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你猜
匪夷所思的事情……
顧晏清不由坐正了身體。
黎久蔚基本能確定,就是和細細有關了。
細細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兒,完全沒想到自己身上,只是眼巴巴等著玄衣屬下說。
“現(xiàn)任幽承皇帝登基后不久,也就是六年多前,曾派出了自己的親衛(wèi),秘密執(zhí)行過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很是奇怪,要找到一個身上有紅繩的人,遇則斬殺!屬下查到他們的確來過鳳升國,且回歸幽承的時間正好是老爺和老婦人慘死之后……”
顧晏清瞇起眼眸,神態(tài)陰郁,“所以,我母親被殺不是因為是流光族人,而是因為她手上莫名出現(xiàn)的破繩子?”
顧晏清不否認,他母親手上的紅繩,來歷的確詭異!而這才是幽承皇帝要殺死她的關鍵!
“那條紅繩……”
玄衣屬下不知顧忌什么,話語頓了頓。
黎久蔚清靈微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細細緊張地不知今夕何夕。
顧晏清不悅地看著支支吾吾的下屬,不耐煩地冷嗤,“說?!?p> 玄衣屬下立即張口一氣兒說完,“聽說是幽承國澤太子靈魂轉世,只要殺了戴著它的人,就能真正將澤太子殺死!”
顧晏清懷疑自己幻聽了,覺得自己屬下在逗他玩!
“聽說?”
“是……”
“那就是不確定?!?p> 顧晏清低語,迷茫起來,他第一反應是不信,可想起那繩子取不下來又怎么都弄不斷的詭異,讓他不由地謹慎思考,心思在信和不信之間來回搖擺。
黎久蔚倒是信了七八分,想起細細的自稱,又問,“澤太子名諱是什么?”
“幽細澤?!?p> 細澤,細,細細……
行了,又一處吻合的點,黎久蔚信八分了。
“年紀?”
“六年前春天死時,八歲?!?p> 行了,難怪他一副智商不高的樣子,找到原因了。
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誰的細細,在意識到他有可能是那位澤太子后,整個人……不,靈魂,都迷茫了。
他會是那位太子嗎?真的是那位太子嗎?原來他也是人嗎?那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又是怎么回事?
細細的想法很亂,亂地在他的意識里成了一團灰暗的色彩,他很恐懼。
黎久蔚身為細細的保護傘,淡定從容地好像面對危機的不是她一樣,鮮嫩紅唇翹起松散美麗的弧度,問玄衣屬下,“還查到什么了?近兩年幽承皇帝派人執(zhí)行過什么機密任務?”
黎久蔚沒有忘,細細曾告訴過他,幽承皇帝察覺到他沒死,已經(jīng)派人在找了……
玄衣屬下霎時正視起黎久蔚來,“機密任務的確有,別的屬下沒查到,但查到六年前殺害老爺和老夫人的那一批人出動了……就在兩年前左右。”
顧晏清霎時抬頭,“他們的目的?”
“屬下不知。”
顧晏清沉默,消化著今日聽到的一切。
黎久蔚倒是知道,不就是找到她殺死她嗎?
但她現(xiàn)在沒打算說。
沈一行也知道……誰讓他親眼見過黎久蔚戴著一條紅繩呢?
……
雖然明確了巨大的潛在危機,但黎久蔚并不焦慮,畢竟快兩年了,幽承皇帝的人都沒找到她,由此可見敵方并無多少準確線索,采取的是撒網(wǎng)式搜尋,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這種方式能找到目標的幾率小,耗費大,說不定再等個一兩年,幽承皇帝自己就會放棄。
畢竟他已坐穩(wěn)皇位不是嗎?何需忌憚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太子?
黎久蔚明面上依然像個貴族小姐一樣,該過日子過日子,每天的日常平淡無奇,偶爾被黎雙惜找茬、目睹學堂里的勾心斗角,但都是湖面上濺起的小水花,一瞬即逝。
暗地里督促了一次黑白想辦法拿下秋暝宮,最起碼先拿回云空閣被他們搶占的地盤再說。
黑白三個根本不用任何人督促,他們想報仇的欲望比誰都強烈,夜以繼日地衡量己方所有人力財力、反復推測能拉攏哪家勢力成為自己的助力、密切關注秋暝宮所有動向、絞盡腦汁地商量對策……每日忙碌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黎久蔚不將幽承皇帝的殺機放在心上,沈一行就更不覺得這事需要他費心思,他唯一費心的就是怎么在黎久蔚面前刷好感,培養(yǎng)感情。
……
最近鳳京中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行蹤不定、任性頹廢六年之久的顧相府長房嫡孫顧晏清,以少年驕傲輕狂的姿態(tài)再次進入權貴世家的視野,接受正昌帝的蔭封,入翰林院為官!
顧晏清三歲顯過人才智,五歲時已能誦讀百家經(jīng)典、吟詩作對,荀太傅親口贊譽其乃神童,九歲便考中秀才成為鳳升開國以來年紀最小的秀才!
