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一定要仔細查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許帝國真該認真借鑒其他文明的做法,重新把心理科開起來,目前的人精神沒想象里那么穩(wěn)定......正當組長為這一團又一團好似隱形抬杠般的矛盾究竟何時出現(xiàn)而煩惱不已時,一種突如其來、異樣且仿佛不屬于自身的強烈悸動涌上心頭。
“為何……總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望著自己“手中”的數據被提交,與異樣的危機感一同襲來的,還有如薄霧般的疑惑——這些疑惑起初難以量化,但最終還是被用大量參數進行了量化表示。
據說,這樣的現(xiàn)象或許并非偶然。曾經有不少人如此“詢問”過自己的上級。而那些詢問的結果……令人詫異。結果顯示,上一次引爆整個帝國的思維海潮危機,那個據說創(chuàng)造出了很可怕的怪物的自下向上的思潮事件,可能最初就是從這些看起來很細微的地方逐漸積累并最終“爆發(fā)”開來的……
為何一定要追問這種問題?現(xiàn)實……虧待了所有人嗎?虧待了他們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但為何看起來,他們不像是歷經漫長歲月、見識過諸多世界且掌握豐富知識的生命,看他們的樣子,他們反倒像是剛從蒙昧中蘇醒、抬起頭來,又或者像是……故意為之?
前代的經驗教訓還不夠嗎?為何總是這般,不能真正做到在遵循法則與秩序的前提下自由地生活?為何一定要……
將以前別人“犯過的錯誤……”重蹈覆轍,再來幾次……才肯罷休?
僅僅在此處……這一組便存在這樣的可能性……那整個帝國又會有多少呢?!
不可名狀的起始或許并非那般聳人聽聞,瞬間爆發(fā)的劇變反而容易引人關注。
用那帶毒的外殼,慢慢抹去所有察覺到這一切的注意力,漸漸消除本就應當確定和明晰的那些所謂品格……放大對抗,放大惡意,放大那難以名狀的對立與扭曲……
積累?經驗?冷靜?理性?
它們或許是復雜現(xiàn)實漩渦中閃耀的部分,恰似那閃爍的粉光。
……
“數據提交完成?!?p> “啊——?”這聲提醒打破了這里之前的寧靜,也讓正在負責處理這些內容的責任人注意力而猛地一震。
負責人抬眼望向這片邊界仍有不確定光影浮動的空間,此處并無任何異常。在確認一切無誤之后,他放下心來繼續(xù)處理這些古怪的數據和從各處匯報而來的信息,全然都沒有注意自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呢?稱呼呢?甚至是編號呢?
他不在乎,只是一邊在遺忘,一邊在繼續(xù)進行著秩序井然但是卻沒有目的的工作。
隨后被遺忘的,還有剛剛那并不確定是否存在的經歷與想法。
θ',一個隱匿的扭曲之五正在緩緩下沉。看似平靜、均勻的帝國網絡和現(xiàn)實中布滿了無數的扭結、錯誤與漏洞——它們千瘡百孔,修復工作至今仍在持續(xù)。
只是,修復與消融……究竟哪一個會率先降臨呢?
這確實難以判定,而要確定一種問題的可能性,首先得發(fā)現(xiàn)那個問題才行。但就目前來看,它似乎還未被察覺。
……太難了。
倘若將整個帝國的現(xiàn)實存在比作一座以虛空為零基準向上隆起的高原,那么如今,高原正在抬升,但在高原之上,一切并不穩(wěn)定——所有的領域都如同處于造山運動之中。有時,會有尖銳的“山峰”從峽谷中刺出;有時,又會有新的裂痕將山脈切斷。這樣的情況短期內或許并不顯著,但如果將時間跨度拉長,那么此起彼伏的山岳變化便能將帝國的發(fā)展與變遷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然而,這一切依舊充滿著凌亂之感。
帝國的觀察記錄中記載了許多接近起死回生的故事:那些故事是許多文明在遭遇一定規(guī)模的災難后再度復蘇的過程。在這些記錄中,相關學者已經明確,它們能夠以較快速度復蘇的原因之一,便是擁有仍然完善且契合自身結構和時代的管理體系。在成功的案例中,這些管理體系的保全能夠極大地加速文明群體的再度整合進程,這部分內容極具參考價值。
“……如今看來,對于一些現(xiàn)象……我們應當心存慶幸,甚至心懷感激——是相對于可能出現(xiàn)的最糟糕結果而言,而非其性質?!?p> “文明在發(fā)展進步的同時,廣義上的自然會被消耗。為了更高效地獲取以往難以獲取的資源,攫取的手段也會相應提升。這是一對矛盾,一場無形的競爭。”
“一旦文明這一方崩潰……它們便會被自己曾經挖掘出的準入壁壘所困住?!?p> “……是啊,機會雖多,但并非每個機會都能被輕易把握……”
“慶幸我們尚未失去最重要的根基,沒有陷入由我們自己締造的準入壁壘之中?!?p> “接下來……需要確定的部分是什么?”
