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萬歲爺話
皇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在自己跟前,絲毫不掩飾的目光落在她白凈俏麗的臉上,“老祖宗也是皇上,朕也是皇上,怎么,老祖宗定的規(guī)矩是規(guī)矩,朕定的規(guī)矩就不是規(guī)矩?”
喜哥想了想,“回萬歲爺話,確實是這么個理兒,萬歲爺定的規(guī)矩當然也是規(guī)矩。”
“那不就結了?”皇帝拿起筆,一邊寫寫畫畫,一邊道:“以后回話的時候,不要加會萬歲爺話了。”
喜哥福了福身,笑道:“回萬歲爺話,奴才記住了,以后回萬歲爺話的時候,一定不加回萬歲爺話這幾個字兒!”
真是難為她能說出這么繞口的一句話了,皇帝氣極反笑,伸手掐住喜哥的腮幫子,“朕方才還為熊賜履之事煩心,現(xiàn)如今看來,再煩心的朝政都沒你煩!”
喜哥不敢掙扎,只能任由皇帝掐著。這時,梁九功走了進來,看見殿內的情形,慌忙就要退出去,皇帝收回手,“回來!出什么事了?”
梁九功壓低了腦袋,“回萬歲爺話,貴妃娘娘派人傳來消息,說是云貴人遇喜?!?p> 皇帝擺擺手,“此等小事交由貴妃處置即可,何必來回朕?”說著,他將書推到喜哥面前,“你接著溫習,若遇不會的,再來問朕。”
梁九功腳步輕輕退了出去,一時大殿內只余皇帝、喜哥二人,夏風在空寂的殿內回蕩,垂地的帷幔被風掀起,拂動著帷幔上的香球,發(fā)出瑯瑯脆響,午后的日光投映在喜哥烏黑的發(fā)上,鍍上一層溫暖的暗金色,皇帝瞇眼看著,她發(fā)間的通草花在日影之中,泛起點點微光,不似真實。
那是一種虛無、卻舒適的感受,皇帝浮躁了一日的心驟然沉靜下來,恍若沉入深深的湖水,他魔怔了似的站起身,走到喜哥身邊,伸手環(huán)住她的肩膀,大手裹住喜哥握著毛筆的右手。
男子堅實精壯的身軀半貼在女子柔弱的肩膀處,喜哥下意識地微微矮下身去,避開皇帝,皇帝卻也不惱,只握住她的手,語調難得的溫和,“寫字時,握筆要穩(wěn),枕腕雖然比懸腕容易,但你若習慣了枕腕,往后便改不過來了,以后不許枕腕。”
喜哥支吾一陣,小聲道:“……萬歲爺,奴才自己可以寫?!?p> 皇帝垂眸看她,宛若玉雕的耳垂上墜著一枚紅玉環(huán)子,只是那玉水頭不好,也有雜色,配不上那賽過白雪的膚色。尚未開臉的女子臉上猶帶著細小的絨毛,日光映照之下,竟是個粉晶人兒,他輕輕湊近些,“為何不要朕教你?能得朕親自教導,這可是無上恩典,后宮許多女子,誰不奢求?”
喜哥縮回脖頸,將一段如雪肌膚藏入湘色衣領之中,聲如蚊吶,“癢……”
皇帝見她面上紅得幾乎滴血,心情大好,松開手,坐回原處,“將那摞折子給朕拿過來?!?p> 喜哥忙放下毛筆,將奏折放在皇帝的左手邊,又拿起朱砂研開,“萬歲爺累了一下午,可要用茶?奴才這就去沏一杯來。”
她不說,皇帝還不覺得,如今說起來,確實是有些渴了,“也好,順道再去御膳房取些點心來?!?p> 喜哥領命,出了殿門,日光一曬,她面上那點緋紅便如晴光映雪般的倏而散了,眉頭皺起,露出愁容。
她是遲鈍了些,但絕非愚蠢,皇帝的態(tài)度急轉而下,太過古怪,而方才皇帝的眼神,她見過太多次了,在董貴人身上、在云貴人身上,在每一個皇帝寵幸過的宮妃身上,那是一個男人看著所有物的眼神,絕非一個主子看著奴才的眼神。
那眼神,讓人如墜冰窖!
喜哥沿著宮墻慢慢朝著御膳房走去,濃蔭撒落肩頭,帶來一絲涼爽。正走著,猛不丁撞到一個人,杜君惠溫潤的聲音傳來,“姑娘這樣走路法,撞到我自然無妨,但你如今在皇上身邊當差,撞到皇上可大大地不美。”
喜哥抬頭,做出笑意盈盈的模樣,“奴才請杜太醫(yī)安,杜太醫(yī)這是何往?”
杜君惠道:“你方才在御前難道不曾聽聞?鐘粹宮的云貴人遇喜,我方才是去診脈,正要回太醫(yī)院值房去?!?p> 喜哥笑道:“云貴人當真是得寵,這才二三年間,已為皇上添了兩位阿哥了,只是不知道這一胎是阿哥還是公主?!?p> 杜君惠卻道:“女子的身體總有承受的極限,似云貴人這般,未等身體養(yǎng)好,便頻繁有孕,既不利于母體,也不利于胎兒,如云貴人所生的阿哥長華出生之日便夭折了,再如現(xiàn)今的阿哥長生,也是體弱,時常肯病?!?p> 喜哥斂眉,“那似這般,云貴人往后可還能照常伺候皇上?”
杜君惠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恐怕會子嗣不利,而且皇家總不要一個病體孱弱的女子,云貴人如想身體恢復如初,是不可能的了,但若能好好將養(yǎng),總比現(xiàn)在強。”
皇家……是不會要,一個病體孱弱的女子的……皇帝更不會要這樣的人在跟前伺候!
喜哥眼睛一亮,伸手抓住杜君惠的袖子,“杜太醫(yī)可有那種能讓人吃了,就看起來一病不起的藥物?”
杜君惠頷首,垂眸看向喜哥握著自己袖子的手,“自然是有的,有的藥物能讓人脈息變得微弱,身體發(fā)起高熱,只要一劑湯藥就能讓表征顯得十分嚇人,但等藥性過了,三五日便可恢復如初?!?p> 喜哥被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沒規(guī)矩的事,燙到似地收回手,清麗的臉霎時紅了,“那杜太醫(yī)可否弄一些給奴才?實不相瞞,奴才在萬歲爺跟前當差,屢屢見罪,萬歲爺雖然一時寬容,但保不準什么時候就要了奴才的性命了,若奴才得了重病,為免過了病氣,定會將我遠遠兒地送走了,雖然新的差事未必比在乾清宮好,但我總能保得住一條小命?!?p> 杜君惠見她收回手,遺憾皺眉,沉思半晌,才道:“這自然是可以的,你且等兩日,等我將藥準備好了,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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