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哪里？”
克里茲昏昏沉沉的坐起身子，自己渾身各處都不是滋味，就好像是自己的內(nèi)在被打碎以后，剛剛才完成重組一般。
“不應該啊，按我的理解來說的話……有這么多層保險的身體和意識應該很難喪失自己對自己的掌控和跟外界溝通的能力才對……但是我怎么三天兩頭就需要這樣“醒”一次……”
“太好了，克里茲，你當時的樣子把我們嚇壞了?！?p> “醒了就好，克里茲怎么樣，你沒事吧？我們的掃描對你無效，只能干著急……”
熟悉的聲音從自己的身邊傳來，這些聲音讓自己更清醒了些，克里茲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而床邊則圍著自己的舍友們。
“......我這是又怎么了？”克里茲晃了晃仍然十分沉重的腦袋，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邊似乎被專門清理過，而在自己接觸不到的、可能暫時不那么重要的地方......墻壁和地面上還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金色物質(zhì)，“啊，還有那些看起來像是晶體覆層的東西又是什么？”
“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看到xs4028已經(jīng)清醒過來，lhjl1864343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你之前的時候就是緊盯著手里的那把“鑰匙”看，然后忽然就失去意識了，我們能用的所有的檢測方式在你身上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亂碼，真的，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后面是來了專門的人讓我們先把你送回來先觀察的。至于說那些你所說的“晶體覆層”......”lhjl1864343頓了頓，“你還記得之前咱們觀覽游學的時候遭遇過的天震嗎？”
“記得，啊，那些是......”
“那些就是天震在世界里留下的痕跡。”lhjl1864343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也是從這一時候開始，克里茲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開始同他們有了隔閡。
“......在你昏迷的時候，這個世界受到了強度極高的天震的影響，這些覆層碎片就是天震過程中虛資訊具現(xiàn)化的產(chǎn)物?！?p> “啊......”
“同學們，謝謝你們了?，F(xiàn)在，我需要跟這位同學私下里交流一些信息，請各位暫時先回避一下吧。”正當克里茲還在思考著自己所聽到的事情的嚴重性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從稍遠的地方傳來。這時他才注意到，還有一個身影離自己更遠，在圍坐在自己床邊的舍友們的“外面”。
“好吧......那我們先走吧。”話音落下，三人起身離去。而看著三人離開的身影和無聲關(guān)閉的房門，克里茲忽然感覺自己變得很遠——自己離周圍的這一切都很遠。
“那么，我們先互相認識一下吧?！币恢弊诤竺娴纳碛捌鹕碜搅丝死锲澊策吪R時生成的座位上，“4—2—17—ui65312，帝國命我作為你的“全向顧問”，負責回答你的問題，解答你的疑惑。”
“16—3—1—xs4028，達沃克斯·克里茲。啊，之前在對我進行檢查的時候，那時有人提到過顧問這事......等等，2—17級權(quán)限？！”
克里茲忽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細細地將坐在自己旁邊的人打量了一遍，他的身材樣貌同自己所見過的許多人相類似，并沒有什么十分明顯的突出性特征。
與周圍的同學不同，自己記住他的名字和編號時并沒有感覺到痛苦或者棘手，這串編號并沒有從自己的記憶之間滑落丟失。他的衣服款式還算常見，就是尋常的、類似古軍用禮服的帝國正裝，但是他衣服上的飾物和花紋則明顯要復雜，比自己曾經(jīng)看過的其他同等存在都要復雜......這應該是權(quán)限差異導致的不同之一，不過這應該不是重點......
