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時間一晃,大半學期過去了。
明媚爽朗的秋末,天光給城市糊上一種很舊的顏色,這車水馬龍的夢里小鎮(zhèn)時光,不斷消磨著紀少瑜的意志。
什么夢境刺客,什么苗三和王立,紀少瑜差不多都要忘記了。
他每天背著書包上學,上課,回家吃午飯,睡午覺,又上學,放學,打球,晚上回去陪陪父母,然后睡覺。
漸漸適應了這十六歲的枯燥生活。
其實除卻了青春期萌動的青澀心態(tài),和對未來生活的希冀心情,以成年人的狀態(tài)回到高中生活,并不會感到多少快樂。
朋友們有些疏遠他,沒有辦法,朋友們總是玩一些無聊的東西,紀少瑜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當朋友們津津樂道,胡言亂語一些關于女人的敏感話題時,紀少瑜也是在旁邊一聲不吭,沒有參與感,意外的很沉穩(wěn)。
他有些格格不入。
我們回望青春,感慨的是心境,還是時光?
時間也許是一個維度,可以來回,但心路好像仍然是單行道。
因為我們的時間沒變。
而紀少瑜一直等待的,關于那個夢境刺客的任何蛛絲馬跡也都沒有出現(xiàn)。
一個…女的…忍者打扮…的刺客?他實在不知道跟哪一件事情有關。
“額,少瑜。”阿烏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盯著紀少瑜,用胳膊抵了一下他的腦袋。
“我情人人不錯吧?昨兒在樓下等你等到凌晨,就為了給你過一個生日?!?p> 回溯夢境中,紀少瑜剛十七歲了。
望著阿烏,一臉尷尬的紀少瑜,使勁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顫顫說道:“呵……呵呵,你說劉歆啊……額……好,好?!?p> 這位阿烏口中的情人,紀少瑜口中叫做劉歆的,是阿烏的密友,最近幾周和紀少瑜走得極近,用中學生的標準來看,就是在和紀少瑜交往上了。
為了調(diào)查夢境刺客,紀少瑜十分主動的接近了很多有嫌疑的女生,他這個歲數(shù),也不會害羞,一副這個年齡少有的男子氣概和成熟得體,所謂降維打擊,在這個回溯夢境里,紀少瑜的桃花運比真實世界中受歡迎太多太多。
雖說回溯夢境中的一切皆為虛幻,但望著此刻阿烏若無其事的調(diào)侃,紀少瑜仍然別扭得一塌糊涂。
這可是真實世界中自己的妻子,竟然在這里調(diào)侃自己和她密友的八卦。
在紀少瑜的記憶中,真實世界中這個劉歆確實也曾經(jīng)對自己表達過好感,不過當時他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于是直接沒有理睬此女。
難道此女懷恨在心,使用了惡毒的夢術在他的識海中種下了一個刺客的隱患,猶未可知。
毫無頭緒的紀少瑜也只能試試看。
這一次為了接近這個劉歆,探查她是否也是一個夢師或者有夢師相助,紀少瑜默認了他們的男女關系,搞得阿烏好奇不已,沒事兒就來和紀少瑜說東說西的,紀少瑜本人卻是渾身不自在。
看見紀少瑜支支吾吾的,阿烏遞了個意味深長的揶揄表情,擺擺手徐徐離開了。
教室里,小眼睛陳東湊了過來:“少瑜,我以前看烏姐,女中豪杰,人中龍鳳,意氣風發(fā),英姿颯爽,絕非八卦之人?!?p> 陳東這大半學期以來,被阿烏收拾得沒脾氣,已經(jīng)習慣了每句話用成語來奉承阿烏開頭,才有辦法流利的說話。
陳東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烏姐近來特別反常,這每日都來八卦一下你和劉歆,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p> “嘖嘖?!?p> 紀少瑜望著搖頭感慨的陳東,一肘子甩了過去:“你這每日八卦一下阿烏,被烏姐知道了,也不怕哪天哪根筋被斷了才是。”
“哈哈哈?!敝車懫鸷逍?,這種笑話在這樣的年紀,特別有市場。
紀少瑜沒有笑出來,而是溫暖的望向了阿烏離去的方向。
晚自習結束,人煙散后,紀少瑜一個人在教室課桌前,怔怔發(fā)神,因為他已經(jīng)確認劉歆,也不是夢境刺客。
三個月了,一無所獲,紀少瑜的耐心即將失去。
這一段時間他已經(jīng)排除了好幾個女生了,從最開始的興奮和激動,到一個已婚中年男人僅存的良知突然覺醒,使紀少瑜漸漸苦于承受著自己之前沒有預料到的精神折磨。
他覺得可能是賀鬼才和自己的思路出現(xiàn)了問題。
會不會就不是個女的,是男扮女裝?嗯,或者就不是十六歲出現(xiàn)的?
