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是南山萬萬沒有想到的,那就是身為妖界之主的孟逆,居然會對東籬的話言聽計從,而且行事之效率,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南山這才出逃了半日,整個都城已是一片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場面,大批訓(xùn)練有素的妖族士兵涌上街頭,一個個手里拿著南山的畫像,面露兇相地打量著每一個從身旁經(jīng)過的路人。
街角一個賣西瓜的藤妖,正專心地雕刻著手上的西瓜皮,妖兵從他攤前路過的時候,很不友好地順走了他兩個又大又圓的西瓜。
藤妖似是有所察覺,呆呆地抬頭看了過去,那群妖兵卻朝他露出了一個“你能拿我怎樣”的賤兮兮的笑容,藤妖立即低頭繼續(xù)雕刻。
誰知就在他低頭的那一瞬,忽聽得兩聲“砰砰”巨響,剛剛還在妖兵手里顛來顛去的兩只西瓜,竟然爆炸開來,鮮紅粘膩的汁水濺了妖兵們一頭一臉。
“大膽!”妖兵摔下手里的瓜皮,伸手就去拔腰間的大刀。
那藤妖也嚇了一大跳,慌忙站起身來舉著雙手,一臉無辜又驚愕的樣子。
“是不是你搗的鬼!兄弟幾個拿你兩個破瓜,你還不樂意了是么!”
幾名妖兵亮出刀刃,踩著他的瓜攤就撲了過來。
“別!別,大爺們,小的哪里敢!小的不知……不知啊!”
藤妖擺著手往后退了幾步,驚愕的表情變?yōu)榱丝謶帧?p> 眼看那明晃晃的刀刃砍了下來,卻聽到一旁響起一女子清亮的呵斥聲:“住手!”
隨即那刀刃在藤妖頭上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來,妖兵卻還在使力,臉都漲得通紅,顯然并非是那妖兵被女子喝令住了,而是他根本就無法繼續(xù)控制刀身。
“臭丫頭!你誰??!”
南山撿起了地上藤妖雕了一半的瓜皮面具,慢悠悠地戴到了臉上,仿著東籬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道:“吾乃瓜神!”
“咩咩的,跟大爺們來這套,兄弟們,滅了她!”
吆喝出聲的這位看來是只羊妖,似乎還是這群妖兵的首領(lǐng)來著,首領(lǐng)一聲令下其他小兵自然一涌而上,結(jié)果……
他們的大刀齊刷刷地懸停在了半空,想再往下砍一分都使不上力,紛紛咬牙切齒地叫嚷著。
南山卻站在那兒歡快地拍著手,笑道,“欺負(fù)老實人是吧,看我代表瓜神消滅你們!”
“??!是她!是上頭的大人們在找的那個人!”
冷不丁的,剩下的妖兵中有一人指著南山,嘴里發(fā)出了一聲驚呼,捏著畫像的一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嗯?看起來真的很像啊?”
“是啊,簡直就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其他的妖兵圍了過去,都在看那人手里的畫像,四周的一些好事之徒也湊近了去看,然后一齊抬起頭看向南山,異口同聲道:“就是她!”
南山一慌,趕緊用手摸了摸臉頰,才發(fā)現(xiàn)剛才還戴著的西瓜面具早就滑到了地上,她暴露了!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逃離現(xiàn)場!
