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犯人的孩子(四)
即便是在這老舊的居民區(qū),夜色也依舊很迷人。涼溪透過窗子看外面的天空,一時間沒有睡意。
涼溪想著,她先看看書,先考慮考慮以后再睡。結(jié)果,等到女人洗過碗回到臥室之后,她就更睡不著了。
這房子著實(shí)不怎么隔音,父母的臥室里沒有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但床咯吱咯吱的搖晃聲,還是讓涼溪閉不上眼。
涼溪睜著眼睛一直等到午夜,那床才終于消停了。她撇撇嘴,合上眼,卻依舊睡得不甚安穩(wěn)。
這一次的存活任務(wù)不是三個月,而是漫長的三年。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她周圍究竟有什么危險(xiǎn),足以致命?
她不會凍死,不會餓死,她的母親也不是那么絕情的人,一口飯總是會給她的。難道這周邊治安非常不好,她走出去會隨時被人販子拐走?還是在哪里藏了什么變態(tài)殺人兇手,專門會逮著小孩子下手?還是……
這個問題是涼溪一直沒有鬧明白的,她此時還不知道,這一次的存活任務(wù),完全足以將她殺死的原因,并非來自于別人。
小胖墩第一天只是弄翻了一次姐姐的碗,然后就出去玩了,沒再鬧什么幺蛾子。第二天,他被他的父親勒令留在家中檢查作業(yè),不能出去,涼溪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玩具。
早飯,他撞翻了碗;中飯,他撞翻了碗;晚飯,他依舊沒讓涼溪吃到嘴里面……難怪叫翔翔,這樣的孩子,比翔還不如。
家中地位最高,最威嚴(yán)的父親,瞎子都能看出來的向著自己的兒子。小胖墩沒有受到半分懲罰,涼溪則是一天沒吃飯。直到晚上,她才摸到廚房,把在地板上旅游了一圈之后又回到碗里的米飯吞入肚中。
雖然飯冷了,而且沒有菜,但涼溪確定,總有一件好事。
家里還有面,但女人下午卻出門去提回來了一小袋米,晚上燜了米飯。一碗米飯滾到地上,只要地干凈的話,其實(shí)也沒什么的,收回來就能吃了。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女人壓根就不是為了她,害怕再這么下去她會被餓死,所以才出去買了米的話,那有這么一個母親,其實(shí)還算是不錯的。雖然不喜歡她,但不讓她挨餓,涼溪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吃過了飯,睡好了覺,又是新的一天。涼溪待在自己的小陽臺上,完全照著女人的話做——不出去惹麻煩,麻煩……卻也不一定不會來找她!
小胖墩照舊樂此不疲的摔碗,沒人敢說他半句不是。但摔了兩天,這小祖宗又不滿意了。
以前摔了碗,不讓涼溪吃飯,她會哭,有時候還會鬧,甚至還會推翻他的碗??芍徊贿^是燒了一回作業(yè)而已,他這姐姐好像突然認(rèn)清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一夕之間就成了個啞巴。被欺負(fù)不吭聲,一天除了吃飯就是躲在自己的陽臺上,也不知在干啥。
干啥事兒都是要有人回應(yīng)的,一直自己一個人演獨(dú)角戲,未免太過于無聊。小胖墩碗摔膩了,開學(xué)的倒數(shù)第二天,涼溪安安穩(wěn)穩(wěn)吃過了早飯后,他就給涼溪找了新的麻煩。
“啪!”書和本子摔在她的身上,“喂!你給我把最后十課的生字生詞抄了?!?p> 嫩嫩的聲音頤指氣使,他沒有說幫,直接說的是給。
涼溪翻開書,依舊沒說什么,小學(xué)十個課的生字生詞而已,她閉著眼睛都能抄完。抄的時候順便還能靜心想些自己的事,還能讓這她遲早要收拾一頓的小兔崽子閉上嘴回他的屋子,何樂而不為呢?
涼溪竟然拿著書默默地就開始抄了,小胖墩一時間不敢相信,這人還真的改了性子……不過,有人幫他做作業(yè),那當(dāng)然是好事。后天就要開學(xué)了,他暑假作業(yè)還剩一大堆呢!有人幫他寫,他高興還來不及。
晚上男人回來的時候,小胖墩也是乖的,至少不敢讓別人幫他寫作業(yè)。作為寫了一天作業(yè)的回報(bào),涼溪又順利地吃了晚飯。
兩個平日里總是少不了一個鬧,一個哭,另一個得意的笑的孩子,忽然就能這樣和平相處,當(dāng)父母的也是覺得奇怪。不過,這變化總是好的,也就無人多嘴問。
轉(zhuǎn)眼到了開學(xué)的一天,男人依舊要去工作,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走路去了學(xué)校。
涼溪自從來這里之后,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那個有垃圾桶的角落。今天幸好是被女人帶著去學(xué)校,否則涼溪絕對找不到她讀了4年的小學(xué)是在哪里。
牢牢地認(rèn)下了路,涼溪記住了離家只有個一公里的學(xué)校在哪里,也記住了開學(xué)的這一天,她本來應(yīng)該和藹友善的老師同學(xué),在面對她時的臉孔。
今天吃完早飯,女人很少見的跟男人硬氣了一回。男人要她帶著孩子去報(bào)名,女人剛開始是拒絕的,她滿臉的不情愿。涼溪背著書包在陽臺上看,看男人罵了女人,看女人還挨了一耳光,看女人依舊不愿意去,最后直接被男人拎著出了房門,這才哭哭啼啼地同意了。
出來走在路上,小胖墩在前面意氣風(fēng)發(fā)的瘋跑,跟同樣從小區(qū)里出來的幾個小男孩一起,大叫大笑。涼溪在后頭默默走著,女人又在她的后頭,大熱天戴個口罩,扣著遮陽帽,若是再戴個墨鏡,氣質(zhì)再好一些,還真的像是隱藏起來的明星。
涼溪不懂女人為何走的如此畏畏縮縮,直到她聽見跟他們一道走去報(bào)名的同樣從小區(qū)里出來的別人的竊竊私語,或許那不算是私語,那是正大光明的嘲笑鄙夷。
“陳曉翔,趕緊呀!怎么那么慢?還等你媽跟你姐呀?”
跑在最前頭的一群男孩子,過了沒有紅綠燈,沒有人行道的馬路,看小胖墩還在馬路對面,他們笑著叫。
“陳姣才不是我姐!她是殺人犯的孩子!”小胖墩不服氣,看著車也跑過了馬路。
一群男孩跑遠(yuǎn)了,涼溪聽著小胖墩對她的介紹,聽過了在她們后頭走著的已經(jīng)有孩子或者孫子的媳婦婆婆們的“私語”,想:到底是小孩子,知道殺人犯不好,卻不清楚強(qiáng),奸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