主要唯一的時間線索指向他的十六歲。
這個夢境刺客第一次是出現(xiàn)在紀少瑜十六歲的某個噩夢里,那個噩夢賀鬼才用夢術進行了復制,紀少瑜也翻來覆去的看了多次:
他本來夢到和阿烏走在一座山路上邊走邊聊,突然就一起掉下了懸崖,在半空中,他看見一個露出詭異笑容的少女,一身忍者行頭,慢慢地變?yōu)橐恢痪薮篁痫w在空中,張開血盆大口猛的向他咬去……然后夢就醒了。
這是一個特別簡單的噩夢。
山路?阿烏?蝙蝠?到底有些什么聯(lián)系?
夢境刺客沒有頭緒,只有阿烏每天都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
阿烏本來就喜歡打籃球,踢足球等體育運動,加上性格直爽,長得還行,和班上以紀少瑜為首的這一群男生都建立了不錯的感情。
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群男生開始喜歡私下談論阿烏。
阿烏本來身材就比較好,一群青春期的男生,會談論些什么?不難想象,有時候講著講著就會講出一些齷蹉的語言。
紀少瑜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夢中,但是他每次聽著聽著,不自覺的就是一腔子發(fā)不出來的火。
自己的結發(fā)妻子居然被夢里的小屁孩兒精神上調(diào)戲了!
但想著自己居然跑到回溯夢境里來和阿烏的朋友交往,瞬間又很沒用底氣。
這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很難受,但是幾次之后,紀少瑜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當大家在開阿烏玩笑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是默不吭聲,不太開心的樣子。
這個人就是韓宇。
“這小子喜歡我老婆?”紀少瑜內(nèi)心充滿了難以置信,韓宇在真實世界中,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一個高中同學了。
學生時代的時候,紀少瑜神經(jīng)大條,從不知道韓宇對阿烏有意思。
他知道韓宇還跟阿烏在輪回書社共事,阿烏并沒有瞞著紀少瑜,因為那個地下組織和紀少瑜也有一些關系。
雖說夢境中到處充滿了蝴蝶效應,但還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紀少瑜奇怪的看著這個平時老實巴交的韓宇,發(fā)現(xiàn)韓宇也正奇怪的看著他。
看得他渾身不爽啊。
終于有一天,韓宇小心翼翼的來找紀少瑜,問他是不是喜歡阿烏。
紀少瑜做了這么多年的夢師,不至于主次不分,阿烏真人還在真實世界活得好好的,肯定不會是夢境刺客。
也就是說,阿烏與此次任務無關,所以這次他到夢里查案子,沒必要也最好不要關注阿烏的任何生活,說得極端一點,哪怕阿烏死了也不用管。
這就是專業(yè)。
紀少瑜對韓宇說道:“沒有沒有,想哪兒去了,你要追大膽去追。”
紀少瑜口不對心,也是想看看這個小子到底是不是有這個動機。
“說得像你讓給我的一樣,咳,我也沒說追……就是問來耍?!?p> 紀少瑜看著韓宇這個大男生全身都在嬌羞的模樣,一陣惡心又有點兒感慨。
當年他要是不喝酒壯膽,也多半是這個樣子。
其實紀少瑜倒也真沒多大擔心,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阿烏是一個超級難追的女生,當年他可是追了一年多才追到手的。
除了我,誰也不可能得到阿烏的。
看著一臉不自在的韓宇,和背后色彩分明的球場,紀少瑜滿不在乎的想著。
僅僅三天后。
當韓宇牽著阿烏的手,甜蜜的出現(xiàn)在一伙人面前的時候,紀少瑜當時正在打籃球,大汗淋漓真是舒服。
紀少瑜聽見阿烏的笑聲,憨憨地轉(zhuǎn)頭打招呼。
只聽見遙遠的夢的蒼穹傳來了一聲打臉的脆響。
即刻全場響起了各種聲音噓聲,歡呼聲,還有啊嗚啊嗚的鬼叫。
只有紀少瑜一臉難以置信的凍在原地。
“阿烏有主了,哈哈!”陳東興奮的走過去搭著韓宇肩膀,笑呵呵的說道。
一個外班的二愣子忽然跑來看熱鬧,起哄道:“咦,三班的烏姐居然有主了,打死我也不相信,額……要不接個吻,不接吻算不得耍起了,咱們幾兄弟就撬你墻角?!?p> “要你撬得動啊?!表n宇洋溢著喜色,扭扭捏捏,看樣子是真準備親吶!