“是的。”ui65312點了點頭，“我持有2—17級權(quán)限，我的權(quán)限等級已經(jīng)足夠我了解帝國目前所掌握的一切公共知識以及任務要求的定向機密內(nèi)容。綜上所述，我應該有能力處理你目前想問的絕大部分問題。如果不出意外，我將會一直擔任你的顧問，直到你認為自己已經(jīng)有能力獨當一面，或者經(jīng)帝國的更上層研究確認我已經(jīng)不再適合擔任這項職務?！?p> 一邊說著，ui65312一邊將一面光屏送到了克里茲面前，“這是帝國命令與授權(quán)書。”
“……好的，謝謝您。”對于克里茲來說，當前涌來的信息確實是太多了些，不過他的能力很快便幫他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態(tài)與狀態(tài)。他記錄下了自己應該記錄的東西，隨后便看向了ui65312的眼睛：“現(xiàn)在您能告訴我，“我”是什么了嗎？”
“帝國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16—3—1—xs4028，你是一顆擁有自主意識的敘事奇點。”
“敘事奇點……？”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在被以各種方式提示自己十分特殊的生命從自己的記憶中抽取了一段自己剛剛才記下的內(nèi)容，不過等到那些畫面轉(zhuǎn)變?yōu)榭梢酝渌涣鞯母袷街?，克里茲才發(fā)現(xiàn)，自己提取出的內(nèi)容的基礎(chǔ)是由大量的復雜信息強行堆砌形成的。
目前的它們看上去更像是一團正在不斷扭曲糾結(jié)的標記和紋路，而自己之前看到的、巨大的白色光團被無數(shù)線繩纏繞的場景……似乎其中的絕大部分場景是自己通過內(nèi)在的感知修正“腦補”出來的。
“……大概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嗎？”猶豫了一會之后，克里茲還是將這些內(nèi)容打包發(fā)給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答疑者”。
“嗯……這應當是以你的視角所見到的敘事奇點。不過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推測的話，除去這些可以讓帝國其他形式的生命都讀懂的內(nèi)容之外，你應該還有一些屬于自己的、難以清晰表達的獨特看法和見解?！?p> ui65312的眼睛深處閃過幾道不易察覺的光芒，“生命形式存在差異這一點帶來的影響很大，特殊的生命形式在其“特殊”的領(lǐng)域具有獨特的感知能力，依靠這些特殊的感知能力形成的感官很難清晰準確的傳達給其他非同類生命?！?p> “原來是……這樣嗎？”克里茲有些懵，自己似乎很難決定接下來要做出些怎樣的反饋。不過自己的能力卻告訴了自己一些新的東西——就在剛剛自己將那些信息傳遞給眼前的這位“答疑者”的時候，后者的防護體系似乎在短時間里出現(xiàn)了好幾次強度較高的波動……似乎是針對自己發(fā)出的信息進行的？
“你看到的東西應該就是“敘事奇點”在你的感官里形成的樣子，你所看到的存在同帝國的觀測記錄相匹配，只是兩者之間的“格式”有所不同?！眜i65312肯定了克里茲之前的猜想。
“絕大多數(shù)情況——當然，這種東西出現(xiàn)的概率本身也很低就是了。嗯，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敘事奇點是不會孕育出與它達到同一等級的智慧的?！?p> “敘事奇點的誕生方式目前還是憑經(jīng)驗來判斷的條目——我們根據(jù)以往觀察記錄所得到的經(jīng)驗可以得出，在虛資訊活動較為頻繁的地方比較容易形成這樣的東西，誘導它更進一步具體成型的因素可能同帝國世界向外拋射的“實體信息”有關(guān)，這些實體信息可能能夠讓周圍虛無縹緲的東西像是形成凝結(jié)核一般凝聚在它們身上?！?p> “不過，敘事奇點出現(xiàn)的概率并不高，因為帝國世界拋射出去的、雜亂的實體信息一旦離開世界屏障，虛空就會劇烈的侵蝕它們，它們之中能夠作為凝結(jié)核核心的部分很少很少……啊，你還能理解嗎？”
“目前理解的還并不完全……”克里茲搖了搖頭，但是對于自己的確實情況，他還是十分在意的?！罢埬^續(xù)說吧?！?p> “不久之前，在你失去意識的時間里，以你為中心的巨大鄰域內(nèi)出現(xiàn)了大量的信息碰撞。利用這些高強度活動，帝國觀測到了一些更加具體的細節(jié)——一些已經(jīng)形成智慧和獨立意識的生命前體因為意外原因形成了“凝結(jié)核核心”，這些特殊的凝結(jié)核核心最終造出了你這樣一個擁有生命、獨立意識還有智慧的特殊敘事奇點?！?p> “是這樣啊……”面對突然到來的沖擊，克里茲一時還有些茫然，他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將話題繼續(xù)下去，“那么……我之前感覺自己看到過很多事情、經(jīng)歷過很多內(nèi)容的情況……”
