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疑人用
定嬪皺眉看著梁九功急急而去的背影,一時也納罕不已,胤祐微微側(cè)著身子,“額涅,梁總管是什么意思?”
定嬪搖了搖頭,“且不論這個,咱們?nèi)ビ篮蛯m走一趟吧。”
只是定嬪這一回撲了個空,靈璧睡得昏昏沉沉,自是沒聽到定嬪的話,定嬪看著青筠挺著大肚子在正殿忙碌著,心中的戒備稍稍放下,便將梁九功的話說給她,讓她記得提醒靈璧。
青筠自然應(yīng)下,又朝著定嬪一禮,“奴才多謝定嬪娘娘好意,待主子醒來,奴才一定告知主子?!?p> 定嬪握住青筠的手,攜她出了永和宮正殿,“眼下你這頭八個多月了,正是要小心的時候,別太操勞了。”
青筠垂眸淺笑,縮回了手,“奴才本就是宮女出身,只是伺候主子,不會累著的。倒是有勞定嬪娘娘,這大冷的天兒還從西六宮趕來,特特地給我們主子送消息,可見情真。”
定嬪頷首,當日靈璧安排她去翊坤宮住著,自有她的意思,雖不明說,定嬪也能領(lǐng)會的,“這是我分內(nèi)之事,哪里需要道謝呢?七阿哥還未用午膳,我先告辭了?!?p> 青筠、茯苓送定嬪出去,待她離去,青筠面上的笑意收起,冷聲道:“定是惠妃又去蠱惑人心!”
茯苓斂眉,“就算咱們知道是惠妃為惡,眼下她仗著明珠得勢,正是得意的時候,等閑得罪不起。”
青筠垂首,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這里是一夜亂情的結(jié)果,在她曾經(jīng)單薄的身軀里一日日滋長至今,皇帝是那樣的可怕,相形之下,靈璧的寬容簡直讓人心頭軟化,甘愿奉上一切。青筠伸手按上自己的腹部,冷然道:“咱們得罪不起,有人得罪得起!”
至九月二十五,羅剎國因清軍圍困雅克薩城達四月之久,便送來降書,乞撤雅克薩圍,被迫同意清政府的主張,并派遣使節(jié),議定邊界?;实巯略t,以明珠為首,同羅剎國會談,商議東北邊地。
明珠得此重任,其下黨羽氣焰越發(fā)囂張,排擠打壓如張士甄等清流一派,皇帝便將素來仁善謹慎的張士甄調(diào)離工部,改任禮部尚書,而工部尚書則由嚴厲反貪、素有鐵腕之稱的陳廷敬代任。陳廷敬曾與徐乾學(xué)一道上呈《鑒古集覽》,并奉詔纂修《三朝圣訓(xùn)》,《政治訓(xùn)典》,《方略》,《大清一統(tǒng)志》,《明史》等書,明珠便授意徐乾學(xué),讓他著力拉攏。
徐乾學(xué)當日攀附明珠,為的便是能在仕途上得以存進,既已達到目標,為保清正的名聲,近日來便漸漸疏遠明珠等人,對他的吩咐自然是能敷衍便敷衍。
靈璧得知此事,便悄悄給太子遞了個條兒,讓他和索額圖盡力拉攏徐乾學(xué)。
太子不解,便親自往永和宮求教。
內(nèi)務(wù)府才送了些墨菊來,靈璧親手剪去旁支,命人尋了個汝窯美人觚來,一壁插花,一壁道:“人素來只會被信任的人背叛,敵人是永遠不會有背叛和出賣的機會的。徐乾學(xué)眼下權(quán)勢日盛,在士林之中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他自然要愛惜羽毛,不愿再與明珠同流合污,眼下明珠忙于談判,可一旦他發(fā)現(xiàn)徐乾學(xué)有不服指揮之行,便會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對付他,屆時便是他投向你這一派的時候?!?p> 太子皺眉,“可是徐乾學(xué)如此反復(fù),恐怕不是可信之人。”
靈璧微笑著聞了聞紫菊清芳,“只是讓太子用他,不是讓太子信他,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卻覺得若只是用,不必全然信,咱們只是靠他對付明珠,揭露明珠的罪行,待明珠倒臺,該如何處置他,還不是太子一句話的事?”
太子頷首,眉心舒展開來,“本還因徐乾學(xué)曾是明珠心腹而有些膈應(yīng),聽娘娘一席話,茅塞頓開,回去之后,本宮便命索額圖尋個適當?shù)臅r機,私下拉攏徐乾學(xué)?!?p> 靈璧將美人觚放在他手邊,“太子凡事謀定而后動自是好的,只是我近來聽到些話,想向太子問問?!?p> 太子捧起那美人觚,細細看過,笑道:“德娘娘插花的手藝是越發(fā)好了,本宮這里還有些事務(wù),若有話問,待改日本宮再來吧?!闭f完,拿上美人觚便出了永和宮。
茯苓送了太子出門,回頭見靈璧眉心皺起,不復(fù)方才的舒心適意,“主子,您方才想和太子說什么?可要緊嗎?”
靈璧揉了揉額角,支著額頭看向桌上的殘枝敗葉,“本宮聽聞太子鞭打宗室子弟,本想問問,可太子顯然是看穿了本宮的意思,不想說起此事,才匆匆離去的?!?p> 茯苓面色微變,她也是看著太子長大的,自然驚詫,“太子……太子,他怎會如此呢?”
靈璧起身,撥弄著琴弦,聽著那錚錚的琴音,心事亦浮亂一片,“現(xiàn)下是議政王大臣會議參與國事,議政王大臣會議皆以八貝勒組成,便是皇上也需尊重,可是太子卻看不慣這些宗室們?!?p> 茯苓奇道:“為何?”
靈璧斂衽坐于琴桌前,伸手撫上琴弦,淙淙的琴音從她纖細的指間流出,“議政王大臣會議中不少人歷經(jīng)兩朝,并未真正習(xí)慣于有太子這樣的情形,太子權(quán)勢日盛,就會對皇權(quán)和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quán)力產(chǎn)生壓力,議政王大臣會議自然要節(jié)制太子的權(quán)力,可是到了嘴的東西要想吐出去可是很難的,一來二去,自然不能好好相處。”
茯苓捧了三足銅香爐放在琴桌上,點燃一炷夢甜香,“那咱們可得好好勸勸太子,得罪宗室可是大事?!?p> 靈璧輕嘆,纖手虛虛覆在琴弦上,“我自然明白,可是你看,太子有聽我建議的意思嗎?在打擊明珠之事上,他與我志同道合是因為明珠和胤禔妨礙到了他,可在旁的事情上,他作為儲君,自然不會再聽我一個后宮婦人之言。”
秋夜晚來風(fēng)急,掃起永和宮階前的落英堆積一地,熏籠內(nèi)已燃了紅蘿炭,暖意融融,清新的百合花香逸開,靈璧不覺想起了從前那個小小的胤礽,雖然也愛裝出儲君的威嚴,卻總在不經(jīng)意之間露出孩童之態(tài)。
曾經(jīng)的言和意順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