭計多端,可又計可施。感到大禍即將臨頭。正在這時,桑維翰卻獻了一計:“駙馬不必急躁,據(jù)在下得知,張敬達將軍的人馬大都是王思同的舊部。潞王曾在鳳翔向他們許諾,到了洛陽后每人再賞四百吊錢,可一直不曾兌現(xiàn)。這些人怨氣很大,沒有多少人肯為他賣命的。駙馬可派些人去,混進他們的隊伍里散布謠言,攪亂他們的軍心。就說李從珂已經(jīng)被我們抓獲,天雄軍已經(jīng)打入京城。他們聽到后,必將軍心大亂,如果駙馬再下道檄文,歷數(shù)李從珂捏造太后懿旨,殺死嗣皇帝自立為主之事,那些軍士說不定會信以為真,倒戈歸順駙馬。劉知遠將軍偷營時,只帶了三千人馬,竟俘獲了他們八千多人,這足以說明,他們已經(jīng)無心戀戰(zhàn)了,肯定會不戰(zhàn)而潰……”
石敬瑭聽著,不時點頭稱是,終于興奮難耐,未等桑維翰說完,立刻叫道:“好,好,就按桑大人的主意辦?!?p> 果不其然,石敬瑭一連串的陰謀真的得逞了,張敬達的人馬一聽到這些謠言,再加上原有的不滿情緒,更是無心效命,還沒有與契丹軍交兵,就紛紛投降,歸順了耶律德光。可憐張敬達這位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此時卻回天無數(shù),根本無法阻止這兵敗如山倒的局面,他看大勢已去,不禁仰天長嘆,飲劍自刎。石敬瑭聞知,歡欣鼓舞,急派劉知遠前去接受了這些降卒,與契丹大軍兵合一處,向河?xùn)|殺來。
李從珂得到這個噩耗,知道是無法挽回頹勢,當夜就拔寨南歸,向洛陽潰逃而去。
石敬瑭聽說耶律德光的人馬已經(jīng)到晉陽,忙出城迎接。只見耶律德光騎一匹高頭大馬,趾高氣揚的看著石敬瑭。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石敬瑭看著這位比自己小二十多歲的契丹王,急忙跪在他的馬下,朗聲喚道:“父親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石敬瑭這卑躬屈節(jié)之舉連桑維翰也沒有想到,他覺得堂堂大唐的駙馬爺竟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向他行父子之禮,心里暗暗發(fā)笑。耶律德光躊躇滿志地笑著,剛要準備下馬,機警的石敬瑭急忙膝行幾步,說道:“請讓孩兒服侍父親大人下馬?!闭f著,石敬瑭把自己的后背躬在耶律德光的腳下。耶律德光大笑著,踩著石敬瑭下了馬。石敬瑭又迅速站起來,忙扶住耶律德光的胳膊道:“父親大人一路辛苦,孩兒心里十分不忍。孩兒已經(jīng)備下盛宴,請父親大人洗塵解乏……”
耶律德光畢竟年輕,看著身邊這個令人惡心的老頭子,一口一個“父親大人”,也很覺得尷尬,因而只是笑而不語。劉知遠見狀,心里直往上翻,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他與桑維翰交換了一個眼色,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在酒宴上,石敬瑭百般逢迎,“父親大人”叫個不停,耶律德光很是受用,笑瞇瞇地道:“我三千里赴義,事須必成。看你體貌恢廓,識量深遠,真國主也。天命有屬,時不可失,就冊封你中原之主吧?!?p> 石敬瑭聞聽,真是感激涕零,不由得老淚縱橫,當即跪在地上道:“謝父王的大恩,孩兒愿替父王代為治理中原,恪盡職守,死而后已。只要父親大人一句話,孩兒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惟父親大人的馬首是瞻?!?p> 石敬瑭的馬屁話,把耶律德光拍得甚為舒服,他哈哈大笑著,對身邊的參軍述律漢道:“述律漢,你看我這兒子不錯吧,很知道孝順呢,就是年齡有點大了……”
“不大,不大,常言道,‘吃奶的爺爺,拄棍的孫孫’,這有什么稀罕的。孩兒雖然大了些,可也更知道怎樣孝順父親了。”
石敬瑭的話把耶律德光逗得開懷大笑,又回頭對述律漢道:“也罷,不必等到打下洛陽了,今天就是個黃道吉日,先把孩兒封了吧。”
石敬瑭一聽要封自己為皇帝,更是激動萬分,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道:“父親大人就是孩兒的再造父母,太體恤孩兒了。如此更好,那些將校們也就不再胡亂猜疑了。”
“好?!币傻鹿庹酒饋恚庀伦约旱幕逝刍使?,親手給石敬瑭披上,說道:“述律漢,把冊封文告拿出來,當著這些文官武將們讀一遍。誰若有二心,給我當場拿下。”
“是。”
述律漢神情肅穆地拿出早已經(jīng)擬好的文告,清清嗓子念道:
“維天顯九年(契丹紀年)歲次丙申,大契丹皇帝若曰:於戲!元氣肇開,樹之以君;天命不恒,人輔以德。故商政衰而周道盛,秦德亂而漢圖昌,人事天心,古今靡異。
“咨爾晉王(指石敬瑭),神鐘睿哲,天贊英雄,武略文經(jīng),乃有天縱;忠規(guī)孝節(jié),固自生知。所以余視為若子,爾待予猶父也……
“今中原無主,四海未寧,茫茫生民,若墜涂炭。況萬幾不可暫廢,大寶不可久虛,拯溺救焚,當在此日。爾有庇民之德,格于上下;爾有戡難之勛,光于區(qū)宇;爾有無私之行,通乎神明;爾有不言之信,彰乎兆庶。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是用命爾,當踐皇極……”
劉知遠站在一邊,聽著這些不著邊際,令人作嘔的無恥濫言,渾身感到難受。他趁人們不留意,悄悄退了出去,站在門外呼出一腔惡氣。
石敬瑭跪在桌下,聽著述律漢宣讀著冊封詔書,對文告上的溢美之詞也感覺有點不自在,仿佛有人在打他的臉。好不容易把詔書聽完,他才舒口氣道:“謝父親大人。中原的一草一木,孩兒的一毛一發(fā)皆為父王所賜,父王可隨意取來,孩兒敢不從命?此后孩兒愿在父親大人的照應(yīng)下,不惜肝腦涂地,也要為父親大人統(tǒng)御中原?!?p> “好,有孩兒這番心意就夠。來,為我兒登上皇位,我們干一杯!”
在場的文臣武將都端起酒杯,石敬瑭一抬頭,沒有看見劉知遠,眉頭不禁皺起來。正疑惑間,見劉知遠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座位上,石敬瑭沒有理會他,端起一碗酒與眾人飲了。他放下酒碗,湊到耶律德光耳邊道:“父王,阿三聞父王到來,已經(jīng)逃回了京城。他手下尚有不少人馬,萬一他調(diào)動各藩鎮(zhèn)……”
“哈哈哈,我兒莫急,明日咱就出兵洛陽,不待他調(diào)兵遣將,先把他圍困在洛陽城里?!?p> “如此更好。父王英明,父王英明呀,就不能給他喘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