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嘆口氣,無奈的坐回去,對崔公望道:“你我就這樣假裝陌路初逢,不好嗎?崔公為何非要找那些不痛快呢?”
崔義玄的臉上漲的通紅,崔家為五姓七望第一家,身為崔氏家主,誰人敢如此無理!剛要喝叱出聲,被崔公望瞪了一眼生生憋了回去。
崔公望嘆口氣:“晞兒,我知道你義母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但我是崔氏家主,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崔家,一個家族想要興盛,總要有些犧牲的。如今你也已封侯,一個家族也將因你而起,日后,隨著你白鹿候一脈壯大,你會明白的!”
“哈!”王晞輕笑道:“那就請崔公拭目以待吧,看看我王晞需不需要犧牲自己的親人去換取那些莫須有的富貴興盛?”
“對對,我王家何須要犧牲自己親人子女去換取富貴!那等腌臜事情,傻子才會去做!哈哈”不遠處下首的桌案上,太原王氏家主王翰一直支棱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此時聽到王晞不買崔公望的帳,便幸災(zāi)樂禍的出言調(diào)笑。
崔義玄氣的悶頭飲酒,崔公望的臉色卻全無變化,王晞無奈道:“王公莫要玩笑,王晞雖然也是姓王,卻不敢高攀太原王氏一脈?!?p> 王翰擺擺手,一本正經(jīng)道:“天下王姓皆出自先周靈王太子姬晉,本就是一家,鬼谷子本名王栩,其出身眾說紛紜,我王家族譜上所載那段時間多有失落分散之族人,待我回晉中,再使人遍搜典籍,說不定鬼谷先師是我太原王氏之先祖也未可知?!?p> 崔公望冷漠的看著王翰:“到底是傳承了上千年的大家族,連祖宗族譜這等事也能拿來杜撰,也不怕元日大祭時,祖宗顯靈怪罪!”
王翰哈哈一笑:“天下王姓具出周靈王太子晉,何有杜撰,小友莫聽那老不羞亂嚼舌,待年后有空暇可往太原一行,老夫帶你去王氏祠堂認祖歸宗。”
崔公望不理會王翰的胡攪蠻纏,只是心平氣和的道:“晞兒,昔日崔家虧欠你義母的,定會全力補償,眼下你初入朝堂,步履維艱,正是需要家族幫襯之時,你既然了拜了崔家人做母親,便也算是我崔家的外孫,只要你點頭,崔氏南祖房便是最堅實的后盾!”
“不要再說了!”王晞有些煩躁的道:“補償?外公外婆憂憤而死,拿什么補償???!義母為崔家追殺累得胎兒枉死腹中,義父傷及腿腳致殘,苦挨半生,崔家又拿什么補償?
崔公啊,看在清河崔家對母親有生養(yǎng)之恩的份上,王晞已經(jīng)竭力克制說服自己放棄了復(fù)仇的欲望,這個過程頗為不易,請恕王晞實在做不了太多了。”
王晞端起酒杯道:“飲下這杯酒,白鹿侯府上下,與清河崔氏都再無瓜葛!從此之后,即便王晞流落于道左,也絕不會向崔家開口乞食?!?p> 崔公望的臉色難看至極,王晞端起酒杯正要飲下,卻見原本在門房唱名的管事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驚慌道:“太子殿下到!”
王晞一怔,老程已經(jīng)大笑著風風火火的跟著一眾武將迎了出去,王晞也急忙放下酒水出門迎接。
王翰起身,戲謔的看著崔公望:“十四歲的開國縣候,當朝太子親臨恭賀,何等的榮寵啊,可惜,與崔家再無瓜葛,若是老夫與老友你易地而處,恐怕會痛哭出聲啊?!?p> 崔公望老神在在的看著王晞放在桌案上的酒杯道:“不,他還沒有喝下那杯酒”說著拿起酒杯,緩緩倒掉杯中酒水:“如今,他再也沒有機會飲下這杯酒了?!?p> 王翰臉色瞬間陰沉:“哼!老友端的是好運道!”
李承乾的儀仗擺到白鹿候府的門口,老程帶著幾位國公武將還有一眾賓客,在府門前相迎。
李承乾被小太監(jiān)扶著下了馬車,剛一站定就去身后的馬車上扶下陸德明,如此仁孝之舉,看的老李剛微笑不已。
王晞卻百感交集,之前感李承乾的一片赤誠,曾經(jīng)起意要助他日后守住皇位,但是歷史上的李承乾是功敗垂成的下場,王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去改變那段歷史,一旦參與儲君爭位,便算是堵上了身家性命,一家老小,一旦失敗,義母、小巧兒還有剛剛成為王晞家臣的一眾相親都將為王晞陪葬,所以,那日之后,王晞一直在這件事上猶豫不決。
而如今,這個問題不存在了,以太子儲君之尊,擺明車架儀仗前來恭賀一介虛名侯爺,不論日后王晞再做什么,都洗不掉太子一黨這個名分了,王晞只能跟著李承乾一路走下去了。
眾人見過太子,李承乾也以晚輩禮節(jié)見過李綱、老程等長輩,崔公望與王翰之名李承乾久居深宮并不識得,陸德明只得小聲提醒,免不了一陣繁瑣的客套俗禮。
李承乾走到王晞身前,特有的稚嫩童聲搭配著老氣橫秋的語氣道:“侍讀乃是孤身邊少有親近之人,封爵盛事,孤也來討一杯酒水,還望侍讀莫要怪孤唐突?!?p> 王晞大禮叩拜:“殿下愛護之情,臣王晞銘感五內(nèi)????”
