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歲月可回首》24.銘心

　　羅老將軍身著一件長衫，他黝黑面孔，雙目如同古井，隱含威嚴(yán)，“什么……”他正要說的話，在看到瓊璧時(shí)斷了，“這是？”

　　羅燁將人推到前面來，“北平出名的小吳掌柜，也是你們的兒媳，怎么樣？”

　　羅老夫人嗔怪地看了羅燁一眼，走到瓊璧面前，“你又不正經(jīng)，幸虧回來時(shí)，安行跟我說了，羅軍長帶了人回來，否則還不知道要鬧什么笑話呢！”

　　羅老將軍冷哼一聲，“快請人坐下，來人，備茶！”

　　四人落座，羅老夫人握著瓊璧的手，細(xì)細(xì)地問她，“聽說吳氏在北平生意做得很大，這一次羅氏的軍備也是出自吳氏，你小小的年紀(jì)，真是不容易啊。”

　　瓊璧赧然道：“家中生意自有父親和馮先生相助，否則晚輩一人豈能將整個吳氏料理妥帖，一早便鬧了笑話了?！?p>　　羅老夫人見她姿態(tài)謙和，粉面含笑，心中更是歡喜，“你這樣的好孩子能看上我們家這只皮猴子，真是為難你了，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別是學(xué)了土匪的那一套吧？”

　　他還真是學(xué)了土匪那一套，羅燁心頭一跳，下意識朝著瓊璧看去，卻只見她也含笑看著自己，他心里越發(fā)沒底，半晌才聽她笑著說：“羅軍長很好，他是個古道熱腸，滿懷俠義的人。若無他的幫助，家父還深陷牢獄之中，而且吳氏成衣坊也早就毀于一旦了。”

　　羅老夫人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你們倆的這段緣分竟是這樣開始的?！?p>　　羅燁笑道：“這會子該用午飯了，我?guī)е貋?，可不是為了讓她餓肚子的?！?p>　　羅老夫人連聲稱是，很快就有人端了鮮香誘人的飯菜走了進(jìn)來，一道用了午飯，羅老夫人安排瓊璧往后院西南角的客房歇息，羅老將軍則留了羅燁在正房說話。

　　“你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吳掌柜？”

　　羅燁垂手站在一旁，姿態(tài)是難得地恭謹(jǐn)，“是，父親，孩兒是真心喜歡瓊璧的?！?p>　　羅老將軍負(fù)手而立，在書桌后來回踱步，“你難得喜歡一個女人，我也不想和你因?yàn)榛橐鲋卖[得不愉快，既然你喜歡，我也愿意讓你娶她?？墒?，戴軍長的女兒戴云曼怎么辦？”

　　羅燁道：“這件事，兒子已經(jīng)想過了，兒子和戴小姐已經(jīng)見過面了，但戴小姐并不心悅兒子，兩個人彼此不喜歡，就算結(jié)了婚，也不是什么好事，與其搞這種聯(lián)姻活動，不如多在軍事方面互相扶持，也還好些。”

　　羅老將軍頷首，“也罷，你不喜歡就算了，但是我看你也難擔(dān)保小吳掌柜喜歡你，我看那小吳掌柜也不是個好糊弄的?！?p>　　這才是羅燁真正的心事，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便是瓊璧對他只是面上的情分。

　　晚間，結(jié)束了熱鬧的晚飯，兩個小丫鬟帶著瓊璧往西跨院去歇息，其中一個年紀(jì)稍長些的，叫做繡香，是一直伺候羅燁的，她一壁鋪床，一壁笑道：“今兒還是第一回見老爺太太這樣高興?！?p>　　瓊璧看著鏡中女裝的自己，一時(shí)也有恍如隔世之感，從接手吳氏的那一天，她早就沒了女兒的心腸，沒想到今天竟然以羅氏二房長媳的身份坐在了羅氏的府邸里。

　　“羅老軍長看著是個威嚴(yán)厲害的人物?！?p>　　繡香道：“是啊，老爺確實(shí)是這樣的，他在叔伯一輩中行二，大老爺在東北一帶聯(lián)合著戴軍長打仗，老爺一貫是管著河北軍的，不過去年受了重傷，這才退了下來，素日負(fù)責(zé)新兵操練的事情?！?p>　　瓊璧頷首，摘下鉆石耳環(huán)，“那三老爺呢？”

　　繡香道：“三老爺身體不好，連帶著生下來的三爺也多病，所以三爺平日里不理事務(wù)，像大老爺生得兒子，在北平做總理，二爺就管著軍隊(duì)的事?！?p>　　“那羅家沒有女孩嗎？”

　　繡香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姑娘一早嫁到南邊去了，一年也就是大老爺壽辰、正月里才回來的，二爺沒有兄弟姊妹，他是我們老爺?shù)莫?dú)苗，三老爺還有個姑娘，只是去英國留學(xué)了，回來得也少，二姑娘是個俏皮鮮妍的人，您若是見了，一定喜歡的?！?p>　　這年頭留學(xué)若不是去法蘭西，便是去英吉利，也有些去日本國的，瓊璧正要躺下，羅燁竟走了進(jìn)來。

　　繡香面色微微一變，低聲道：“二爺，您不能這個時(shí)候過來，西跨院可離老爺太太的正院不遠(yuǎn)?！?p>　　羅燁直勾勾盯著瓊璧，示意繡香下去，繡香為難地來回踱步，終于疾步走了出去，在高大的門扉外靜靜站著，有意無意地留意著屋內(nèi)的動靜。

　　羅燁坐在瓊璧床邊，瓊璧下意識地縮回腳去，羅燁卻隔著被子握住她一雙足，將人拉在自己眼前，眼睛銳利如鷹隼，“我想，你方才在我父母面前說的話，是哄他們的?！?p>　　瓊璧低下頭，卻被羅燁擎著下顎，強(qiáng)強(qiáng)讓人看著自己，自己也看著她墨黑的眼珠，“你到底是不是哄他們？”

　　電燈輕輕搖晃，映得屋內(nèi)的影子來回晃蕩，讓人心里不安，瓊璧也吃不準(zhǔn)羅燁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否在拿自己消遣，“我……我是，是，真心敬重，老軍長和老軍長夫人的?！?p>　　羅燁捧著她的臉，忍不住湊上前，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我不是說這個，瓊璧，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我說得不是這個?！?p>　　瓊璧抿緊唇，卻被他輕輕的吻含住唇珠，“你告訴我，我領(lǐng)著你來見我父母，你心里怎么想？”

　　瘦弱的身體被他緊緊抱在懷里，這是在羅燁的家里，不是在京城的公館，沒人管理，她猛地推開羅燁，低低地道：“那你呢？你今日是來要我欠的債，還是希望我和你一直做戲下去？”

　　這一句話宛若一盆涼水潑在羅燁心頭，原來她還是惦記著那件事，惦記著曾經(jīng)不快的過往！

　　在她心里，自己始終是個可笑可怖的丑角！

　　羅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三步，“你睡吧，過了節(jié)，我送你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