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惟省聞言,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
他幾近咬牙切齒:“遇天涯,你就這么缺男人?”
遇天涯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只缺你?!?p> 她的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原本想要推開她進(jìn)屋的顧惟省在看見她鼻梁上滿布的冷汗之后,卻是伸手在她額間探了一下。
果然發(fā)燒了。
顧惟省這時終于收起了面上所有的厭惡冷漠,暗罵了一聲,立刻打開門將人打橫抱了進(jìn)去。
就是這樣的瞬間都躲不過她的碎碎念:“早知道密碼沒變我就直接進(jìn)來找藥吃了。”
920211,1992年2月11號,遇天涯的生日。
顧惟省腳步一頓,卻只當(dāng)沒聽見般將她扔在了床上,先是到廚房燒了水,又去給她找藥。
翻箱倒柜了許久,最后還是從她之前留在家里的藥箱里找到了即將過期的退燒藥。顧惟省想了想,本來準(zhǔn)備去小區(qū)附近的便利店買,誰知臥室里的祖宗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出來。
“你要去哪兒?!?p> 遇天涯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抬起紅彤彤的眼睛看向他:“不舒服?!?p> 顧惟省用另一只手拿過椅背上的大衣:“我去買藥。”
她卻不愿意松手。
顧惟省只得放下手中的衣服,又將她抱了起來往臥室走:“不舒服為什么不早回家。”
“見到你之前沒有覺得很難受,這會兒才意識到好像是真的病了?!?p> 她在床邊坐下,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小病小災(zāi)對于這么多年在馬家母女高壓欺凌和全世界各個犄角旮旯里摸爬滾打的遇天涯而言從來不是什么需要太過在意的事,她抓起顧惟省的手,只戳著胸口:“這里不舒服。”
顧惟省抽出了手,但已全然不復(fù)先前的冷漠疏離,他像從前無數(shù)次那般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先休息?!?p> 她小學(xué)的時候喜歡扎雙馬尾,兩根小辮子偶爾會被遇奶奶編成麻花辮,可愛得緊。到了初高中就變成了簡單的一根馬尾,明明全校女孩都是一樣,但顧惟省只覺得她最好看。
高中畢業(yè)時她和懷哉一起去燙了卷發(fā),即使都還是青澀至極的模樣,卻都迫不及待地邁著大步想要向成人世界前進(jìn)。
后來她又剪了短發(fā),從非洲回來留了整整一年,終于成了如今的模樣。
黑色直發(fā)垂肩而下,抓住他手的時候總會落下幾根從他手臂上拂過,讓人心癢。
“是不是我一直生病你就能好好對我說話了?!?p> 她的話一出口,原本已經(jīng)踏出房門的顧惟省只得又一次停住了腳步。
他并沒有打開臥室的頂燈,因此在遇天涯的角度看過去,他整個人身上只落了一道細(xì)微的光,可望而不可及。
“天涯,是你先不要我?!?p> 他的聲音很低,沉重?zé)o力。
簡單的一句話,卻承載了他和她之間所有的歲月。
這間房里所有的布置,都和兩年前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沙發(fā)上的布朗熊,是當(dāng)時和她身上這件衛(wèi)衣一起買的聯(lián)名款公仔。
書架旁的照片墻,顧惟省拿掉了所有的合照,卻留下了她的自拍和這些年來所有她從世界各處寄給他的明信片。
就連他臥室角落的娃娃屋,也是她從遇老爺子家搬過來,陪著她長大的紀(jì)念。
所有過往一擁而上,打得她措手不及。
先放手的人是她,說喜歡別人的人是她,重逢時家里出現(xiàn)另一個男人的人,還是她。
自私冷血如她,根本配不上他這些年的珍視。
除了穆義,沒有人知道遇天涯和顧惟省有過孩子。
那時他們剛剛分開一個月,而她帶著遇客舟離開了鶴市,正在首都方濟(jì)私立醫(yī)院準(zhǔn)備骨髓捐獻(xiàn)手術(shù)。
她當(dāng)即便知道那份斷定她不能生育的婚檢報告有問題,而她身邊能做到在鶴市省立醫(yī)院陽奉陰違的人,也只有馬璃霜。
在得知自己不能生育之后卻忽然有了和心愛之人的骨肉,到底是怎樣狠心的人才會選擇不要這個孩子。
遇天涯就是這樣狠心的人。
“那時候是因為客舟他的病?!?p> 穆義皺眉,對她將所有錯處攬到自己身上的心態(tài)十分不滿。
但遇天涯卻搖了搖頭:“后來我仔細(xì)想過,即使客舟不需要我的骨髓,我還是不會留著那孩子。”
沒有任何借口,就是不愿意。
遇天涯何等驕傲的人,哪怕被傷害得遍體鱗傷也從來沒有向遇伯至和馬家母女低過頭,當(dāng)年卻為了顧惟省在顧家眾人面前卑微如泥。
她最終選擇為了弟弟離開他,是鐵了心要徹底告別。
那個孩子都還沒有成型,甚至他的父親都不知道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已經(jīng)被她拋棄。
她瞞不了他一輩子,也知道他一定不會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