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廢太子之二
胤禛本是才換了常服袍，見?；塾H自來尋，心下便有了幾分料定，路上聽?；鬯裕敲靼琢?，見到靈璧時，立即屈膝跪下，不為自己辯白一詞。
靈璧見這個已到中年的兒子，心中的怒氣消了一半，但仍是忍不住道：“流言紛紛，你卻不讓我知道，這是什么道理？”
胤禛垂首，“太子這些日子確實(shí)越發(fā)放誕，但是兒子和五弟、十三弟已經(jīng)在盡力勸導(dǎo)，額涅哮喘日益重了，兒子不想您為了太子之事憂心更多，這才隱瞞于您?！?p> 靈璧命?；鄯鏊鹕?，心中的怒氣稍平，“十八阿哥病重，眼看是好不得了，你皇阿瑪一向喜歡他，你也提點(diǎn)著太子些，讓他謹(jǐn)慎行事，勿要在這個關(guān)頭惹了你皇阿瑪不悅。”
胤禛沉吟半晌，低聲道：“額涅對太子的看重，盡人皆知，可是太子卻有失一個儲君的本分，兒子斗膽問額涅一句，如今的太子可還有受人愛重的資本？”
靈璧斂眉，看向胤禛的目光多了一分深意，“無論有無資本，他都是儲君，君臣有別，胤禛，額涅盼你能謹(jǐn)守這種分別，行自己該行之事。”
胤禛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握拳，“……是，兒子謹(jǐn)遵額涅教誨?！?p> 母子二人說了會子話，皇帝便命人傳胤禛去辦事，恰逢惠妃、安貴人帶著直郡王的四個女兒賞景，安貴人瞧著胤禛的背影，不無艷羨地道：“如今這宮中十分的風(fēng)光有五分都被永和宮占去了，皇上愛重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永和宮里的王貴人生的十八阿哥也頗得圣心。”
惠妃冷冷掃了安貴人一眼，嚇得安貴人當(dāng)即低下頭去?；蒎@才收回目光，看向胤禛的背影，“占盡風(fēng)光也未必好，十八阿哥小小的人，潑天的富貴他能受得?。繘]得折了自己的陽壽才好。”
次日，皇帝鑾駕行至熱河，十八阿哥的病又重了些，前些日子尚且能喝粥，到了今日連清水都喂不下去，牙關(guān)咬得死緊，小臉漲紫，沁心急得直哭，隔著明黃色帷幕，惶急地朝著外頭問道：“杜太醫(yī)，如何了？”
杜君惠沉默著收回手，面色越發(fā)難看，十八阿哥脈息時斷時續(xù)，呼吸之間的間隔日益加大，顯然不是好兆頭，半晌才道：“……微臣盡力?！?p> 坐在一側(cè)的靈璧按住沁心的手，“杜太醫(yī)且去配藥，小珠子，你去外頭看看，尋一根竹管來，將藥哺到十八阿哥嘴里去?！?p> 小珠子領(lǐng)命而去，靈璧命青女、霜娥將哭昏過去的沁心攙扶至一側(cè)的貴妃榻上歇息，這才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如英見此，伸手按揉著靈璧的肩部，“額涅且歇歇吧，這兩日您也睡得不大安穩(wěn)呢。”
靈璧放下手，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昏黃的陽光，“?；?，太子去了何處，你可打聽到了？”
福慧弓身，小心翼翼道：“奴才只知道太子帶著人出了熱河行宮，但往何處去，奴才委實(shí)打聽不到，請主子恕罪?！?p> 靈璧聞言，黯然長嘆，昏鴉穿過空寂的宮室，發(fā)出尖利的嘶鳴聲，無端生出一股凄涼之感，更讓人覺出不祥的意味。
至晚間，十八阿哥果然更不好些，除了幾位年長的皇子外，如十二、十四等人皆至靈璧所居的澹寧書屋外等候。子時末，云板響了兩聲，接著便是沁心無望的哭聲傳了出去。
胤禎同胤禑、胤祿對視一眼，便有人請了胤禑、胤祿進(jìn)去，沁心見了兩個大兒子，想著去了的這個偏是最小的，悲從中來，更是幾次哭昏了過去。
才歇下的皇帝匆匆趕來，也只見了內(nèi)務(wù)府的金棺，皇帝老來喪子，悲慟之情難以言表，只見他一手撫棺，一手按住眼角，遮掩著通紅的雙眼。
胤禎從未見過皇帝如此，忙上前道：“皇阿瑪請節(jié)哀，保重龍體要緊?！?p> 皇帝放下手，眼角尚且可見閃爍的淚痕，“你旁的兄弟呢？”
胤禎道：“自十哥以上皆在外圍等候，只有……只有……”
皇帝見他躲躲閃閃的，皺眉道：“只有什么？誰教你吞吞吐吐的說話？”
胤禎看了看站在一側(cè)的靈璧，小聲道：“只有太子不在……”
皇帝激怒交加，登時怒道：“幼弟新喪，他身為長兄，又是儲君，卻不在側(cè)，梁九功，給朕把太子尋來，朕要細(xì)細(xì)問他！”
梁九功忙領(lǐng)命稱是，帶著十幾個小太監(jiān)匆匆而去，半個時常后，將滿身酒氣、哆哆嗦嗦的太子帶了過來。
靈璧見此，心中暗道不妙，再看皇帝早已是滿面怒色，她握緊了帕子，看向太子。
皇帝壓制著怒氣，“太子，今日十八阿哥歿了，你為何不曾早來探望？！”
太子此時酒氣上涌，想起身邊心腹的話，更是失了禮數(shù)，“不過一個庶子，兒子是儲君，哪有儲君來見庶子的道理？！”
“放肆！”不待皇帝動怒，靈璧先罵了一句，“太子慎言！同為天家血脈，太子可是醉糊涂了？待明日酒醒了，太子豈不為今日之事懊悔？”
她話為斥責(zé)，卻處處透露出維護(hù)的意思，皇帝嚯地站起身，怒道：“德妃，你休要為這等殊無手足之情的豎子求情！他眼中何曾有過十八，如今何止是這些尋常阿哥，便是朕，他也是不放在心上的?！?p> 靈璧見他氣得胸脯急喘，臉色隱隱透紫，顯然是心悸之癥發(fā)作，忙上前為他捋著心口，又對太子道：“太子，快些向你皇阿瑪認(rèn)個錯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