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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臨天下

第五十六章 至寒

韶臨天下 易水安瀾 3132 2019-07-07 10:00:00

  鬼蠱娘沉默了。

  “前輩可否向我保證,前輩一定會回答。”錢離音重復道。

  “嗯,我答應。”若她不應,或許錢離音會接著問下去。少年人意志堅定,想問的就一定要問到對方答不上來為止,不然不會罷休。持續(xù)的沉默也沒有個結(jié)束,倒不如答應她好了。

  錢離音頓了頓,道:“義父的過去,還請前輩詳細地告訴我?!?p>  果然是這個問題。鬼蠱娘的記憶起點驟然倒退到她第一次來康寧郡府,尚還與遲韶同一間房休息的時候。

  那時她的確窺探過遲韶的一次記憶。那時唯一的感覺便是:太混亂了。

  “整段記憶中,我只能看清三段記憶,一段至溫,兩段至寒?!惫硇M娘道。

  第一段記憶大概是在遲韶十三四歲的時候。遲韶的父母因為遲韶遲遲沒有女性的特征而請來了醫(yī)師,醫(yī)師告訴他們這是一種怪病,只是知道這病會導致無法生育,無法像尋常女子一樣,具體的情況他便也不清楚了。遲家認為他們養(yǎng)了個怪物,便吵嚷著要把她殺死。遲韶那時的身高已如成年男子一般,平素也在遲家?guī)蛶兔Γw力雖不能說是好,但也不差,三兩下跑到院子里,也沒多想,抄起旁邊一把殺豬的短刀,刀鋒直指親生父母。她那時尚未有現(xiàn)在這般冷酷,自己這般動作一出倒也讓自己一驚,急忙將短刀收在刀鞘中,慌亂中逃走了。

  故事很短,并不轟轟烈烈,也沒有事后的藕斷絲連,遲韶逃出遲家后便再也沒回來過。

  中間不知她經(jīng)歷了些什么,不過她大概也沒有在江湖上闖蕩,偷搶的技術(shù)尚未那般純熟,便餓暈在一個大人家的府門前。牌匾上寫著兩個大字:呂府。等她兩眼一黑再次醒來的時候,便見一個年已不惑的男子,風度頗佳,大概也是文人雅士,輕笑了兩聲,走到她床前,道:“你今日累壞了,在我府上住幾天再走吧。在下呂喬,這是呂府?!?p>  呂喬怎么也不會料到,面前這個孩子居然當頭一句便是:“我的刀呢?”

  雖說是多少有些驚訝,但他還是笑了笑,道:“那把刀我看過了,已經(jīng)很舊了,刀刃不夠鋒利,刀身也不夠堅硬。我已經(jīng)教人去修理了。你若是喜歡的話,修好了再還給你,先等幾天?!鄙形吹冗t韶開口,他又道,“你昏迷的這些日子里,我把了你的脈,也觀了你的相,試過了你的筋骨,是個學武的好料子,在這一方面也是頗有天賦。只要稍加指點,定會踏入巔峰。我素來不喜歡人才被我錯過,所以我想,等你醒來,便問問你,愿不愿意在我這里學習一些基本的劍法拳法,就算是日后不入江湖,也可以防身?!?p>  遲韶遲疑了片刻,道:“你不會嫌棄我?我可是被親爹娘嫌棄,吵嚷著要趕出家門?!边@話聽起來有幾分諷刺的意味。

  呂喬依舊是那副令人安心的笑容,不過這次倒是多了幾分調(diào)侃的意味:“在武學上有造詣,與你能否生育有何關(guān)系?”

  遲韶頓時惱羞成怒,右手一拳驟出,直直打向呂喬。這一拳在她同齡人中應該算是頗有力度的一拳,速度也不算慢,卻被呂喬輕輕松松一掌接住。呂喬點點頭:“不錯,看來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換上那邊的衣服,來廳堂找我。”呂喬便不滯留,緩緩站起,步履輕盈,一身白色長衫踏出房間。

  遲韶將那一身整潔的衣服換好,簡單扎了頭發(fā),踏入那陳設(shè)規(guī)矩,正中間的牌匾上寫著“光明磊落”四個大字的廳堂。

  呂喬早已在主人的位置上坐好,旁邊有兩個侍衛(wèi)。氣氛頗為莊重,讓遲韶有些受不了。

  呂喬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語氣肯定:“今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不論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都莫要再理會。大褚衰微之際,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以手中之劍,以身戮惡,不濫殺無辜,堅守心中正義。你可否做到?”

  遲韶道:“可以!”

  呂喬笑道:“好!賜劍!”

