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米哈爾這么一提醒,簡十三才意識到,他和米哈爾并沒有背著登山包來到這里,那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如今應(yīng)該仍然安靜地躺在天池岸邊。
簡十三不由得覺得,他自從到了這里之后,怎么腦子漸漸不好使了,智商似乎有直線下降的趨勢呢。
當晚,三人果然按照田少觀之前的安排,米哈爾睡在竹榻上,簡十三和田少觀則在臥室剩余的空間里打了兩個地鋪。
簡十三飽餐一頓之后的好心情消失得差不多了,簡單洗漱之后,極其不情愿地鉆進被窩,距離他半步之遙,就是田少觀的位置。
田少觀細心地安置好狗子,將幾只雞趕回雞窩,又關(guān)好竹門和竹窗,這才舉著一盞油燈走進了臥室,將油燈放在竹榻旁的小桌上。
米哈爾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但心里還是有一點興奮,他打了個呵欠問道:“田,你這里的夜晚真安靜啊?!?p> 田少觀鉆進被窩,熄滅竹燈,笑道:“有時也有蟲嘶鳥鳴,汝成那邊更熱鬧一點,還有蛙叫?!?p> “青蛙嗎?”米哈爾喃喃地說道,“真有意思啊。我只在中學學校組織露營的時候,在郊外聽過青蛙叫。”
“是啊。”田少觀說道,“最安靜的是科爾那邊,真是萬籟俱寂?!?p> 米哈爾沒回話,卻立即響起了輕微的鼾聲。這孩子是真的累了,困了,精神也放松了。
如水的月光透過竹窗的空隙投射進屋子里,灑下一道道柔和的清輝。夜晚的風也和緩了許多,竹葉的沙沙聲輕了下去,卻更像是催眠曲,讓人心如止水。
簡十三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田少觀,只見他和衣躺在被子之下,仰面向上閉著眼,雖然只能看見側(cè)臉,卻能感覺到他面部線條極其柔和,顯然內(nèi)心也是一本滿足。
“你有沒有想過,”簡十三低聲開口道,“你可能能在這里住上十年,二十年,但終歸有一天你會膩的,會后悔的,會想出去的?可是到那時,一切就來不及了。”
田少觀沒有立即回答簡十三,似乎是睡著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道:“你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我自己。但不是來了這里之后問的,而是我在公司工作到第六個年頭的時候問的?!?p> 說完他就不再說話,這回似乎真的睡著了。
簡十三卻在回味著田少觀的這番話。田少觀比他大5歲,大學畢業(yè)之后就一直在萬事成公司工作,他的心路歷程可能年輕的簡十三還理解不了?,F(xiàn)在,簡十三不禁覺得自己是少數(shù)的幸運者,自己的這份搜索大師的工作雖然很辛苦,很危險甚至可能沒命,但卻是讓他非常喜歡的一份工作。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能把事業(yè)和興趣結(jié)合在一起,他就是這樣。
萬事成公司是一家世界500強,經(jīng)濟實力十分雄厚,但諷刺的是,萬事成對員工的壓榨和剝削,在業(yè)內(nèi)也是出了名的。田少觀雖然好歹算是一個小中層,但說到底還是個打工的。
也許他到了30歲,就能理解田少觀的心態(tài)了吧?
胡思亂想中,簡十三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大早,后院公雞響亮的啼叫就將簡十三從酣睡中喚醒,睜開眼來,他發(fā)現(xiàn)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而旁邊的田少觀卻已經(jīng)不在了,連被褥竹席都拾掇好了。只有米哈爾仍舊睡得香甜,公雞都沒能叫醒他。
簡十三也爬出被窩,走出臥室,看到田少觀正在廚房忙活。
見簡十三起身,田少觀打招呼道:“雞叫把你吵醒了?你稍等一會兒,早飯馬上就好?!?p> 簡十三來到后院打水洗臉,清晨竹林中的空氣更加新鮮清冽,讓他的老煙肺感覺到仿佛在做一個SPA水療,清透愜意。
狗子和他比昨天熟悉了一點,此時不遠不近地在簡十三身邊徘徊,似乎想親近又有點不敢。
簡十三其實非常喜歡狗,他總覺得自己曾經(jīng)養(yǎng)過狗,但具體他卻記不起來。他只記得曾經(jīng)和游牧提過想養(yǎng)一只柴犬,游牧沒反對,只是說:“你這一有委托案,就滿世界的亂跑,一走就是一個月半個月的,你要是不怕我把它養(yǎng)死了,你就養(yǎng)?!?p> 想到游牧沒了自己,都快要餓死的事實,他不得不暫時放棄養(yǎng)狗的計劃。
此時,他忍不住走過去蹲下身來逗弄狗子,嘴里還說著:“可惜我沒把背包帶來。我包里有香腸,你小子一定喜歡。”
狗子很快和他熟絡(luò)起來,一人一狗開心地玩著,幾只雞好奇地在角落里邊啄食邊看著,不大的小院里頓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田少觀做好了早飯,照例端到庭院里的石桌上,然后到臥室把米哈爾叫了起來。米哈爾本來還有點沒睡醒,但一聽有早餐吃便急忙起來了。
他在后院一邊看著簡十三和狗子互動,一邊洗漱,時不時傻樂一下。還感慨道:“自從中學畢業(yè)之后,我很少有這么高興的日子了。”
早餐是白米粥,雞蛋羹和昨天那種醬筍尖,三人吃畢,田少觀簡單收拾了,簡十三便著急要去見張汝成等人。
田少觀點頭道:“好,咱們這就去。只不過路不近,走過去也要一個小時。”
之前田少觀說,村子比較遠,他們幾個后來的離得近一點,卻沒想到也要一個小時的腳程。只不過這一個小時過得挺快,因為這一路上的景色非常之美,讓人目不暇接,幾個人邊走邊隨意聊著,狗子也跟來了,因而時間就顯得沒那么長。
漸漸地,身邊的修竹已經(jīng)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挺拔的樹木。他們沿著一條清淺的小溪一直逆流向上走,一條鵝卵石小路雖然狹窄,但卻走得方便,也不知道是何人在何時修建的。
隨著距離溪水的源頭慢慢近了,水面變得寬闊起來,水流也大了不少,簡十三二人逐漸聽到隱約的水流聲,聽上去像是一個瀑布。
轉(zhuǎn)過一叢茂密的樹林,果然有一面小瀑布出現(xiàn)在眼前。雖然瀑布并不大,但下落的高度差不小,水量也很充足,在山腳下匯成一個小水潭,水潭里的水再順著崎嶇的河道流出去,便匯集成了之前他們看到的那條溪流。
一座精美的小木屋坐落在水潭旁邊的高坡之上,比田少觀的竹屋稍大一點,前后各有一個院子,前院里還修建了一個帶著棚子的小平臺,平臺中間是一方小木桌,上面擺著茶具,幾個圓圓的蒲團隨意擺放在木桌四周。
小平臺的旁邊,是一個泥鑄的爐灶,上面正煮著什么東西,陣陣炊煙隨風輕擺。
爐灶旁邊站著一個人,穿著一件淡青色的長袍,正背對著他們,在鍋里攪動著。
“汝成!”田少觀仰頭向那人喊道,“咱們來客人了!”
那人回過頭來,瘦長臉兒,雙頰微微凹陷,一雙眼睛不大但十分有神,已經(jīng)有些長長的短發(fā)被他扎了一個小揪揪在腦后,看上去比田少觀更像從古代穿越過來的。
沒錯,簡十三認出來了,這個人就是第一個失蹤的人,張汝成。
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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