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入冬季,各宮都燒起了炭盆,屋子里倒得暖和,加之最近后宮風平浪靜,眾人也都懶懶地窩在自己屋子里,不隨意出來走動。
自從孟長瑾清醒那日開始,身子是一天好過一天,但也因為病重臥床太久,即便天氣冷了許多,也不愿意整日窩在房里。每日修修花枝、練練字帖,用過膳之后在院子里走動消食。
香芹、碧溪也沒有往日那般忙了,就縫縫新鞋墊,再拿出尚衣局前日送來的皮毛,給大家都縫了幾件毛領(lǐng)子。安達也一下子閑了下來,整日替她們打著下手,哪里有需要他就出現(xiàn)在哪。
除了守衛(wèi)在玥覃苑門前的一排侍衛(wèi),玥覃苑的日子倒和往常一樣,時間在這里緩慢地像小溪一般流淌。有時,碧溪會感嘆幾句,這樣子的日子倒比之前來得容易。
而碧溪自從那日之后便留在了玥覃苑,孟長瑾沒有開口說過讓她走,她自己也不提起這一回事,一切都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只是事情雖然不曾提起,但還是梗在所有人心里,香芹和安達對此的態(tài)度也比平時更加小心翼翼。
孟長瑾正在屋里寫著字,剛好案上的宣紙用完了,她剛抬起頭準備喚香芹,可一抬頭卻只見到碧溪在一旁。
碧溪看到孟長瑾的目光有些躲閃,孟長瑾見她又準備像平常一樣溜走,還是喚住了她:“你替我拿宣紙來吧?!?p> 聽了這話,碧溪又折了回來,到架子上捧了一沓宣紙,然后仔細地鋪在桌案上。孟長瑾注視著碧溪的一舉一動,忽然覺得碧溪比之前穩(wěn)重了許多,不知碧溪的心里是不是會怪她當初的決定。
猶豫了許久,還是開了口:“這段時日,辛苦你了?!?p> 這句話她剛醒來的那天也對著碧溪說過,碧溪將宣紙鋪好后,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孟長瑾。這段時日雖每日都相處在一起,但兩人獨處一室還沒有過,以前她們之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現(xiàn)在卻變得有些尷尬。
碧溪一點都不想這樣,這段時日她一直逃避,很害怕孟長瑾會開口再讓她回永巷,于是她鼓起了勇氣,將心里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我不想再回永巷了,我也不會出宮,我只想一輩子陪在您身邊。我之前說話總是張口就來,惹來了不少是非,以后我一定謹言慎行,不會給您添麻煩的?!?p> 說著說著,碧溪竟紅了眼眶,孟長瑾沒想到自己的打算她都知道,可這都不是她的初衷,念及此,便搖了搖頭:“你本性純良、直爽,我想你一直保持下去,但是這樣的你不適合在這后宮之中。”又苦笑了一下,“你看我,不是也變了么,現(xiàn)在都開始多愁善感起來?!?p> “可寶林,你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碧溪一把握住孟長瑾的手,“我收斂自己的行為,也是為了保護你,我一定不會再給你惹麻煩的!”
