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封印之下
“我叫白澤……”男子望著無念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冰冷,心中的痛苦和愧疚愈加深重,只好先自報家門:“不知你母親……唉,她一定不會提起我的……我,我是你的一個……遠房表舅?!彼袷窃趯o念說,卻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心中瞬息萬變的情緒無法掩蓋地流露著。
無念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常??吹侥赣H獨自一人默坐神傷的樣子,每次撲上去抱住母親問她在想什么,母親總是輕撫著他回以嫣然一笑,年幼的他從不知道那微笑背后隱藏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可是此刻,無念的心神之中卻有什么東西隱隱一動,他看著眼前這個人,多年前的疑問驀然間就有了答案。
他,就是母親的那綿綿不斷的哀傷的根源。
盡管無念成長于綸音濡染之中,此刻卻依然從心底迸發(fā)出一團熊熊怒火。那是一種無法遏制的憤怒,仿佛它從來就是蟄伏在那里,一直在等待爆發(fā)的時機。
身影一閃,無念已經(jīng)置身于白澤面前,緊握的拳眼看就要給予白澤狠戾一擊。
然而此刻白澤的整顆心卻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住了——那一層籠罩在無念體外的青光,溫柔嬌美的光暈是多么熟悉,盡管已闊別多年,卻依然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白澤忍不住想要去觸摸,就在指尖觸及的剎那,那清光散作數(shù)不盡的星辰,滔滔不絕地涌入他的掌心。那是等待已久的孩子,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歸宿。
當星辰進入白澤體內(nèi),無邊的幸福與哀傷就將他淹沒了,原來青鸞是用他們之間全部的愛與回憶來封印無念的妖力,作為對此生摯愛的紀念與饋贈。而此刻,她苦心準備的這份厚禮終于抵達了終點。
白澤痛苦地抱緊雙肩,仿佛懷中緊緊擁著最愛的人,緊緊地,緊緊地,生怕再一次失去她。他單膝跪地,淚水無聲地淌濕了衣襟,其實內(nèi)心早已哭到絕倒。
無念這一拳本該是重重地打在白澤臉上的,然而卻被那股灌入白澤掌心的力量擋了下來。
無念也已經(jīng)感知到那是母親的力量,原來即便已經(jīng)去世她也不忘保護自己的孩子!她從自己的生命中分出最美好的一股力量留在愛子身邊作為守護,而此刻,她的意愿也很明確——不愿無念傷害面前這個負心郎。
無念將雙拳捏的咯咯作響,生生忍下了心底的怒火,他不愿,也不能違逆母親的意愿。
他最親愛的母親??!
無念瞇起雙眼再一次狠狠地覷了白澤一眼,然后霎然轉(zhuǎn)身離開,將他丟在身后,如同丟棄一件垃圾。
既然母親不愿他以怨報怨,那他才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情跟這個人耗,他還急著去隔壁看他的靜緣怎么樣了呢。
無念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靜緣床邊,只見他依舊昏昏沉沉地睡著,可是那雙俊俏的眉頭卻緊鎖一處,臉頰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這一次無念看得清清楚楚,一股暗紅色的妖氣正在靜緣的胸腹之間盤桓,雖然很淡,卻很明確地企圖攻入靜緣心包,無奈力量不足以一舉成功。正是它折騰得靜緣如此難受。
原來這就是火蜘蛛留在靜緣身上的“毒”!無念無暇細究自己為何突然能夠如此清楚地看見它,眼下最迫切的是趕緊將它從靜緣身上祛除。念頭甫生,無念只覺體內(nèi)有一股力量迅速膨脹而出,在他還處于驚奇之際,那股力量早已溢出體外,將靜緣身上那股黑氣風吹飄煙一般掃了個無影無蹤。
無念還未回過神來,但眼見得靜緣眉頭已經(jīng)舒展開來,原本緊閉的雙眼也緩緩張開了。
“啊……好累……”靜緣喃喃道。
他張開眼,直接對上的就是無念關(guān)切的目光,不由得心頭一暖。
“我睡了多久?”他莞爾一笑,問道。
“一個時辰?!睙o念用一塊細紗巾給靜緣拭了拭臉上的汗,又仔細端詳了一下,看得出他的確是好多了。
“還難受嗎?”到底是不放心,還是要確認一下。
靜緣從枕頭上撐起身來道:“說來也怪,剛剛睡著的時候還很難受,可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間就感覺好了一樣?!?p> 無念扶他坐好,還在背后墊了一個枕頭,讓他靠在床頭。
“師父,我好餓。”
“我知道,你先喝些水?!睙o念端來一碗溫熱的湯水,親手喂給靜緣。
靜緣嘗了一口,只覺得清爽悠暢,不禁好奇:“真好喝!這是什么?”
“就是水啊,只不過加了一點去濁扶正的草藥而已??斐脺責岷攘?,涼了喝不得了?!?p> 靜緣就著無念的手,將那碗藥湯一飲而盡,頓覺神清氣爽,這兩天身上的不暢快一下子都煙消云散了。
“師父啊,想不到徒兒竟然也讓師傅這樣伺候了一回?!膘o緣頑皮道。
無念見他轉(zhuǎn)眼就恢復(fù)的活蹦亂跳了,心底也高興得很,不覺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你還知道呀?等你好了就要你加倍還回來!”
“師父真無情!我還沒好呢就想著要我還債了!”
“那就先給你吃飯,喂飽了再還吧!”
師徒二人在這里開心調(diào)笑,完全沒去理會隔壁房間還晾著的那個人。不過無念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個人并沒有走。
靜緣跟在無念身后下樓,在樓梯上就瞥見客廳里站著一個俊美華貴的身影。
“師父,那是誰?”靜緣驚奇道。
“不用管,剛來的一個要飯的。讓他在那里等一會兒吧。”無念淡淡道。
“天吶?哪有這么有錢的乞丐?師父你可千萬別信他!”靜緣大驚小怪的聲音和無念冷冰冰的話語全都一絲兒不落地傳進了白澤的耳朵里。
白澤紋絲不動,背影依舊釋放著無限的高貴瀟灑。
這個時候當然不要動的好,假裝聽不見比什么都好!
被青鸞的兒子罵也就算了,誰讓自己做了負心郎呢?她兒子恨我罵我情有可原。可是,另外那個家伙呢?居然敢懷疑我是騙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