眼看著就要下嘴,紀少瑜渾身僵硬的挪動著眼珠,試圖看看阿烏的反應……
阿烏嘴唇微張,面露緊張,不過好像還很愿意的樣子!
“韓宇!爾敢!”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看著紀少瑜這邊,他那邊聲勢太大了,只見紀少瑜一個人在那兒喊,邊喊邊沖了過去。
韓宇目瞪口呆地看著紀少瑜,這小子不是瘋了吧?
紀少瑜兩三大步來到韓宇和阿烏面前,從韓宇嘴下接過了阿烏,把韓宇推到了一邊。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紀少瑜本人。
原來自己這么不專業(yè),看見自己的女人屬于了旁人,即使是在虛幻的世界,他也很難受得了啊。
隨即向韓宇大喊道:“信不信老子讓你小子在這個世界神魂俱滅,這個夢,老子也不想做了?!?p> 他也沒亂說,在自己的夢里,紀少瑜就是天神。
紀少瑜沒有停止咆哮,他們雙眼通紅,這半年來的遭遇把他搞得很郁悶,臨了臨了還戴個綠帽子。
“滾!”像野獸一般盯向韓宇,將韓宇盯得毛骨悚然。
賀鬼才和蚩盤的影子出現(xiàn)在天邊,若隱若現(xiàn)的,蚩盤笑道:“你這主人是個孩子心性啊,許知,他就算不做這個夢了,理論上,他夢里這個故事還是會像平行世界一樣繼續(xù)下去的?!?p> 賀鬼才笑到:“呵呵,他是被自己的夢迷了,都無法自行出夢了,咳,我們快拉他出來吧,孩子心性的人發(fā)起火來恰好也最沒譜,我可承受不起夢主的責難?!?p> “呵呵呵呵……”
“不對!”賀鬼才突然一聲驚呼。
蚩盤也是一臉訝異。
只見韓宇目光呆滯,整個人定格在了在震驚的表情中,但他的左右身軀卻已經(jīng)被整整齊齊地一分為二了,此時才緩慢移開,鮮血濺射。
就發(fā)生在紀少瑜這位夢主的眼皮子底下!
全場發(fā)出各種驚恐的尖叫聲。
看這情形,韓宇估計在倒下之前就被殺了,就在紀少瑜說要讓韓宇神魂俱滅的當口,韓宇就真的神魂俱滅了,好快!
所有人都沒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現(xiàn)場就死了一個人。
賀鬼才向紀少瑜遞了一個眼神,紀少瑜也向賀鬼才微微的搖了搖頭,賀鬼才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因為剛才紀少瑜搖頭的意思是,韓宇不是自己殺的,而且,他居然都沒有看清楚殺手的樣子。
紀少瑜,賀鬼才,包括蚩盤都停下了說話,面色凝重,四處打望起來。
那只夢境刺客應該是現(xiàn)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