  一旁的一人上前將劍奉上,另一旁的人也隨之走上來,奉上一只玉鐲。遲韶將那玉鐲帶上,便看到上面刻的四個字:親傳,常卿。

  “不知你的姓名,我便賜你一個。今后,便喚你常卿。你天賦凜然,我意已決,收你為親傳弟子。師門規(guī)矩你已明白,今后,用好你手中的劍,堅持好你心中的正義。”

  鬼蠱娘說到這里,突然一頓,思索了片刻,似是明白了什么東西,對錢離音道:“最后的至寒我便不講了,等到你見識更廣后,你自然會明白,自然會懂得這件事。”言罷,便徑直起身,離開房間。

  今日的雨下得很大,倒讓她想到那年的那一場大火。一想到這件事,她便覺得可笑。罪惡的種子已經(jīng)埋下,既是諸多時日白日不發(fā)作,晚上也會顯靈。本是純良柔軟的心靈在經(jīng)歷變故后不堪一擊,一敗涂地,再次愈合,便堅硬得連炮彈都攻不開了。她學會了反抗,變成了強大之人,就算過往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但若有人執(zhí)意要撕裂,那種熟悉而又有恐懼感的疼痛還是會迷亂她的神志,最終導致罪惡爆發(fā)。

  居然會有人想要凈化那顆本便在逐漸污濁的心靈,真是可笑,真是引人悲嘆。

  遠在褚陽城,大概是她并未注意,暴雨像是毫無征兆地降臨。遲韶順手從旁邊的攤販那里順走一把傘,內(nèi)心毫無波瀾地將傘撐開。方才未曾注意,現(xiàn)在一看,那傘居然是赤紅色的,在這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煩悶空氣中,一看倒還頗為耀眼。

  仔細一想,從早上大鬧褚陽城后,到現(xiàn)在倒也有幾個時辰了,宮里那邊現(xiàn)在居然尚未有什么音信,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可以稍作休息會兒了。她躍上一旁房屋的房頂,左手背在身后,頭上是右手握著的那柄赤紅色的傘,雨水從傘的四周稀稀落落地落下,在中間圈出了一塊干燥而頗為舒適的空地。

  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忙碌,倒是好久沒這么清閑了。

  遲韶目光可及的那楚芳宮,蘇丞相遲遲趕到,一柄白色的大傘撐起,遮在了曹懿頭頂上。他頗有歉意道:“陛下,臣來遲了......”

  曹懿沉默了近一個時辰,這才算是說了句話:“愛卿,你幫我好好給皇后娘娘置辦一場喪事,不必選一個什么好日子,就在今天。趕緊讓她下葬,入土為安?!毖粤T,那平素眼神幽柔的陛下緩緩站起,依舊不肯放下懷中的摯愛。他就抱著她,在這陰郁的雨天中向著褚陽殿緩緩走去。

  季驊及其隨行的士兵不敢怠慢,跟在曹懿身后,護送著曹懿的這一程。蘇丞相的一柄白傘隨著曹懿的走動而向前,他是頗為仔細的,那柄傘總能擋住要打在曹懿身上的雨水,讓曹懿穿梭于風雨而絲毫不被沾染。

  “蘇丞,等你回宮,代我寫一封邀戰(zhàn)書?!辈苘灿挠牡馈?p>  蘇丞相一愣。曹懿素來的行事分割便是互不招惹,若能少一事,便絕不會多生一事。雖說今日之事導致他性情大變也不是全無可能,但會有如此大的反差,他倒是沒有想到。

  “臣知道了。那陛下要邀誰一戰(zhàn)?具體內(nèi)容臣該如何......”蘇丞相道。

  “找到遲韶的蹤跡,告訴她我明天在孫氏書堂舊址等她,私人恩怨,讓她不要帶人過來,我一人前去應戰(zhàn)?!辈苘财届o道。

  蘇丞相頓時止了步:“陛下......您何必......”

  “夠了!”曹懿一聲喝道,不禁驚得蘇丞相出了冷汗,“你只把信帶到,剩下的,不歸你管?!毖粤T,便繼續(xù)向前走。

  蘇丞相便也不說什么撐著傘與曹懿一通向前。

  將曹懿送回褚陽殿后,蘇丞相回府,按照曹懿所說,擬定了一份宣戰(zhàn)書,吩咐下人道:“與宮中相關(guān)人員說清楚,讓他們將這宮內(nèi)都搜查一遍,看看遲韶是否還在這宮內(nèi)。同時,跟街上巡查的人說一聲,看看她最近又去了什么地方。叫兩方人都仔細些。我個人認為她已不在宮中的可能性更大些。囑咐他們小心辦事,一定要查出個結(jié)果來?!?p>  這件事百便在官府下屬的各部門傳開了。遲韶在那房頂待了一會兒,便接著在大街小巷中逛,這便偶然碰到了奉命辦事的官府人員。她多見了幾個人,多聽了幾耳朵,大致將這因果聽明白了。大概就是曹懿找她在孫氏書堂舊址一戰(zhàn),只讓她一人前去,若是找到了她,便帶她去蘇丞相那里簽了這邀戰(zhàn)書——各位巡查的人所擔憂的倒不是找不到她的人,而是遲韶的動作太快,就算是找到她,也不一定能帶她去蘇丞相那里。

  遲韶將此事捋清楚后,不禁笑笑,閃身進入一家小店,要了點筆墨,用潦草的字跡寫了個“應”字,后面附了她的姓名。她不想簽那什么條約,但她有別的法子讓他們知道她答應了,既然曹懿要她一戰(zhàn),她也沒理由不應。

  寫罷,便一手持傘,輕功閃到蘇丞相府上,將那張紙遞給門口的侍衛(wèi)。未等侍衛(wèi)開口,她的身影便在他二人眼前一晃,不見了。

  一人打開那張紙,看過后急忙稟告蘇丞相:“大人,那逆賊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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