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逃跑
白芷華猛地甩了湘云一個巴掌，沉著臉說：“你怎么會生出害人性命這種歹毒想法的！”
湘云一下子哭了出來，顧不得臉上的紅腫，抱著白芷華的腿哭著說：“王妃，奴婢這都是為了您和小王子好?。∨究床贿^那個女人騎到你頭上！奴婢怕您留下這個根子，日后遺禍無窮??！王妃待奴婢一家恩重如山，為了王妃，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與王妃您無關(guān)！這事您不用管，您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自然會安排好的。有什么罪孽都由奴婢擔(dān)著！”
“你！”湘云從小服侍在白芷華身邊，與白芷華感情深厚。白芷華雖然氣憤湘云用計狠毒，卻也狠不下心怪她。
好半晌，白芷華嘆了口氣說：“也是我給你起了個壞頭，讓你生出這樣的邪心來，怨不得你。我設(shè)計誣陷孟姑娘，逼她離開王府，已是心中有愧，又怎能一錯再錯，對她痛下毒手！湘云，你記住了，人命關(guān)天，無論如何，不能做這種害人性命之事，不然一輩子心里都無法安寧！”
湘云低頭不語。
“你記住了沒！”白芷華聲轉(zhuǎn)嚴厲：“身處后宮，為求自保用些小手段情有可原。但如果為了爭權(quán)奪利變得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就別怪我留不了你！”
湘云被白芷華嚴厲的訓(xùn)斥驚到了，趕緊連連應(yīng)是。
見湘云老實認錯，白芷華才緩了口氣，說：“孟姑娘是位巾幗英杰，光明磊落，我很欣賞！只不過立場所限，不得不使詐趕走她，實屬無奈。所以，不想再傷她性命了。你明白么？”
湘云老老實實地應(yīng)道：“奴婢明白了?！?p> 白芷華命湘云退下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很難再回頭。不光自己，連身邊的人都會受到裹挾。
她走到靜室供奉的佛龕前，點燃一炷香，跪下默禱，祈望王府從此能變得太平，希望自己在后宮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不要丟了初心。
夜深人靜時，風(fēng)荷苑的后墻墻頭，緩緩飄過一陣煙。過了一會兒，墻頭露出一個黑紗蒙面的腦袋，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后，現(xiàn)出一個纖細的黑影，背著一個小包裹和一把長劍，悄無聲息地翻下了墻。
周圍的侍衛(wèi)都已經(jīng)被迷倒在地。孟云婳在這個府中已經(jīng)住了好幾個月，對王府地形很熟悉，無驚無險地摸到了后門。
后門處已經(jīng)有人在守候，看到黑衣蒙面的孟云婳，招招手，開了門放她出去。
門外季老三和另一個看起來很精干的漢子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
季老三看到孟云婳很是激動，迎了上去。孟云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兩人跟著白芷華派來的引路人迅速離開了王府。
三人到了一處偏僻的城墻，算好換崗的時間，避開守衛(wèi)上了墻頭。那引路的漢子從包裹里取出一段繩索放下去。三人便依次下了城墻。
王大壯已經(jīng)帶人守在了城墻下面，還牽著八匹裹了馬蹄的馬。孟云婳朝他們點點頭。一行人也不廢話，上了馬，趁著夜色離開了壽春。
第二日天尚未明，侍衛(wèi)們換班時發(fā)現(xiàn)，有一片地方的守衛(wèi)全都暈倒在地。這一驚非同小可！
侍衛(wèi)首領(lǐng)沖進風(fēng)荷苑，猛敲下人房的門，抓住一名侍女便讓她去敲孟云婳的房門。
那侍女被逼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敲了半天門，里面也沒有回應(yīng)。
侍衛(wèi)首領(lǐng)心知不妙，直接一腳踢開了門。進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孟云婳果然不見了！
侍衛(wèi)首領(lǐng)面沉似鐵，迅速奔去客院，發(fā)現(xiàn)客院也早已人去樓空。侍衛(wèi)首領(lǐng)一邊讓手下迅速將消息飛鴿傳去給楚琮，一邊親自趕去向白芷華匯報。
楚琮不在府中，府中便是白芷華做主。白芷華說孟云婳是昨晚出逃的，晚上無法出城，此時城門尚未打開，孟云婳應(yīng)該還在城內(nèi)。于是吩咐侍衛(wèi)首領(lǐng)一邊派人去城門口蹲守，防止孟云婳等人溜出城，一邊在城中四處搜索。
孟云婳逃脫，風(fēng)荷苑便沒有再把守的必要，圍困風(fēng)荷苑的人手都被派去外面搜尋了。
過不多久，小玉悄悄來了未央殿，帶來了一封信，是孟云婳寫給楚琮的，用火漆封好口子，就放在風(fēng)荷苑的正廳桌上。
白芷華打開信看了起來。
“上元初見芳心傾，長河蘆蕩生死依。
關(guān)山萬里攜手過，虎狼窩中同命闖。
洛河星海拾星子，螢火萬點舞仙姿。
兩心相傾意相許，擬向月老約百年。
世事艱難違人意，冰心未改君已變。
相愛容易相知難，相見容易相守難。
深情難經(jīng)紅塵磨，疑忌日久成怨侶。
莫若一別兩珍重，此情常憶在心間?！?p> 白芷華反復(fù)看了半晌后，默默地將信點著，看著這封情真意切的辭別信在火舌中慢慢化成了飛灰。
走便走了，何必解釋。斷就斷個干凈，還是不要再留下什么念想了......
