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被套路的姥姥13
那雙桃花眼里如同盛滿了春日的溫酒,微微一蕩幾乎要漫了出來。
游然見他眼神奇怪,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施展了媚術,便伸手朝他腦袋上推了一把,想讓他回個神。
那知聶阡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輕薄廣袖驟然滑落至手肘處,露出了一節(jié)凝霜皓腕,聶阡的視線也隨之下移,移到了那節(jié)手腕上,一顆光華流動的琉璃球上。
“這是什么?”
那顆琉璃球拴在一根纖細紅繩上,球里隱約能看見一只游動的小紅魚。
聶阡的第一反應是——難道這是自己被剝奪的那顆內丹?
但很快他就排除了這個想法,因為當他試探性地接近那顆球時,氣息被彈了回來。
游然用力掙開他的手,連忙把衣袖拉下去,擋住那個琉璃球,裝作不在意地說:“沒什么,就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手鏈而已。”
她的手在衣袖遮擋的地方,輕輕握住那顆球,有些冰涼的溫度傳入了她的指尖,就如同那個送她禮物的人一樣,冷酷寡言。
總覺得有些遺憾,最后沒能和他好好道別再離開……
聶阡點了點頭,見她的表情有些暗淡,便轉移了話題:“所以你覺得的方丈房里沒有水杯這件事,有隱情?”
游然聽到了他的發(fā)問,連忙驅散了腦中那股慕名的情緒,把視線落在了面前人的身上。
“嗯,但這件事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想通,”
“我打算今晚在這里做個試驗,你能留下來幫我嗎?”
聶阡見她恢復了正常,便點頭應下。
窗外已是黃昏,不過離太陽落山還得半個時辰,有金光從屋外照了進來,一切事物都被渡上了一層金光。
他們搬了凳子并排坐在窗前,默不作聲。
聶阡覺得無趣,正要扭過頭去跟游然說話,就見她被金色的日光籠罩著,整個人熠熠生輝,漆黑如墨的眼睛也被染成了秋日的楓林,幾乎能發(fā)出熾熱的火光。
可當她的眼睛轉向他時,他才覺得錯了,大錯特錯。
那明明是冬夜里能被輕易傾覆的燭火,待燃盡全部的溫熱,便平淡如水的赴身于最后的良夜,不管外層看上去如何滾燙熾烈,焰心依舊冷淡如初。
好像這世間,什么都不能讓她觸動似的。
他忽然想起早些年間,他們從洛陽一路行至金華,因他沒有內丹,便化身一只狐貍臥在她肩頭。
在那些患難與共、奔波不息的夜里,她是否也是這種眼神看著前路?
又是否用這種眼神對著夢中的自己,冷淡地說:
愿此番求仁得仁,各從其欲,皆得所愿。
聶阡有些失神地看著她,張開口幾次又都合上了,他感覺心頭有東西在流竄奔涌,卻無法紓解,到頭來只得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半晌后,他問:“你打算如何得到黑山老妖的賞識?而得到之后,你……又打算如何安置我?”
游然認真思考了一下,那之后……她應該會殺了黑山老妖,然后再自殺,相信有了他們的精氣和修為,他應該能成為這個世界當之無愧的反派boss了。
但她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他,以防他涉險,畢竟奪走他內丹的初衷,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為其他妖物的靶子,從而保他周全。
所以她回答道:“不如何,黑山老妖的事情你不需要管,只用知道我所得即是你所得就行,”
“想必那之后,你已有了自己的領地,那就各走各的,我也不會再管束你了?!?p> 她這話說的真誠又實在,聶阡卻輕笑出聲。
“呵。”
……又怎么了?這么霸道總裁的承諾還不滿意?!
游然不解地回望他,見那雙昔日里會淺笑的好看眼睛里,摻雜了一些掙扎,一些憤怒,甚至還有一些恨意,便越發(fā)不解起來。
恨什么?恨自己奪走了他的內丹?恨自己對他的打壓?
……沒錯,他是靈獸,開智也比她早,如果不受她的欺壓,如今也能成為一方大妖了,而現(xiàn)在卻只能委身做她的小弟,實在是有些傷自尊。
但她也是為了任務嘛!不然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搶反派boss的內丹啊。
于是她自以為理解的俯身拍了拍聶阡的肩膀,說道:“沒事,我是你大哥,我允許你坐享其成?!?p> 聶阡壓下心頭苦澀,一把拍開她的手,有些惡狠狠地說:“你不是要做實驗嗎?快點做完!我還要回去睡覺?!?p> 游然只好努努嘴巴,滾到一旁做實驗去了。
夜晚依舊安靜,燭火微微隨風擺動,連帶著那窗戶里的兩個人影也搖搖晃晃的,不時還傳來一兩句打鬧的聲音……
……
燕赤霞吃過晚飯,乘著月色往西邊的客房走。
他一路思考案情,腳下也走的穩(wěn)當,最后決定明早去問問那位游姑娘,有沒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然而他想的太過出神,竟沒發(fā)現(xiàn)有東西在抓著自己,等他注意到的時候,人便已經下意識抽刀,割開了衣袖,并跳了開去。
“是誰?!”
他厲聲呵斥道,發(fā)現(xiàn)抓那截斷衣袖的,是一截蒼白細弱的手臂。
“是……是我啊,燕兄。”
墻后緩緩站出來一個人,他見燕赤霞那劍拔弩弓的架勢,連忙擺手說明身份。
“燕兄別沖動,我是寧采臣啊。”
那人一身瘦弱姿態(tài)和泛白衣袍,確實是寧采臣無疑。
燕赤霞這才收起手上雙刀,在身上擦了擦,皺眉說:“這么晚了,燕兄不去睡覺,在我門口站著干嘛?”
寧采臣上前幾步,搓著手不安的問道:“我就是……有個問題想問燕兄?!?p> 燕赤霞:“但說無妨?!?p> 寧采臣看向燕赤霞,滿臉惴惴不安的神情,“燕兄之前說這世上有鬼,可是真的?”
燕赤霞見他那副樣子,不忍告訴他實情,拍他挨不住暈過去,便沒有回答,反問道:“怎么,寧兄見到了?”
寧采臣連忙搖搖頭:“不……我就是隨口問問,因為這幾日發(fā)生太多事了?!?p> 燕赤霞點點頭,“確實,所以你也不要半夜走動了,快回去睡吧?!?p> 他打發(fā)了寧采臣幾句,就回房睡了,只剩下寧采臣還在原地,睜著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
……也許是他自己嚇自己吧,寧采臣扶著墻,緩緩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的腦海里又開始響起那首斷斷續(xù)續(xù)的歌來。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p> 他假裝鎮(zhèn)定,加快了腳步,但越是想要快,腿卻越是不聽使喚。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
不行,他一定要趕在歌曲唱完之前,回到房里鎖好門!
“搖曳……碧云斜。”
那聲音凄婉幽怨,堪堪停在了最后一個字上,整首歌曲也戛然而止。
他心想,完了,已經來不及了……就聽見身后有人在叫他:
“……寧郎,為什么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脖頸僵直,卻如同蠱惑了一般,緩緩朝身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