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護(hù)城河邊,兩人乘上一座小船,往護(hù)城河中央最大的那個船舫劃去。
挺大的一個船舫,卻是空空蕩蕩的。
宮昊天剛踏上甲板,船舫忽然異常的搖晃了一下。
他蹙眉,抬手阻止了小皇子要上來的動作。
小皇子奇怪的看著他,
“皇兄,怎么了?”
“有點(diǎn)不對勁?!睂m昊天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幾眼。
四周船舫隔得很遠(yuǎn),沒什么異常。
往下看,
水面平穩(wěn),除了船舫剛剛搖晃了幾下漾出的幾圈漣漪外,也沒其他的動靜。
小皇子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左右看了幾眼,
“不管對不對勁,你先讓我上去啊,就算哪里不對勁了,我在這破小船上,我也不行啊!”
宮昊天看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拉了上來。
兩人踩著沉穩(wěn)的步伐,慢慢向船舫里面移動。
宮昊天走在前面,將小皇子擋在身后。
小皇子沒他高,被他這樣一擋,什么看不到了。
他不高興的扒拉著宮昊天的肩膀,
“皇兄!你擋著我了!我也要看!”
宮昊天推開他的手,
“別出聲!好好的跟在我身后?!?p> 他的這句話剛落,船舫里面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砰砰鏘鏘的聲響!
宮昊天沒有再猶豫,迅速幾步上前,推開了緊關(guān)著的船舫的門。
——里面是蘇語千。
推開門之后,安靜了一會兒。
宮昊天跟船舫里面的人都沒有開口。
這一點(diǎn)動靜兒都沒有,小皇子躲在宮昊天的身后,都不耐煩了,
“皇兄,怎么了?怎么不說話?”
說著,就擠開了宮昊天,自己往前走了幾步,看向船舫里面。
船舫的這個位置是個狹小的空間,里面只有一扇窗。
窗戶大開著,蘇語千站在窗戶邊上,一臉慌張。
——地上還躺著個人!
宮昊天沒有急著去看地上的人,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窗邊的蘇語千。
他見過蘇語千,就是這副模樣。
但是,面前這個蘇語千,給他的感覺不太對。
小皇子上前幾步,推開地上那個人,看了一眼,
“皇兄,她也是蘇語千!”
…
宮昊天心里暗笑。
有意思了。
~
宮昊天已經(jīng)確認(rèn)了地上的蘇語千是真的蘇語千。
死了。
脖子處發(fā)現(xiàn)了沒入肌膚的帶毒銀針。
銀針細(xì)微,不足以致命,致命的是銀針上的劇毒。
怕是她早就遭了暗算,到了船舫這才毒發(fā)。
小皇子臉色平靜。
雖然年紀(jì)不大,但生于皇家,奸謀詭計也見過不少,記憶之中存放著的比這還要慘烈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
皇家之人,性情都比同齡人要堅毅許多。
這一看,就知這是為一己私利,便罔顧他人性命,暗下黑手的路數(shù)。
他看著宮昊天,
“皇兄,我覺得是二皇兄干的?!?p> 宮昊天沒說話。
他當(dāng)然猜得出是誰,除了宮盛,也沒誰那么惦記自己了。
小皇子一臉憤憤,
“二皇兄當(dāng)真是歹毒,為了阻止你跟文忠侯有姻親關(guān)系,竟然出此下濫招數(shù)!”
“他還真以為這天子腳下都沒有王法了嘛!這整個南雍朝難道還真的屬于他鄭氏了不成!”
旁邊被勒令站在角落的假蘇語千,聽著這樣大的聲音,害怕的往角落里縮了縮。
她到現(xiàn)在為止,都沒說一句話。
剛剛想逃走,沒成功,又不敢隨便使用術(shù)法暴露自己,只好是乖乖的待在角落。
宮昊天沒接小皇子的話,慢慢朝角落的假蘇語千走了過去,
“你叫什么名字?”語氣輕緩。
小皇子停止了慷慨激昂的譴罵,奇怪的看著宮昊天。
船舫在護(hù)城河上飄啊飄,船舫里面很安靜。
“我叫千千?!甭曇籼鹋刺鹋吹?,可愛極了。
“千千?蘇語千?”小皇子接話,問她。
千千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
“我就叫千千!”
