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言坐在床邊,為秦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秦老太太睜開眼的時候,腦袋還是懵的。
“你,你怎么在這兒?”她眼珠動了動,轉到秦妙言身上。
聲音明顯不悅。
“祖母醒了,”秦妙言淺淺一笑,“昨日您走得急,磕著了,這才昏睡了一整晚,孫女不放心,便思量著早些過來看您?!?p> “什么?”
秦老太太怔了怔,她昨日磕著了?
還昏睡了?
“大夫呢,我磕著了竟然敢不給我請大夫!”秦老太太怒道,一邊往四下里去打量。
沒有一個人,小窗被支起來,僅能看見窗外的一叢綠竹。
“青黛姐姐在熨燙衣服,蕭媽媽和款冬姐姐去準備朝食了?!鼻孛钛砸銎鹎乩咸珌恚瑓s被后者用力推了一下。
“你——”
她瞪了瞪眼,想發(fā)脾氣,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昨日究竟發(fā)生什么了事!
好像是,大侄女上門了,跟她說了些什么要她不太高興的……
不不不,大侄女有求于她,她為啥不高興?
“你這臭丫頭!”秦老太太忽然罵了句,伸手去打秦妙言。
她想起來了,這丫頭,這丫頭不聽她的話,竟然一個人偷偷跑去了回春堂!
還那么多人都盯著她呢,大家閨秀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她還要不要臉了!
秦妙言悶哼了一聲,受下了秦老太太這一錘。
“祖母,是我錯了?!?p> “錯,你還知道錯!”秦老太太作勢要繼續(xù)打,秦妙言笑著接住她的手。
“祖母別氣壞了身子,魏姐姐還在等著我呢?!?p> 威脅她?“你——你這小混蛋!”秦老太太大聲叫著,把青黛和蕭媽媽吵吵進來了。
“老太太莫生氣,二姑娘當時臨危不懼,魏夫人也夸了她呢。”蕭媽媽忙擋在秦老太太前面。
“是啊是啊,老太太您一定沒忘,昨日魏夫人還說,今個兒一大早就來接二姑娘呢。”青黛附和道。
嘿,這會兒還打不得這小丫頭片子了!
“那你還敢不敢了!”秦老太太最終還是屈服了,她瞪著秦妙言,心道橫豎這死丫頭吃她住她的,她就不信挑不出她什么錯處來!
“孫女以后一定不會亂跑了?!鼻孛钛哉Z氣軟極了。
是,她以后不會亂跑,不過別人上門找她……可不管她的事。
…………
大太太顫顫巍巍的走進來。
“母……母親?!彼f了句,眼神也不自覺往秦妙言身上瞟。
秦老太太這會兒出完了氣,只淡淡哼了聲回應,對秦妙言說,“再不長記性沒你好果子吃?!?p> 大太太一怔。
“孫女謹記?!鼻孛钛缘兔柬樠鄣恼f道。
秦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疑惑地掃了大太太一眼。
“母親?!贝筇俅螐姄纬鲆粋€笑容來。
“好了好了,不說了,”秦老太太擺擺手,“趕緊吃飯,吃完滾去……魏家也該來人了?!?p> 大太太朝食吃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莫名其妙。
“妙言,昨日你祖母真的沒生???”兩人一同走出蘭院,她忍不住問秦妙言。
“大伯娘,的確沒有呀,您看,祖母這不是醒了也沒事嗎?!?p> 秦妙言神色有一點委屈,“看來大伯娘還是不夠相信妙言?!?p> “不是,不是的,”大太太想起秦妙言這幾日那嫻熟的扎針手法,不自主開始信任她,忙說道:“我怎么能不信你,我只是覺得你祖母今日有些……”
有些古怪。
秦妙言垂著眼皮,嘴角卻忍不住一彎。
“適才祖母叮囑過妙言了,想是不愿深怪,既然今日作罷了,日后必定也不打緊,大伯娘莫要往心里去,”秦妙言歉疚道:“倒是妙言,連累大伯娘受訓了。”
“這怎么能是你連累為我呢!”大太太忙不迭說。
若不是她想要治病,妙言也不會冒著被老太太罵的風險去回春堂找秦掌柜,也就不會遇見魏夫人了……
可話說回來,若是真能給魏大姑娘治好了瘡疣,也不失為功德一件??!
而老太太么……算了算了。
這位老祖宗能不計較就是好事。
想到這里,大太太才安心些。
不一會兒,魏家就來人接秦妙言了了。
大太太送秦妙言到門口上車,瞧見她手里拎著的一個四方雕花提盒很眼熟,疑惑道:“這是什么?”
“這是火針,給魏姐姐治病用的?!鼻孛钛孕α诵?,答道。
那日從回春堂回來,她就對魏晴好這病上了心,當日便畫了張火針制法的圖,遣了人去遞給秦掌柜。
因為火針比水針還要小一些,也好做,因此前幾日便隨著制好的水針一同被送到了府上。
秦妙言在大太太身上試了水針不錯,料想這火針做的也不賴。
因她素來穩(wěn)妥,因此大太太也沒多說什么,只囑咐了她幾句注意禮數(shù),便送她上了魏家的翠幄青油車。
到了魏府,秦妙言跟著引路的丫頭先進了前廳,魏夫人和魏老爺兩人正坐在上首唉聲嘆氣。
一見正主兒來了,兩人忙站起來迎她。
“妙言來了。”魏夫人說道,一邊示意秦妙言跟著她,“我這就帶你去看看晴好?!?p> 夫妻倆一路說了魏晴好的癥狀,和秦妙言料想的一樣。
少女的閨房中散著濃重的藥味兒,有丫頭打起簾子,羅漢床上坐著個身形消瘦的少女,聽見動靜怔怔的轉過身來。
“阿爹阿娘,這是……妙言?”魏晴好面上遮著面紗,對上秦妙言的眸子,眼中露出一絲希冀的光彩。
秦妙言上前施禮,話不多說,伸手摘下了魏晴好的面紗。
劉海掀起來,額頭上分布著大約十數(shù)顆微鼓的扁豆狀物。
“癢嗎?”秦妙言問道。
“不癢。”魏晴好說了句,下意識的伸手往臉上招呼。
“不可?!鼻孛钛岳∷氖郑屑氂^察魏晴好的手背,上面也有幾顆極小的扁平疣。
“我,我有時也不是故意的。”魏晴好訥訥道。
大夫們是囑咐她不能隨意用手動這瘡疣,但畢竟長在自己的身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碰到了。
“不打緊,會治好的?!鼻孛钛詫ξ呵绾眯α诵?,聲音放柔,“魏姐姐別緊張?!?p> 但愿啊……
魏晴好垂著眸子,低首玩弄腰間的瓔珞。
瘡疣從額頭向兩側延伸,倒也不是很嚴重。
幸好只是復發(fā),次數(shù)也不是很多。
秦妙言又仔細看了幾遍,魏夫人在一旁焦急的問,“妙言,你是真打算用那個針?”
“是?!鼻孛钛哉f道,從一旁的藥箱中拿出一個指頭大小的木盒來。
木盒打開,她在魏晴好和魏夫人驚恐的眼神下拿出一支細長尖銳的火針來,泛著凜冽的寒光。
魏夫人臉都嚇白了。
當時她去找老太太,秦妙言當面倒沒說什么,可私下里卻遣人來送了個木盒給她。
并說,此癥唯有這盒中的火針一法可治。
好家伙,這么長這么長的一根針,真要往女兒的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