楚琮很快收到了孟云婳逃跑的消息。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劈得他一陣眩暈，又好似擔(dān)心了許久的事情，終于落到了實處。
眩暈過后，便是滔天的怒火。
孟云婳，我已經(jīng)盡我一切所能愛你、護你！我已經(jīng)把我能給的都給了你！為你我放棄了多少東西，為你我傷了多少身邊的人！此生唯有對你，暢開了心扉，將我最柔弱的地方暴露給你看。
我將整顆心都交給了你！可你，最后到底還是放不下齊青嵐，舍棄了我！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齊青嵐！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不是說要嫁給我，永遠陪著我的么？為什么要食言，為什么要背叛我！
“備馬！一人雙鞍，立即隨我整隊出發(fā)！”楚琮怒吼道。
陳鷹猶豫：“王爺，現(xiàn)在外面正在下暴雨，行路不便，且淋了雨恐有傷王爺貴體，是否等雨停了再出發(fā)？”
楚琮雙眼血紅，怒瞪他道：“我說馬上整隊出發(fā)，你沒聽懂么！”
陳鷹噤若寒蟬，馬上領(lǐng)命去辦了。
片刻后，一支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騎兵隊伍沖進了瓢潑的雨幕中。
話說楚琮悲憤萬分，再顧不得靈州的事務(wù)，緊急召集了一隊精騎，一人雙馬，日夜兼程往東昊方向追去。同時動用自己明里暗里的所有力量，命令通往東昊的各城池及關(guān)隘嚴加盤查，搜捕孟云婳等人。
楚琮這番動作動靜太大，很快引起了楚煜的注意，成了日后他被攻訐的理由，這是后話。
在孟云婳被軟禁，還在策劃如何逃跑的時候，東昊這邊的內(nèi)戰(zhàn)，終于全面爆發(fā)了。
做好了各項戰(zhàn)前準(zhǔn)備后，齊青嵐終于在東都城外誓師出征了。
從皇宮到城門，沿路都有百姓夾道歡送。城門外，東都城的百官士紳早已等候在那里，為這位年輕有為的陛下和大軍送行。姜洇墨也在送行的隊伍中。
擔(dān)憂還是戰(zhàn)勝了當(dāng)面被拒的羞窘，姜洇墨情緒復(fù)雜地將一塊特意求來的平安符交到了齊青嵐的手上，恭恭敬敬地深深福了一禮，道：“臣女恭祝陛下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送行的人很多，齊青嵐接過平安符，朝她微笑著點點頭說：“承你吉言，多謝！”言畢便與其他人辭行了。
姜洇墨默默地退出了圍著齊青嵐的人群，走到了一邊。她依依不舍地遠遠望了人群中的齊青嵐一會兒，便開始尋找另一個身影。
她一轉(zhuǎn)身，便看見要找的那個人已向自己大步走來。
“我要出征了，來向你道個別?！标惼娇粗δ骼实男θ堇?，有著一絲不舍。
全副武裝的青年挺拔地站在陽光下，甲胄反射出耀眼寒光，鮮紅的盔纓隨風(fēng)飄揚，英氣勃勃。那笑容似乎比驕陽還明朗，晃得姜洇墨眼睛一花。
洇墨定定神，從袖中又掏出一塊平安符，遞給了陳平。
“我也有？”陳平驚喜地接過平安符。
“這是我特意從千佛寺求來的，你要收好！”洇墨叮囑說。
“那是自然！難得收到你送我的禮物，可不得好好收好！”陳平喜滋滋地將平安符小心地貼身收好。
“你必須給我平安的回來！不許少了一根頭發(fā)一塊肉！不要浪費了我的平安符！”
“男人受個傷有什么，那是男人的勛章！”陳平滿不在乎的說。
洇墨狠狠瞪了他一眼。
陳平吐吐舌頭說：“我盡量，我盡量！”，隨即輕聲自語抱怨說：“怎么對別人都那么溫柔，偏偏就對我兇?！?p> 洇墨耳朵尖，聞言又瞪了他一眼：“別人可沒你那么不正經(jīng)，那么找罵！”
陳平嘿嘿笑了，并不介意。
“你……”，洇墨頓了頓，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可不喜歡受過傷的丑男人?！?p> 正巧附近的人不知道說到什么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陳平?jīng)]有聽清楚姜洇墨剛才的話，追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沒什么......祝愿你平安歸來！”洇墨認真地說。
