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寂靜之海（下）
海倫娜的艦體又是一震，動力重新傳遞到了螺旋槳上。不過這一次的轉(zhuǎn)動方向是相反的。船尾的兩個螺旋槳開始高速反轉(zhuǎn)，攪動起層層白浪向前噴涌。
陳楓感到腳下有明顯的制動感。船體正在減速，但仍然在緩緩向前滑行著。
又一道聲波擴散開，重新被照亮的海底上，尖銳的礁石如同喪尸群中伸出的如林手臂，正試圖將水面上的人拉進深淵。
海倫娜的蒸汽輪機正在全力運轉(zhuǎn)，帶動螺旋槳反轉(zhuǎn)，努力讓一萬多噸的艦體停下來。
陳楓面色冷峻地站在艦橋里，一言不發(fā)。他知道這時候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都是對海倫娜的干擾，還不如放手讓她去做。
反正他已經(jīng)掂量過最壞的可能——艦體破損，送回系統(tǒng)船塢維修，最長12個小時內(nèi)不能再次召喚。
這種程度的損失還沒嚴重到無法接受的程度。
但他的視線仍然透過腳下的鋼鐵地板和船身，緊緊地盯著海底的礁石。
艦體仍在滑行，緩緩掠過一塊又一塊礁石。
雖然速度已經(jīng)慢到和普通人步行一樣了，但畢竟還在一點點移動。
然后，輕輕地擦上一個礁石。
令人牙酸的鋼鐵摩擦聲頓時響徹全艦。
陳楓板著臉，看著那塊礁石從艦體前部逐漸劃到中部，在與艦體的擠壓中不斷崩裂出碎塊。然后艦體才完全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陳楓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肩膀也松懈了下來。
【海倫娜，報告損傷情況。】
海倫娜報告：【龍骨完好，船體完好。船殼輕微受損，船底局部滲水。不影響航行和戰(zhàn)斗。】
【拉菲，你那邊呢？】陳楓又問。
拉菲停了一會兒才報告：【我的船頭正面撞上了礁石。龍骨有些輕微損傷，但還不影響航行。艦首船殼破裂，聲吶損壞，幾個艙室進水。武器系統(tǒng)正常，其他系統(tǒng)正常。我還可以戰(zhàn)斗。——剛剛是我大意了。海圖上明明沒有這片暗礁的?！?p> 陳楓也看過海圖，確實沒有標(biāo)注這片暗礁。于是他安慰拉菲道：【沒關(guān)系，不過是要花點時間維修罷了。而且這地方不在商業(yè)航線上，大概是海圖太久沒有更新了吧?！?p> 海倫娜問：【接下來怎么辦？那艘捕鯨船大概也是觸礁擱淺了。那個位置水太淺，我們的艦體過不去，只能用艦裝?！?p> 陳楓雙手抱臂，抬起左右捏著下巴思考起來。
艦裝上畢竟都是小口徑武器，火力和艦體上的大炮完全不能比。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話，肯定是艦體更加可靠。
但是拉菲的艦體已經(jīng)失去機動能力，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海倫娜的艦體如果停留在暗礁區(qū)，也和失去機動能力沒什么兩樣。
而上一次在厄貝尼，蟲群已經(jīng)使用過錘頭爆蟲這樣的水下兵器。
失去機動能力的艦體在錘頭爆蟲面前就是個活靶子。除了增加損失，起不到應(yīng)有的作用。
胡德和貝爾法斯特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趕到。而且她們都還沒有艦體。
沉吟了片刻，陳楓才開口：【海倫娜，你能確定周圍沒有蟲群嗎？】
海倫娜回答：【周圍十公里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物體，水下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我不確定是否有隱藏的蟲群。】
【捕鯨船上還沒有動靜？】
【沒有?！?p> 看來還是得派人上船去看看啊。
但是如果讓拉菲一個人上船，陳楓又不放心。
畢竟有可能要進船艙偵查。如果在近距離遭遇跳蟲偷襲，拉菲一個人未必能應(yīng)付得過來。
【我們一起過去?！筷悧飨聸Q心道，【不親眼看看，還是沒法確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十幾分鐘后，拉菲和海倫娜駕著艦裝，海倫娜載著陳楓，一起行駛到失事捕鯨船的旁邊。
這時三人能夠明顯看到，三百多噸的捕鯨船明顯有些向右傾斜，右側(cè)的船舷已經(jīng)接近了水面。
看來這艘捕鯨船確實是觸礁擱淺了。
三人保持兩百米的距離，繞著捕鯨船轉(zhuǎn)了一圈。路過船頭時，艦?zāi)锏囊暳σ呀?jīng)能夠看到了船頭上顯眼的“美人魚號”船名。
拉菲頓時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是這艘船？這是前幾天在采礦區(qū)破壞的那艘環(huán)保組織的船。她的船長還被當(dāng)眾抽了十鞭子?！?p> 陳楓點點頭道：【再靠近一些?！颇阍谇疤铰?；海倫娜你殿后?！?p> 三人逐漸靠近捕鯨船，一直接近到30米距離上。
這個距離上，濃霧已經(jīng)擋不住視線了。
陳楓凝神細看，心中頓時一震——捕鯨船上層建筑的白色外墻上，有很多猙獰的傷痕。
這些傷痕仿佛被某種猛獸瘋狂抓撓、啃噬過一樣，連厚鋼板制造的艙壁都被劃破了。破裂的鋼板像傷口翻卷的爛肉一樣支棱著，讓人毛骨悚然。
這些傷痕都集中在窗戶和艙門的周圍。有些窗戶和艙門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只留下幾個翻卷的破洞。
地球上大概沒什么原生動物能夠撕開六毫米厚的鋼板。所以肇事者很明顯只有一個可能——蟲群。
陳楓還想再靠近一些看看，但拉菲和海倫娜都堅決反對他親身涉險。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船艙里沒有隱藏的蟲族生物。
最后陳楓也只能同意讓拉菲上船去偵查一番。陳楓和海倫娜呆在捕鯨船附近的海面上保持機動。
不過他也關(guān)照了拉菲不要進入內(nèi)部船艙，只在甲板上方的幾個艙室看看有什么線索。
這樣的話，萬一拉菲遇到潛伏的蟲群生物，海倫娜也可以立刻提供火力支援——幾毫米厚的艙壁還擋不住25mm炮彈。
目送拉菲進入船艙搜索之后，陳楓又留意到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明明捕鯨船發(fā)出求救信號只有兩三個小時，但靠著礁石的灰色的船殼上已經(jīng)附著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灰白色藤壺。藤壺之間還掛著一些紅褐色的海藻。
這些附著物甚至已經(jīng)沿著船殼蔓延到了甲板上?？雌饋砭拖褚呀?jīng)被丟棄了幾十年的廢船一樣。
再仔細看去，不僅船殼上附著著藤壺，而且附近的礁石上也滿是藤壺，完全看不到底下的石頭。
這些礁石有些沉沒在水下，有些已經(jīng)稍稍超出海面，在浪花間忽隱忽現(xiàn)。
陳楓正在四處觀察時，海倫娜突然說道：【指揮官，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附近有人在盯著我們?！?p> 【有人？】陳楓四處張望，卻只看到一片霧氣籠罩的海面。
除了零星的礁石、和悄悄舔舐著礁石的浪花，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