南山果斷驅(qū)動飛劍,輕聲念了一個字“定”,頓時,四周蠢蠢欲動的那些妖兵也好,普通妖眾也罷,全都將表情和動作凝固在方才的那一瞬之間,只是南山修為不夠,這個定身術(shù)最多只能定住幾十人,并且維持時間特別短。
但是依然不能錯過這絕佳的好機(jī)會,她倒不是擔(dān)心會被這些小嘍啰們抓住,她需要擔(dān)心的是,這些嘍啰們會不會第一時間把她的行蹤匯報上去,然后……真正的狂風(fēng)暴雨才會到來。
要知道,東籬和白小花御劍飛行的速度,簡直甩她十幾條街都不止,想到這里,南山在飛劍上又加了一道“流星符”。
快到傍晚的時候,南山耗盡了靈脈中的最后一點氣力,精疲力盡地蹲在街角一處陰暗之中,大口喘著粗氣。
她還沒能達(dá)到正仙的品階,需要每日修煉增長靈脈中的真氣,用以仙術(shù)功法的驅(qū)動,而不能像東籬他們那樣,仙力源源不斷,信手拈來。只有等她突破了仙階,靈脈會自動與渾身氣血相融合,到時候她才能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仙力。
東籬說,她在來到仙靈山之前應(yīng)該是個散仙,但她一直覺得東籬很有可能是高估了她,說不定之前她只是個初靈仙體而已,即為:暫時從人間歲壽中超脫了出來,尚需多加修行才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算個散仙的那種。
這條街道看起來熱鬧非常,來來往往穿行著各種妖類,有的幻化著人形,有的就用的真身,看起來十分荒誕有趣。
白天的熱浪還未退去,到處流竄又濕又膩的空氣,南山卻覺得,四周不斷升溫的燥熱是來自于那些不斷聚集過來,熱情洋溢的妖群們。
不一會兒,南山周圍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都站滿了各種小妖,她也站起身來,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前方有一光影交織,華彩燦爛的高樓,樓臺上有許多身著盛裝,云髻高聳的美人們正凌空騰起,翩翩而舞。
一陣陣暗香襲來,南山身旁的小妖們一個個興致勃勃,伸長了脖子一面觀賞,一面往那高樓擠了過去,不得已她也被那些家伙擠在當(dāng)中,為了保險起見,她從身上撕了塊輕紗系上,遮住了大半的臉龐。
一曲舞畢,那些美人們紛紛探出了身子向高臺下圍觀的眾人揮手,無數(shù)細(xì)碎的花瓣從美人們的指尖紛紛揚揚飄落而下,臺下小妖們都?xì)g呼雀躍著用手去接,一時間場面沸騰,呼哨聲,喝彩聲,還有帶著些許輕佻的歡笑聲交錯成一片。
四通八達(dá)的街巷還在不斷涌入各種妖群,這座高樓下確實有一不算寬敞的小廣場,此時已經(jīng)人滿為患,再聚攏過來的小妖們只能在最外圍互相擁擠著尋一處落腳之地。
南山有些嫌棄地捂住了鼻子,旁邊一只小妖臉上身上都汗津津的,正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好在半空中回旋著落下的花瓣雨帶來了些許幽香,讓她沒有立刻被熏得昏厥過去。
“哎哎,知道嗎,這百蕊坊十年才出一名花魁,還好我提前占好了位子,看見這場面了沒,估計再來晚一刻鐘,連花魁的裙角都見不著嘍……”
“嘁,什么玩意,看你那一臉獐頭鼠目的模樣,怕是根本連百蕊坊都沒進(jìn)去過吧!”
“誰說我沒進(jìn)去過!非但進(jìn)去過,我還給上一屆的花魁姐姐送過一籃子金松子呢!”
“金松子?你沒搞錯吧!那估計你也就只剩下看人家裙角的福分了。你知不知道,上回有位青竹公子,連著送了二十多天的霽月明珠,才得了一晚與花魁賞曲飲宴的機(jī)會!”
“你這家伙……看穿也別說破嘛,不過……我見到的可不是裙角!是背影!是背影!”
“呸!”
“嘔……”
從南山身后,傳來了幾只小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讓她感覺頗為有趣,雖然周圍嘈雜,她還是豎起了耳朵去聽。
不多時,高臺之上又響起了新的樂曲聲,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花香味忽而變得濃郁,仿佛一瞬之間萬花齊放。
美姬們翩然舞動,衣袖生風(fēng),扇動著濃郁花香飄散四方,最終只留下一縷淡淡清香,清香雖淡卻像有魔力似的直往臺下眾人的鼻子里鉆,眾人一陣騷動,紛紛激動地鼓起掌來。
高臺上綻放出一朵巨碩的曇花,月光映照下更顯得柔美清婉,一名白衣女子被眾美姬簇?fù)矶觯e眉抬眼之間顧盼生情,她用一柄團(tuán)扇擋住了半邊臉龐,腳下步履生香地緩緩走至臺邊,向著臺下眾人點頭示意。
“沒想到今年會是曇妖奪魁,恐怕牡丹和玉蘭二位該氣得退隱了吧?”
人群中有個男妖搖了搖手中折扇,還想盡力保持一下自己的翩然風(fēng)度,卻一下子被左右涌上來的妖怪們擠得沒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