小皇子怒了,
“哎,你……”
宮昊天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朝千千又走了幾步,
“千千,這是怎么回事?”他指著地上已經(jīng)死了的蘇語千,故意加重了語氣,聲音有些威嚴(yán)。
千千臉紅了,
“我……我不是故意弄死她的,我,我就是想吃桌上的糕點(diǎn),輕輕推了下她,她就倒了,我不是故意的?!?p> 她也不明白這個姑娘怎么就這么弱呢,自己真的只是輕輕推了一下,她就倒地上了,嚇了她一跳!心里還思索著自己的術(shù)法是不是又精進(jìn)了呢。
怕被發(fā)現(xiàn),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逃,結(jié)果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宮昊天唇角勾了勾,抬頭跟小皇子對視了一眼。
小皇子還沒懂宮昊天眼里的意思,宮昊天就已經(jīng)開口了,
他拿起一塊糕點(diǎn)遞到千千面前,
“你想吃這個?”
千千眼巴巴的看著糕點(diǎn),點(diǎn)了點(diǎn)頭,
“想吃。”
但是,又不敢伸手去奪。這是別人的東西,父君跟她說過,在人間,別人的東西不能奪。
宮昊天將糕點(diǎn)又往前遞了遞,
“張嘴?!?p> 千千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張開了嘴。
宮昊天將糕點(diǎn)放在了她嘴里。
千千嚼著嘴里的糕點(diǎn),美味得她都要冒泡泡了。
小皇子被宮昊天的這一系列動作弄得云里霧里的。
記憶中,皇兄好像對女人不太感興趣,不怎么憐香惜玉啊。
這個時候,宮昊天忽然故作遺憾的皺起了眉頭,
“千千啊,你知不知道,你這可是做了壞事了,會被官府抓起來?!闭f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地上的蘇語千
小皇子一聽這話,睜大著眼睛看著宮昊天
千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地上的蘇語千,立刻明白他在說什么了。
她一臉驚恐,馬上就是哭出來了一樣,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宮昊天一臉誠懇,
“所以,給你一次贖罪的機(jī)會,要不要?”
千千思慮了一會兒。
……之前好像聽岑娘說過做了壞事可以贖罪來著。
她低頭看了蘇語千一眼,還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弄死她了。
但是,錯了就是錯了,贖罪是應(yīng)該的。
她看向?qū)m昊天,一臉堅定,
“要的,我要贖罪?!?p> ~
錦王府的馬車,奢華至極,走在哪都很顯眼,引得行人頻頻回首。
馬車走在街上,馬蹄踩在地面上的噔噔聲格外清脆。
慢慢的,馬蹄聲停住,前方拉車的馬兒低下頭,打了鼻涕口水橫流的響鼻。
馬車停在了文忠侯府門口。
…
錦王府的馬車停在了文忠侯府的門口!
行人睜大著眼睛,一臉訝異!
反應(yīng)過來之后,紛紛朝著馬車圍了過來。
看熱鬧,哪個年代都流行。
錦王府家的侍衛(wèi)跟在車后,將涌過來的行人遠(yuǎn)遠(yuǎn)的隔開,不讓他們靠近。
眾人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七嘴八舌的議論。
小民談資,無他意,圖個樂呵。
馬車停穩(wěn)之后,宮昊天先下了馬車。
他平常深入簡出,沒幾個識得他是錦王爺,這次,算是拋頭露面了一回。
片刻之后,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也從馬車上走了出來。
白衣飄飄,風(fēng)姿綽約,頗有些韻味。
看到有女子出來,圍著的眾人瞬間炸開了鍋!
“這女子…是文忠候小女兒?”
“看這模樣,八九不離十了?!?p> “你們誰見過他家小女兒?”
“沒有”
“沒見過?!?p> “我之前都沒聽說過文忠侯家還有一個小女兒,還一直以為文忠候家就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呢!”
“我聽文忠侯家的仆役說,這小女兒生母去的走,老侯爺本來就不喜她的生母,加上朝事繁忙,對她也不上心,沒爹沒娘的,從小都沒人照料呢!”
“這么苦的孩子??!”
“是啊。”
……
那邊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文忠侯府門口這邊,靜悄悄的。
千千下了馬車,按照宮昊天教她的動作,微微的對他福了福身,
“多謝錦王送小女回府?!?p> 宮昊天向她拱手回禮,
“四小姐不必客氣?!?p> 小皇子躲在馬車?yán)?,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現(xiàn)在看著這么像模像樣,誰能想到剛剛在車?yán)锝趟卸Y的動作的時候,是有多搞笑。
給一個糕點(diǎn)吃就學(xué)一個,不給就不學(xué)。
糕點(diǎn)沒了,只能再去買糕點(diǎn)回來,然后才接著學(xué)。
還變著法的要糕點(diǎn)吃,故意不好好學(xué),要給兩塊,才好好的做動作。
把宮昊天折騰得頭都大了!
…
兩人各自按照原先說好的,在文忠侯府前行禮告別之后,千千就進(jìn)了文忠侯府。
宮昊天也回了馬車。
一回到馬車,小皇子就朝他擠了過去,
“哎,皇兄,你怎么不進(jìn)去瞧瞧,萬一她要是露餡了呢!”