還待再大鳴大放的發(fā)誓效忠一番,李承乾已經(jīng)用力拉起王晞道:“說過多次,侍讀與孤不用如此拘泥俗禮!怎么,君候不請孤至府中一坐嗎?”
眾人迎了李承乾入府,李承乾坐了主位,擺酒重開宴席歌舞,只是李承乾到底是皇家身份,不論是老程幾人還是坐在后面的程處默等子侄輩都有些放不開,氣氛遠不如剛才。
陸老先生與王晞低語幾句,兩人相知已久,些許客套話自不用多說,不多時,陸先生的規(guī)勸下,李承乾便起駕離開。
又過不久,李綱和崔氏、王氏兩位家主便都告辭離去,崔公望老神在在,搞的王晞莫名其妙。
回到大廳之時,卻見場面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老程和尉遲恭一人拉著一個舞姬開始喝酒劃拳,王晞剛要湊過去,就被老牛一腳踢了出來:“且去找處墨他們耍,跟我們幾個老家伙作甚!”
房遺愛扯開皮裘,雙目赤紅的瞪著許嗣道:“拳腳某拼不過你,可敢與某拼酒?!”
許嗣道哪是服軟的性子,當下哈哈一笑,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怕得誰來,某乃涇陽小霸王許嗣道,來將通名!”
許嗣道已經(jīng)與房遺愛打過幾架了,自不會不相識,只是這混蛋每次打架之前都會吼那么一嗓子,好讓人知道他的名聲。王晞總算知道,這樣一個武將坯子為何在煌煌唐史未留下名姓,感情是在成為武將的路上便墮落下去了。
李崇義、長孫沖、杜荷還有處墨、處亮兄弟都看熱鬧不嫌事大,長孫沖還摟著一個胡姬,叫嚷著作為彩頭。
王晞是后來才知道,老程讓程處默找來充門面的舞姬在許嗣道的威逼利誘下?lián)Q成了平康坊的高等貨色。
眾人高聲的呼喝聲中,粗瓷大碗一字排開,許嗣道與房遺愛分列兩頭,長孫沖大喊一聲,喝!兩人便端起大碗猛灌。
喝到第八九碗時,兩人的速度都慢了下來,還不斷的打著酒嗝,李崇義等人便帶著胡姬一起起哄,噓聲不已。
許嗣道雖然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但是酒這種東西還真不是富貴便能隨意喝的,斗酒千錢,許老員外的家底斷不會給他隨意糟蹋的,哪比的上從小錦衣玉食又備受房夫人寵愛的房遺愛,喝到第十二碗的時候許嗣道便趴在桌子上狂嘔不止。
房遺愛放肆的站到桌案上高聲叫囂:“涇陽小霸王敗了,從此,某便是長安酒霸王!”
王晞嘗了口酒水,暗自腹誹,這時候的酒水都是發(fā)酵后過濾直接飲用,最多十幾度的樣子,以王晞生意場上歷練出來的酒量,真要放開了喝,這滿場老老少少都能給他干趴下!
眼見房遺愛愈發(fā)猖獗,王晞索性跳出來道:“房二休得猖狂,待某來與爾一戰(zhàn)!”
眾人大樂,房遺愛哈哈大笑道:“好好!某這長安酒霸王正要揚名,來個侯爺踮腳正合適!”
王晞放聲道:“你方才飲了不少,某不占你便宜,先干十碗再說?!?p> 說罷又看著李崇義、長孫沖等人道:“待某放倒了這房遺愛,汝等有一個算一個,某允許汝等車輪戰(zhàn)!看看誰才是這長安酒霸王!”
李崇義與杜荷對視一眼,皆暗自猜測莫非這鬼谷門下也出豪飲之法?!
王晞獰笑的看著房遺愛:“莫害怕,某不是說汝不行,某是說在座的諸位的,都不行!”
王晞一連猛喝三碗,直看的眾人咋舌不已,剛端起第四碗,王晞突然感覺眼前一晃,那種酒醉的感覺涌上頭來!
壞了!王晞突然想起,穿越后身體變成十三四歲模樣,一直也沒有碰過酒水,莫非那身酒量沒跟著自己過來?!
頭越來越沉,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王晞眼皮一搭便倒了下去,倒下的瞬間,王晞仿佛還看到了李崇義那張下一秒就要放聲大笑的臉
完了,丟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