顧晏清自此名揚天下!各地學子無不艷羨吹捧!
鳳京百姓對此津津樂道,那時年少稚嫩的顧晏清可謂風光無限。
但不久后顧晏清父母離奇慘死的噩耗,摧毀了這位天之驕子,一夜間,他從云端跌落塵埃,精神失常得了瘋癥,從盛到衰,他仿佛是顆劃過天際的流星,只留下短暫的璀璨,便徹底歸于黑暗,讓無數(shù)人唏噓不已。
后來顧相爺求了玉妃,顧晏清的病癥雖被治好了,但他的精神未起死回生,再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fā),他拋棄所學、拋棄志向,甚至拋棄禮法,不顧‘君子遠庖廚’的訓言,一頭扎進廚藝的鉆研,不理顧老相爺?shù)膭駥?,不顧天下學士的嘲笑。
今時今日,顧晏清入朝為官,回歸正途,正昌帝滿懷期待,顧相爺滿懷欣慰,鳳京百姓再次因他心緒沸騰。
……
鳳京第一酒樓,百寶樓,三層雅間里。
雅間臨窗處,窗戶大開,對面茶樓的大堂里說書人正聲情并茂地講述著顧相府長房嫡孫的光輝事跡。
忽然,不知那說書人說了什么,大堂里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和鼓掌聲。
臨窗飲酒的黎雙星不由側目,狹長的眸子冷若寒星,淡淡瞥了一眼后,眉目浮現(xiàn)幾分笑意,望向對面的紫袍男子,“顧大公子受追捧的程度不減當年啊?!?p> 顧晏清一雙桃花眸,灼灼如烈日,流轉著自信傲然的光彩,雙唇一張,話卻是說得謙遜,“不及星世子啊……想當年,你十三歲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立了軍功,隨黎王戰(zhàn)勝回京的時候,那場面,嘖嘖……”
顧晏清做出一副回味的樣子,“威風啊!除了我們的軍中戰(zhàn)神端王,年輕一輩里,論軍事才華,你可排第二!”
黎雙星的神色浮動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異樣,一閃而逝,“陳年舊事,沒什么好提?!?p> “別謙虛,謙虛過多就是驕傲了!”
顧晏清說著,頭向黎雙星旁邊的位置一偏,“你說是不是,黎雙久!”
黎雙星左邊坐著的正是黎久蔚,她正拿玉制的小勺攪動著瓷碗里五顏六色的酒釀甜點,聞言抬頭看了黎雙星一眼,‘嗯’了一聲,“以大哥的身份和能力,完全能在軍中任個職位罷?怎么還在平瀾書院混日子?”
坐在她對面,也就是坐在顧晏清右邊的沈一行,似乎也是有同樣的疑惑,鳳眸輕抬,淺淡地讓人感受不到的目光,落在黎雙星身上。
黎雙星拿起酒杯,在手中輕輕把玩,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還想閑幾年?!?p> 顧晏清冷笑出聲,“閑幾年?不怕將自己的世子之位閑沒了?你那個四弟兩年前十三歲入軍營,又是不擺架子,又是吃苦耐勞,半年前剿匪立了大功已經(jīng)是四品雜號小將軍了,你父王可是對他越來越滿意,他母親鄭側妃尊貴又是手腕毒辣的,兩人可一直盯著……”
黎雙星喝光酒杯里的酒,抬手將酒杯砸了過去,顧晏清手一伸,接住。
“給本世子倒酒?!?p> 顧晏清和黎雙星多年好友,豈不知他動怒了,也明白他是怒自己在黎雙久面前提黎王府的爛事。
顧晏清閉上了嘴,拿起手邊的酒壺給黎雙星倒?jié)M,遞給了他。
“怎么突然愿意入仕了?”
黎雙星將話題引到了顧晏清身上,本想再讓顧晏清說下去的黎久蔚,錯過了時機。
她默默吃自己的甜點,心里頭卻在尋思著留意一下王府里的各方關系。
顧晏清瞥了一眼她,笑著回道,“我想通了,只有在朝堂上才能施展我的抱負?!?p> 這話沒什么可疑的,黎雙星沒再問。
黎久蔚和沈一行同時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晏清一眼,收回目光時,兩人不經(jīng)意間對視了一眼。
沈一行笑。
黎久蔚無所謂地回了個笑。
……
黎雙星下去結賬,雅間里剩下了他們?nèi)齻€。
顧晏清靜靜等了一會兒,見沈一行和黎久蔚無動于衷,絲毫沒有問他為什么入仕的意思,忍不住反問道,“怎么?不問問本公子為什么做這樣的決定?”
在顧晏清眼里,和他知道同一個秘密的黎久蔚、沈一行已經(jīng)是他的同盟了,既然是同盟,有些溝通是很重要的。
沈一行溫潤的鳳眸抬起,流轉著幽靜的月下冷光,高潔美好的圣人臉龐,能讓人瞧得如癡如醉。
“顧公子請講?!?p> 顧晏清哼了一聲,此時反而不想說了,“你猜?!?p> 沈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