“按照會議進程……應當開始進行有關責任觀念與責任劃分的討論了?!?p> “……這可是一個復雜、現(xiàn)實且沉重的話題?!?p> “開始吧?!?p> ……
“對于某一方面,在這一方面內發(fā)生的事件之中,應有對應的主體來承擔相應的責任?!?p> “需注意的是,某一事件可能存在多個責任方向,同一責任方向中也可能包含諸多不同的側面。對此,應當在帝國的整體層面上嘗試進行清晰明確的責任架構劃分。上至天區(qū)以及各部各組,下至個人。應以此為最終的理想狀態(tài),避免出現(xiàn)無法回溯追責以及責任分配混亂的情況。”
“考慮到當前宏觀帝國本身變化速度過快以及動態(tài)環(huán)境變化顯著等現(xiàn)狀,對于責任劃分的大框架仍然確定為按照權限級別進行粗略劃分,依據事件現(xiàn)狀與執(zhí)行主體、客體等因素進行細分。在此基礎上,各個責任區(qū)間存在明確的分界線……”
“倡導【責任階層內的無限性追求】。其具體含義為:任何一個主體所需承擔的責任跨度都處于某一個明確的區(qū)間之內。在這區(qū)間之內,主體將有一個明確的責任承擔與付出的有效閾值。此閾值位于區(qū)間內部,若事件因自發(fā)因素以及預測中出現(xiàn)可能性極高的因素而突破某一區(qū)間上限,則對應責任將移交給下一對應主體。在閾值低于該區(qū)間上限的前提下,鼓勵主體付出更多力量,在不超過區(qū)間上限的前提下無限趨近于上限。”
“我們必須留意這其中的問題——這部分內容與無限制抗擠兌計劃的‘原始初衷’存在矛盾之處。如果要求個體采用上述負責方式,那很可能會使得期望的部分被扭曲成“個體需要無限付出自己的資源來為他人負責”,而這個說法是難以接受的?!?p> “確實如此,應當在其中注明原因,同時進一步對無限制抗擠兌計劃及其創(chuàng)立初衷進行補充……無限制抗擠兌計劃的初衷在于利用如今可以無限制獲取的資源,盡可能地做出無限充裕的準備以應對意外情況。但在該計劃的實施過程中,許多問題已經顯現(xiàn)——例如最基礎的個體的淡漠以及名義為‘保護性破壞’的事件出現(xiàn)數量增多……”
“以遠超目標可能極限的強度瞬間給予規(guī)模足夠的火力,在瞬間將目標包括現(xiàn)實存在在內的一切前因后果與影響徹底抹殺,這無疑是一種高效的處理事務的方法。畢竟若想進行具體細致的探索,帝國向其中派出的探索隊伍的強度必然低于帝國的艦隊。而倘若再考慮到其中的‘生命有效性影響’這種原理不明、但現(xiàn)實結果卻明確肯定的現(xiàn)象,問題就更多了。很多時候派遣真正的生命去探索目標能夠取得比派遣非生命隊伍更好的結果這種事實……生命會被更多地調用,基礎與底層的死亡與損失必然會增加?!?p> “……這其中存在矛盾。細微之處的一切總不可能在不付出的情況下兼得?!?p> “但實際上性質相同——要不然,無人艦隊早就跨越所有寰宇以及一切現(xiàn)實了!對于我們而言,對于帝國機構而言,這些損失哪怕擴大成千上萬倍也不至于真正引起我們的關注,但對于那些具體的參與者們而言——他們自身要是死去那就是真的死去了!那可是承擔不起的意外、輸不起的挑戰(zhàn)!”
“怎么可能沒有意外?又怎么可能沒有損毀?我們的軀體每天要凋亡湮滅掉多少微元和多少信息脈沖?你們在意過嗎?在意基礎、在意每一個生命這是切實的要求,但這并不意味著就不會有生命逝去!否則,為何不干脆將整個帝國完全凍結?!”
“這種思想是導致基礎部分混沌模糊的最直接原因!即便超個體狀態(tài)被進一步分解了,但帝國本身的結構仍然存在!具體到部,具體到組,乃至具體到人……這里的分層依舊足夠清晰!只要每一層都明確自身的職責,最基礎的管理實際上也并非面對茫茫浩瀚無事可做!我們可以容忍有人受傷和死亡,也可以容忍各種犧牲的出現(xiàn),但是我們不能容忍對于這些犧牲而產生的麻木!它們不是必須要出現(xiàn)的!”