宮昊天一臉坦然,
“文忠侯府幾乎沒人跟蘇語千接觸過,不知她的性子,不存在被看破的情況?!?p> “況且,我現(xiàn)在也不喜結(jié)交那文忠侯,還是少接觸的好?!?p> 說著,語氣變得有些沉重,
“答應(yīng)這門姻親,實(shí)在是因為皇祖母年紀(jì)大了,不想她再為我操心了。”
小皇子的眼中也多了些憂愁,
“我明白你,皇兄?!?p> 馬車緩慢動了起來,向著東市錦王府的方向。
宮昊天掀開車簾子,往馬車外看了一眼。
外面人聲鼎沸、熱鬧不已。
他凝著眉若有所思。
今日本想去會會那蘇語千,卻沒想到誤打誤撞撿到一個假的蘇語千,真的蘇語千卻死了。
宮盛那急躁的性子,反倒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如今本王不想?yún)⑴c朝事,但哪天你鄭氏若是做的過分了,荼毒了天下百姓,本王自會收拾你們。
留著一個蘇語千,與文忠侯有個牽絆,以后政事上或許有用得著的地方。
~
文忠侯今日夜間剛從宮里回到侯府,就聽說了錦王今日送蘇語千回來的事情。
他往后院去尋人問情況,王氏、林氏,卻是一個都尋不著。
差人一問,這才知道今日晚些時候錦王差了一些丫鬟婆子過來給四小姐收拾嫁妝,都去雪園看著去了。
老侯爺這才心頭一震,自己的小女出嫁,自己也著實(shí)要準(zhǔn)備一下。
堂堂文忠侯府竟寒酸到還要錦王差人過來幫忙收拾,確實(shí)不妥。
他立刻吩咐了下去,著王氏、林氏,好好的與四小姐準(zhǔn)備嫁衣、嫁妝等一應(yīng)女子出嫁的物樣,不可薄待了!
…
錦王大婚前夕,威武大將軍班師回朝。
全都城的百姓夾道歡迎,迎接英雄回家!
宮翎身披墨黑盔甲,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fēng)發(fā),帶著戰(zhàn)利品和惡蠻首領(lǐng)的頭顱,在全城百姓的歡呼聲中,走完了整條長坊大街。
后,入宮面圣,拒掉了所有賞賜,向圣上交出了兵符,領(lǐng)了個宣陽侯之位,做了個閑散侯爺。
宮翎是個妙人,面圣之時,一番說辭惹得圣上極度歡悅。
他說,
若有戰(zhàn),召必回,保家衛(wèi)國,就算是血濺疆場,不足為惜。
無戰(zhàn)之時,就讓自己偷偷懶,喝喝茶、下下棋,活得愜意快活便好。
群臣樂意,圣上更是樂意啊,允了他。
宮翎不是旁門左道哪個旮旯里憑空冒出來的小人物,他是當(dāng)今圣上的親弟弟!
輩份上,錦王得喚他一聲小皇叔。
但是,他也沒大錦王幾歲,也是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小伙子。
因為上一輩人的一些事,他從小被送到軍營,一個人在冰冷殘酷的軍營摸爬滾打多年,才混出了今天的這副模樣。
是那些年吃的苦、流的血汗鑄造了這個胸有乾坤的鐵血男兒。
…
第一件喜事過了。
第二件喜事也在全朝臣民的期待中滿面嬌羞的來臨了。
錦王大婚。
場面自然是做得足足的,從西市文忠侯府到東市錦王府,路上全部拉上紅布做帷幕,將百姓隔離在外,避免擁擠沖突,耽誤了大禮。
錦王身著紅色喜福將千千從文忠侯府迎回錦王府的路上,許多百姓探頭探腦,都想一睹這一對郎才女貌的新人的風(fēng)采。
只是,攔得嚴(yán),偶爾能看到一條掛著紅布的馬尾巴甩來甩去,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
長坊街一間酒館的二樓。
宮盛與國公爺面向而坐,兩人之間的小桌擺著幾碟小菜、兩壺清酒。
國公爺拿起酒壺,將兩人的酒杯斟滿。
恰巧這時,錦王的迎親隊伍經(jīng)過。
亂鼓喧天,炮竹齊鳴,一番鬧騰。
宮盛手中握著酒杯,眼睛直直的看著樓下的隊伍,視線落在前面的宮昊天身上。
他舉杯,淺飲了一口杯中酒,面色平靜,
“外祖父,這宮昊天還真把這四小姐給娶回家了?!?p> 國公爺輕笑,
“盛兒,任他娶回家,他又能如何?!?p> 宮盛打量著杯中的清酒,若有所思。
清酒雖清,卻很是醉人
正如這人,表面看著淺薄無害,暗地或許就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