“一定！在東都備好慶功酒等我！”陳平豪爽地哈哈一笑，再次深深看了姜洇墨一眼，行了個軍禮，轉(zhuǎn)身大踏步地走了。
洇墨看著他的身影融入大軍中，滋味莫名。
辭行結(jié)束后，便是誓師。
旌旗獵獵，甲士如海，鼓聲如雷。齊青嵐登上高臺，鼓足中氣，做了慷慨激昂的戰(zhàn)前動員。臺下群情振奮，山呼海嘯。
誓師后，大軍便開拔了。
楚琮雖然沿路設(shè)置了重重關(guān)卡，可有了白芷華的暗中保護，卻如何抓得住孟云婳。
靈州在壽春的西南面，要去東昊，還得先路過壽春。這么一來，和孟云婳足足相差了三天的路程。白芷華選在楚琮深入靈州這個時候送孟云婳走，也是煞費苦心。
為了能追上孟云婳，楚琮一人雙馬，每到一處驛館就換馬，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追趕。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縮短到了一天半。過了壽春繼續(xù)追趕。追到第三天，眾人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
在追到溧陽的時候，楚琮召來溧陽的守備問詢，還是沒有收到關(guān)于孟云婳等人的任何消息。
聽完溧陽守備的報告，楚琮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活生生把溧陽守備嚇個半死。
原來楚琮得知孟云婳逃離的消息，對楚琮這樣一個心思重的人來說，本就郁結(jié)于胸。再加上出發(fā)時淋雨受了寒，幾日來又不要命的追趕，疲勞過度，身體自然承受不住，發(fā)起了高燒。
迷迷茫茫中，多少往事如混亂的剪影四下掠過。昏迷中的楚琮，眼角有淚悄然滑落。
感受到有人在往自己嘴里灌東西，楚琮從昏睡中驚醒，猛然坐了起來。起來得太急，把侍女手上的藥碗都給撞翻了，楚琮自己也一陣暈眩。
“我暈了多久？”楚琮一把抓住侍女手腕厲聲問道。
看到楚琮發(fā)紅的眼睛，凄厲的表情，侍女嚇得魂不守舍，說不出話來。
陳鷹就伏在楚琮屋里的桌邊休息，被驚醒后趕了過來，回答說：“王爺您昏迷了有大半天時間了?！?p> 楚琮一驚，立即下床，狠狠甩了陳鷹一個巴掌，怒罵道：“為什么不叫醒我！”
陳鷹低頭說：“大夫說，您受了風(fēng)寒，加之氣血攻心，需要靜養(yǎng)幾日，否則將傷根本，日后很難恢復(fù)如初！您放心，我已經(jīng)讓阿貴他們繼續(xù)追過去了。您就在這里多休息一會吧?！?p> 楚琮抓起床邊的外套就開始穿，一邊穿一邊說：“我們已經(jīng)耽誤了不少時間，不能再休息了！叫上其他人，馬上出發(fā)！”
陳鷹鼓起勇氣勸道：“大夫再三叮囑，不可再這么拼命趕路了，不然您的病情會更重的！況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夜深，行路不便，待天亮再出發(fā)吧?！?p> “我身體還受得住。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點上火把，馬上出發(fā)！”楚琮斬釘截鐵地說。
陳鷹無奈，只好出門安排去了。
片刻后，一行人舉著火把，風(fēng)一樣地卷了出去。
楚琮這邊追得急，孟云婳這邊卻也行得不慢。在楚琮即將追上孟云婳的時候，孟云婳他們終于到了昊楚邊境。
昊楚邊境一馬平川，所以當(dāng)年涼國才能轉(zhuǎn)道東昊輕易直插南楚。也因此，昊楚唇齒相依，南楚并不希望作為北方屏障的東昊被北武削弱。
一行人躲過邊境哨卡的監(jiān)視，從外圍繞過了南楚邊境重鎮(zhèn)谷梁城。引路人將喬裝改扮過的孟云婳他們送至邊境就回去了。孟云婳等人繼續(xù)往東昊行去。
對面的東昊邊境重鎮(zhèn)是風(fēng)眠城。谷梁和風(fēng)眠之間是一片原野，原野中分布著一片片的林子。
繞過了谷梁城，大家緊繃的心情都放松了一點。連日來積累的疲勞感頓時涌了上來。
王大壯說：“孟姑娘，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吧。真的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