“可以肯定，它們之中的相當部分確實是你的親身經(jīng)歷或親眼所見。敘事奇點會大量富集信息，這些信息都是真實的故事或者故事碎片，它們從原本的地方剝落下來，在新的地方匯聚歸一，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是明確的。而還有一些部分，則是你可以依靠敘事奇點的力量“順理成章”的推測出來的。”
“就像是一個熟悉了固定風格的作者，告訴他在遵循他所了解的這一風格的情況下的數(shù)個條件與大致的環(huán)境，他很容易就能利用這些條件寫出新的故事一樣?！?p> “剛剛……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據(jù)說是發(fā)生了天震，但是現(xiàn)在房間里卻多了這些晶體結(jié)構(gòu)和晶體碎片……這是怎么回事？”
“確實如此，如你的朋友們所說，這個世界剛剛被天震襲擊過?！闭f到這里，ui65312盯住了克里茲的眼睛，“天震強度極高。”
“是......我引起的？”
“是，也不是。說是，是因為你是有生命的敘事奇點，構(gòu)成你的存在形式對應的實體的確會導致天震的出現(xiàn)頻率變高。說不是，則是說你的獨立意識在這一過程中起到的主觀影響很小?！?p> “我需要為此承擔怎樣的責任？”
“帝國希望你能夠開始真正的、嚴肅的理解自己的特殊性。這就是你需要承擔的責任。”
“這樣啊……”克里茲的眼神迷惘了一會，但是散開的目光很快就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大量的注釋從真正、嚴肅和特殊性這三個詞中涌現(xiàn)出來。停頓了一會，克里茲緩聲回應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理解它們的?！?p> “理解“特殊性”是很不容易的。”兩人的目光正面碰撞在一起，一方投以莊嚴的審視，而另一方則不卑不亢地迎接這這道審視的目光，沒有任何退縮。
“......加油吧?！眜i65312點了點頭。
“等一下，怎么稱呼您？還有，為什么我在嘗試記住大家的名字和唯一識別號的時候會感覺到困難和痛苦，但是他們要記住我的似乎就不會有這一問題呢？”
“可以稱呼我為首席，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呼叫唯一識別號，后者是全帝國通用的稱呼方式，其他的稱呼或者前綴都是可加可不加的部分，一般而言都是關(guān)系比較好的個體之間才會使用前綴或者自定義名字稱呼彼此。”
“至于你后面提出的問題——這是帝國的通用做法，每個個體的保護模因都有對應的效果。正常情況下，存在們記住其他存在的名字或者識別號是存在困難的。并且人們一般情況下不會刻意去記住這些。如果確實有對應的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可以突破這層保護?！?p> “不過，如果權(quán)限等級存在差異，視差異范圍可能需要額外提出申請。而你在這方面的特殊表現(xiàn)則很有可能是你特殊的生命形式所導致的。”
“首席......為什么帝國會設(shè)置這樣的通用做法？”
“這一點仍然被謎包裹，帝國的部分皇帝堅持這樣做，并且這些做法得到了帝國至高存在的認同。我們也并不了解為什么。并且，帝國的至高存在在這個方面專門提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你們在未來知道了為什么這樣做的原因，記得不要將它說出去。因為有些信息是特殊的，利用暗示使得他人理解這其中的問題和直接向他人講述這些問題是不一樣的”?！?p> “那么作為生命，ui65312首席，我真的很特殊嗎？”
“是的，克里茲。我理解，這不是輕易就能接受的結(jié)果。不過，這一點你確實不需要抱有任何懷疑。到目前為止，你是唯一一個被記錄在案的、帶有獨立意識和智慧的敘事奇點。敘事奇點出現(xiàn)的概率本就很低，而要是在加上之前的限制，那概率就更低了，低到對于帝國而言，你都稱得上是一個唯一存在?！?p> “那么，關(guān)于我的來歷......有特殊原因嗎？”說到這里，克里茲向前欠了欠身子，流露出的眼神也多出了些許復雜，說不清楚那究竟是期待、恐懼、迷惘或是......責怪之情。
“沒有，你的出現(xiàn)恐怕只能說是小概率事件造就的奇跡。”
ui65312回答道，“帝國各部門都明確確定過你不是任何試驗的產(chǎn)物，帝國也沒有進行過這樣的試驗。并且，實際上帝國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確定了你造成的影響同敘事奇點高度相似，也就是帝國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基本上確定了你作為敘事奇點的身份。只是這一事實過于驚世駭俗，所以帝國用了更多的時間來確認這一點。因此，這一信息直到現(xiàn)在才由我告知于你。”
“我......大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的？這樣問或許有些模糊，我也不知道這一點該怎么詳細說明......”