碧溪的手很溫暖,孟長瑾低下頭,忽然想到小的時候,她無助時碧溪也是這么握著自己的手。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替碧溪決定人生,因為碧溪比她想得更加堅強。
香芹剛掀開簾子的一角,聽到屋里兩人的對話,手一頓,慢慢地收了回來。安達邁著大步走過來,剛準備問香芹怎么站在外面不進去,香芹連忙一把將他拉住,比了個“噓”的手勢,眼睛向屋內(nèi)晃了晃。里面的聲音雖然輕微,但也正好傳了出來,安達立馬心領(lǐng)神會,兩人相視一笑,這段時間放在心里的大石頭終于可以放下了。
而另一邊,因為宋清行對孟長瑾一事所做的隱瞞,孟長慶一直耿耿于懷,趁他來把脈的時候,質(zhì)問他這件事。宋清行知道此事瞞不了多久,心中早就有了托詞,并告知她自己雖有心要去玥覃苑照料一二,可那里守衛(wèi)森嚴,沒有皇帝的許可他是無法進去的。
孟長慶一直對宋清行深信不疑,自然也相信了他這番話,當從宋清行口中得知孟長瑾已經(jīng)痊愈了,這段時日因擔憂而緊皺的眉頭終于也是舒展開來。
雖然口頭上應(yīng)付了孟長慶,可宋清行也怕如果孟長瑾出了事,孟長慶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所以這段時日也對玥覃苑那邊多有留心。
瀟湘殿雖然不再像剛開始一樣緊閉宮門,可自從孟長慶出了冷宮到現(xiàn)在,皇帝都未曾踏足過。這個在后宮里掀起一陣躁動的瀟湘殿,也漸漸被人遺忘了。
只是,隨著寒冬的來臨,太后的生辰也要到了,雖然這一次不是大壽,但皇帝一向?qū)μ笫中㈨?,自然在太后生辰這件事上也多有費心。往年太后生辰都是敬妃和容妃一手操辦,因著敬妃每日要去西華殿替先皇后誦經(jīng)祈福,所以這件讓許多人眼熱的事自然就落到十分得太后歡喜的戴秋苓身上。
雖然戴秋苓入宮時日短,但勝在細心聰慧,容妃提點過一些事之后,她就快就能自己獨立完成,讓人完全挑不出一絲錯誤。
太后生辰這日,宮里所有妃嬪,還有大小親王、女眷都入宮賀壽,一直被眾人遺忘了的孟長慶,這一次也出人意外地出席了。
這一次的壽宴太后滿意至極,壽宴雖然是容妃和戴秋苓一齊操辦的,太后對戴秋苓稱贊有加,甚至還喚了她坐在自己身旁。相反,容妃竟像透明人一樣被太后遺忘了,只字未提容妃的功勞,還是皇帝提起才讓眾人想起了容妃的勞苦。
孟長慶安靜地坐在一旁,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才人,以前她的席位現(xiàn)在坐著臻昭儀,而她現(xiàn)在就坐在離正位較遠的地方。放眼看過去,嬪妃席位上除了容妃和敬妃,竟全是生面孔。她再環(huán)顧了幾次,確定沒有阮修容的影子,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太后和戴秋苓相談甚歡,期間還時不時有親王女眷走上前來給太后賀壽,壽宴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本來第一次露面的孟長慶理應(yīng)會引起眾人的注目,卻完全被戴秋苓搶走了風頭,就連最得寵的臻昭儀也不得不甘居人后。
臻昭儀進宮何時受得了這種委屈,本想散了席去找皇帝撒撒嬌,可皇帝卻去了戴秋苓宮里,這讓她原本就有些煩悶的心變得莫名焦躁起來,壽宴一散就風風火火地往外沖去,惹得賀月嵐幾人站在一旁看笑話。
彩霓捧著大氅快步追了上來,好不容易追上了臻昭儀的腳步,一面道天氣寒涼,一面給臻昭儀系上大氅。
臻昭儀這股無名的怒火正蹭蹭往上冒,彩霓知道今日之事只是個導(dǎo)火索,真正讓臻昭儀方寸大亂的還是那日親眼目睹皇帝從玥覃苑出來。
只是臻昭儀即便心有芥蒂,但很快面上卻又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彩霓知道她心里還是不好受,畢竟一顆心都放在皇帝身上,以為對方也是帶著相同的感情對待自己的,卻發(fā)現(xiàn)真相好像與自己想的完全相悖。今日賀月嵐的冷嘲熱諷,只是再次將她心里的憤懣激了出來而已。
彩霓嘆了口氣,見臻昭儀的手指凍得通紅,再次將臻昭儀推開的手爐遞了過去。臻昭儀很不耐煩地看了眼彩霓遞過來的手爐,想著手再冷也敵不過心里的寒意,發(fā)了狠一把就將手爐打倒在地。
手爐掉在地上像一個陀螺一樣滾遠了,臻昭儀正準備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聽得身后一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