“我們不應該……”
話語在網絡中此起彼伏。廣闊的存在屬性海洋中,無數這樣的信息流動相互交織并迅速閃爍明滅。
每一次閃爍、每一次更迭,都代表著一次相當程度的更新。
無數意識之間的交流速度極快,蘊含的信息量巨大。而在看似模糊的網絡中,又有切實的規(guī)律驅動著這一切的變化與發(fā)展。
即便對于“自己”而言,這樣的交流環(huán)境也已經顯得相當意識流,如果是其他生命來注視這里,那么他們彼此之間恐怕完全不會意識到,他們雙方都在做著本質上完全相同的事情。
“矛盾有些尖銳……”
“是語氣還是態(tài)度的問題嗎?陛下,這很正常——觀點和理念之間難免會有摩擦和碰撞?!?p> “嗯……”
……
“對于人,對于生命,對于存在,對于帝國內部的每一份子……這其中的細節(jié)如何?每個人應當怎么做?應當怎么想?”
“這是我們的下一個問題——它也必須得到明確?!?p> “我們必須承認,目前的帝國存在著不同的權限階層——從我們的編號便可看出。帝國目前的四大權限級別中仍有三個大權限級具有活性,而這些權限級區(qū)分著諸多領域——責任、認知、見識等等……處于不同層次的它們,有著不同的視角,有著彼此的相同點與不同點?!?p> “跨越權限級的思維與行動不應出現(xiàn)?!?p> “……舉例來說,決策者應當從整體與戰(zhàn)略的角度出發(fā),將軍應當從戰(zhàn)局和大局的角度出發(fā)……但他們在做出決定時,這些決定的出發(fā)點不應是某一個或某一群特定的個體或存在,也不應因為某件具體的、局部的事情……”
“這并非絕對?!?p> “跨越式的考慮并非毫無可取之處——處于不同位置,對于同一件事物的理解也會有所差異。只有進行更綜合的考慮,才能使認知更加接近真理。存在合理比重的跨越是合情合理的,是客觀所需的?!?p> ……
“我覺得……過去可能存在更多的問題?!?p> “嗯?維多維爾你為何突然這樣說?”
“在歷史記憶中,一切似乎都很脆弱。在時間的延續(xù)里,從我開始,在我的一切所見所感中……我感覺一切似乎都靜悄悄的,都十分輕柔,都需要小心翼翼地觸碰。人們自身,心理與意志,情感與關系,心態(tài)與行動……一切皆是如此。脆弱的同時,似乎還被阻隔開來。無論偏向于哪個方向,始終都有一層迷霧,使得再猛烈、再明確的爆發(fā)也無法清晰地表達,并在時間最終的流逝中徹底消散?!?p> “……你說的是這一方面……”
“那其他的問題呢?”
“我們……在那時,是在彼此準備了詳細的方案的情況下,被推選出來的,而在選舉之前,我們的生命或許早已超越千萬歲月,甚至可能過億。我們連接著越來越龐大的知識庫與記憶庫,我們并沒有在晉升過程中舍棄我們的記憶,還有技藝?!?p> “那時的決策者……工作的確是按按鈕、看數據來決定發(fā)展方向。黑箱的確只呈遞給了我們最簡單的結果,但這并不代表我們的能力就只夠處理那樣的結果。更不代表著我們是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玩家’?!?p> “但在那之后的我們,卻出現(xiàn)了很多問題,我們無法正確區(qū)分自身的責任、選擇合適的行為、做出正確的判斷……甚至一直到現(xiàn)在,我們始終未能重新做到在管理帝國時能感到游刃有余?!?p> 維斯瑞凡的目光看了過來,“可以確定,那時的文明必然會選擇撤離,局限于有限世界內的文明不可能對抗暗星要塞。但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那時的故事不應該呈現(xiàn)出那樣的表象。那時的‘我們’和‘大家’不應該出現(xiàn)的種種表現(xiàn)卻貫穿于故事本身。那些表現(xiàn)不像,或者干脆來說就是不可能是一個個歷經考驗的決策者們做出的,更像是一群被匆忙推上去接旗的‘孩子’所做出的,現(xiàn)在……也像?!?p> “至于那時的解釋,以及直到現(xiàn)在的解釋……”維斯瑞凡的語氣中透露出黯淡的無奈,“這些都可以辯解,但我寧愿遵循本心,認為自己確實沒法做到足夠好。”
“有些……德不配位。”維多維爾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詞?!袄驙?,有新的發(fā)現(xiàn)嗎?”
“目前沒有,但總之……多留意這方面的蛛絲馬跡,畢竟這對于我們而言……總歸沒有壞處。如果這一切的背后真的存在什么異?!覀円彩沁t早要去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