“嗯......如果你要是這樣問的話，你的獨立意識與智慧徹底凝固成型的時間就是你的誕生日期，這是你知道的內(nèi)容。而如果把敘事奇點部分的內(nèi)容全部考慮進去的話，帝國目前推測宏觀上的你可能在兩千億年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形成。而激進者議會給出的最激進結(jié)果是一萬億年之前，也就是第一次帝國內(nèi)戰(zhàn)開戰(zhàn)的時候?！?p> “他們的理由是自那時起，帝國各處內(nèi)戰(zhàn)導致了大量孕育生命的設(shè)施被摧毀，大量的靈魂前體被隨之釋放出來。從那時開始，形成像你這樣的特殊敘事奇點的前提條件就已經(jīng)集齊了?！?p> “已經(jīng)集齊了……”聽到這里，克里茲陷入了沉思——自己的那些莫名的熟悉和既視感，有些時候從自己眼前一閃而逝的場景......它們是什么時候擁入自己的腦海的？它們又能將自己帶回到多久之前呢？
“帝國對我有什么安排嗎？”克里茲抬起頭問道，“我的特殊性中恐怕也包含著危險性，并且是相當高的危險性吧？帝國已經(jīng)明確了這個結(jié)果，那我接下來需要做些什么？”
“應該會有安排，但不會這么快就下來。在具體的安排方案出爐之前，你可能還會繼續(xù)這樣生活下去。你需要注意不要讓自己有太強的心理波動，同時也要注意，不要對周圍抱有敵意?！?p> “......我其實一直很想問一下，為什么不對我采取一些更加強力的措施，比如限制行動或者干脆把我封閉在某個試驗場，或者干脆是某個堅固的容器里......”克里茲帶著遲疑詢問道，“這樣不是更安全嗎？像我這樣在外面活動的話，一個不留意就有可能傷到周圍的同學，或者傷害到其他的設(shè)施吧？”
“......在這個方面，帝國也充分考慮過，克里茲，你的經(jīng)歷就是帝國得出的結(jié)論。你的力量使得你精通解析和敘述，你應該知道一個故事的突然扭曲會帶來怎樣的影響?！?p> “并且，你也看到了——你的生命形式造成的影響包括引發(fā)強大的天震，而天震擾動是可以通過世界屏障以及層層護盾滲透進來的。而這只是你能造成的多種影響中的一種。如此情況之下，是否將你封閉起來實際上沒有太大的區(qū)別。”這一次，ui65312遲疑了一會才將回答給出。
“不過，也不要就此認為帝國因此而置這些世界和世界內(nèi)的萬事萬物于不顧——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帝國已經(jīng)盡可能做足了準備。在密切注意你的動態(tài)的同時，這些準備也在保證其他人的安全?！?p> “……嗯，我知道了?！笨死锲澘戳丝粗車麖埩藦堊煜胝f些什么，但是猶豫以及沉默之后，他只是用簡單的回答和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
“……如果說，帝國沒有抵御天震影響的好辦法，那豈不是說明……帝國在防御虛資訊的這一方面存在短板和缺陷？”
“的確如此。不過克里茲你也需要知道，帝國還遠做不到全能的水平，存在做不到的地方是完全正常的。并且，虛資訊的防御和隔絕本身也十分困難，從長久的歷史記錄來看，這一點并不能算是明確的“短板”，因為這屬于“難以做到”或者“無法做到”的事情?！?p> “直接聽的話……感覺還是有些聽不明白?！?p> “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