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嫌隙

　　皇帝握住她的手，看著腕上那道疤痕，絲毫不掩眼中的悔意，“是朕炮燥了，那日你說的話，朕反復(fù)思量，確有道理，往后朕會嚴(yán)加管教太子?！?p>　　靈璧頷首，“奴才聽說禮部幾次請為太皇太后上謚號，萬歲爺皆都不允，如今太皇太后過世已九個月，我大清自立國起，也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奴才想著，這一次您便應(yīng)了禮部之請吧？”

　　皇帝沉默下來，只把玩著她宛若玉雕的手指，“不久之前還在為太皇太后加徽號，可現(xiàn)如今居然就要給她老人家上謚號了，朕去了慈寧宮，雖有蘇麻嬤嬤在，可也覺得空空蕩蕩，十分冷清，失了一個人，便如同沒了一個家……”

　　靈璧道：“皇上覺得是不久前，可是卻已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時平定三藩，皇上您冊封了皇貴妃、貴妃和四妃，時移世易，過去的永遠都不能追回?！?p>　　皇帝凝神看她，大掌覆上她的鬢發(fā)，肌膚光滑的手背順著她的發(fā)落在耳垂處，“朕這幾日總是想起太皇太后的話，當(dāng)初她便不許朕早立太子，說是等胤礽長大，心性初定后再立不遲，可那時朕執(zhí)意如此，不顧太皇太后的反對，立了胤礽，眼下太子如此狂悖，朕午夜夢回之間，每每驚心，或許朕不該立太子。”

　　皇帝的手落在靈璧的脖頸處，靈璧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太子已立，無力回天，眼下只能多加管束，免得太子行差踏錯?！?p>　　皇帝頷首，“朕想著等阿哥們長大了，便冊封幾位貝勒、貝子，分化太子的權(quán)力，從而有所約束?！?p>　　靈璧道：“如此亦不失為一個好的法子，不過皇上的諸位阿哥，除了皇長子胤禔之外，年紀(jì)皆很小，恐怕須得等幾年才能冊封，眼下還是要選幾位人品才學(xué)皆屬上乘的太傅教導(dǎo)太子，索額圖雖然是老臣，可是行為不端，從前就因貪污舞弊和包庇族人而獲罪，不若遠著些為好。”

　　皇帝將她的話忖度半晌，道：“朕和羅剎國使節(jié)商議過，決定重立邊界，今年因噶爾丹之亂而作廢，明年命索額圖赴邊，讓他遠離太子幾個月也好?！?p>　　至十月，太子禁足已達三月，皇帝終是心軟下來，命解除了太子的禁足，只是將他身邊的人責(zé)罰一番了事，太子心懷怨恨，將這筆賬算在了滿都護和海善兄弟身上，明里暗里幾番打壓為難，按下不表。

　　這日正是太后生辰，眾人皆于乾西五所的漱芳齋為太后賀壽，胤祺同菩薩保一左一右扶著太后走入，太后端坐于寶座之上，見菩薩保要走開，親昵地握住她的手，“去哪兒？”

　　菩薩保歪頭一笑，“孫兒怎能和皇太太同坐？自然去尋額涅和妹妹。”

　　太后握緊她的手，拍拍自己身側(cè)的坐處，“不許走，你走了，哀家用膳都不香，快坐著?！?p>　　菩薩保回頭看向靈璧，見她微笑頷首，便依言坐于太后一側(cè)。

　　皇帝笑道：“兒子本想和皇額涅商議一事，眼下見您如此喜歡菩薩保，倒不好說了?！?p>　　太后將菩薩保抱在懷里，“皇帝何必吞吞吐吐？直說便是。”

　　皇帝摸了摸菩薩保烏黑的小辮，“兒子想著眼下乾西五所已經(jīng)裝點一新，宮中六歲以上的公主不少，該是如同阿哥們搬出原先的宮苑的時候了，可皇額涅如此寵愛菩薩保，朕怕您舍不得?！?p>　　蘇麻喇姑道：“這哪里是舍不得呢？太后娘娘離了九公主，膳食都進得不香了?！?p>　　太后亦道：“旁的公主若是喜歡留在太妃處，便該讓留著，若是想入乾西五所，便搬進去，像是寧愨太妃的身子進來一直不適，錦陶便可搬入乾西五所，只是把我的堯璇留下，讓她在寧壽宮多陪陪我這孤老婆子?！?p>　　皇帝頷首，“也好。前日兒子去寧壽宮請安，見寧壽宮年久失修，過于破舊了些，兒子想不如重建寧壽宮，皇額涅住著也舒心些。”

　　太后笑道：“皇帝有孝心，哀家自然歡喜，可是重建宮苑，勞民傷財，眼下朝中用兵，德妃在后宮之中省儉，哀家卻如此奢侈，實在不妥?！?p>　　靈璧聽太后提起自己，忙起身道：“若說為太后娘娘修宮，奴才自然是愿意且支持的，該是聽從皇上的意思?！?p>　　皇帝同她對視一眼，微笑道：“皇額涅便不必推讓了，朕已經(jīng)選好了重建宮苑之所，便建于南果房一帶，靠著東六宮也近些，若是眾妃去請安，也不必太遠，孫兒孫女們也可以時常去探望您，一舉三得。”

　　他既然如此說，太后也只得應(yīng)下，“哀家素來是好運的，從前太皇太后在，哀家不必思慮太多，眼下又有德妃，這孩子心太實了，為了讓哀家省心，竟從不在哀家面前提起自己的難處，若不是宜妃說起，我還不知道她做了這樣的好事，想出了那許多的省儉之法。”

　　宜妃脊背微微僵直，見靈璧看向自己，露出一個干澀的笑容。

　　皇帝道：“皇額涅同意就好，兒子即刻著內(nèi)務(wù)府去辦?！?p>　　一時宴席散了，眾妃出了漱芳齋，茯苓抖開梔黃撒花刻絲披風(fēng)，整理系帶之時，宜妃款款而至，靈璧含笑看她，“妹妹且慢走，翊坤宮和永和宮相去甚遠，咱們姐妹少有見面之時，不如一道走走？”

　　宜妃迎著那清寒如秋水的眸子，只覺是一眼便能望進自己的心底，她下意識握緊了翠俏的手，笑道：“……德妃姐姐甚少往翊坤宮去，不如去我那坐坐？”

　　二人一道出了長康右門，靈璧看著長街上逐漸亮起的宮燈，星星點點的暖光在瑟瑟秋風(fēng)之中微微搖晃，映在朱紅的宮墻上，明明滅滅。

　　靈璧端寧的聲音在夜風(fēng)之中顯得模糊不清，只是和著秋風(fēng)，隱隱含了一絲冷意，“宜妃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說了我的好話，今日讓我得了太后娘娘的夸獎，真是多謝妹妹了。”

　　宜妃攏了攏披風(fēng)，赭紅撒花的衣衫映著嬌艷的芙蓉面越發(fā)顯得好顏色，“德妃姐姐客氣了，姐姐做事盡心盡力，自己不屑表達，妹妹本該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