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德二年九月,順天府西山大德寺出了一件大事,百歲高僧法明圓寂。當(dāng)日清晨,法明著袈裟草鞋走到寺內(nèi)一株玉蘭樹下,雙腿盤坐,安然入定,直至日將落時溘然長逝,霎時院內(nèi)幽香撲鼻,玉蘭樹竟在秋日開出一樹瑩白玉蘭,視為奇觀?;ㄩ_七日后,秋風(fēng)驟起,一樹玉蘭一夜之間落凈,自此大德寺這株千年玉蘭再不開花。
法明與大德寺的緣分始于永樂二十年春天。
永樂十九年,成祖遷都BJ。轉(zhuǎn)過年,剛出正月,儒生柳長生啟程到順天府準備秋闈,到達京城已是三月初三。長生家貧,鄉(xiāng)試要待到八月秋時,身上盤纏不夠在同鄉(xiāng)會館客居五月之久,幸得鄉(xiāng)人介紹,尋得西山大德寺禪房。禪房在寺廟后院,紅墻綠窗,院中一株玉蘭開的滿樹映雪,長生極愛這幽靜地,便住了下來。日日心無旁騖,一心勤學(xué)。
一日深夜,長生因白日功課默誦不暢,心頭煩悶輾轉(zhuǎn)難眠,忽聞窗外隱隱傳來琴聲,推窗一望只見月下一白衣女子拂一烏木古琴,琴聲清泠,聽之如冰晶入腦,頭腦從未有的清亮起來。長生未作打擾。此后多日,夜深后,白衣女子均在院中撫琴,直至進入四月,撫琴女子不再來,琴音也斷絕了。長生常悵悵然等至深夜。委婉打聽院中僧侶可聽到深夜琴音或見過撫琴女子,竟無人知曉。
是年九月放榜,長生中得舉人。第二年二月會試,長生高中會元,三月殿試,被欽點為狀元。
連續(xù)多日各種慶祝之后,長生回大德寺收拾行李并與寺中方丈僧人致謝道別,當(dāng)晚又留宿在寺中禪房。夜深,忽聞窗外琴音婉轉(zhuǎn),竟似傷痛之情,長生推門而出,見玉蘭樹下?lián)崆倥?,仍是一身白衣,膚白勝雪,月光籠罩之下,周身仿若有瑩瑩微光。長生遠遠地做了一個揖,說“去年姑娘在此撫琴,我聽了姑娘的琴聲心緒清朗,正想有機會感謝姑娘,今日難得一見,可姑娘的琴聲竟如此憂傷,不知為何事難過?”
女子望向長生,眼中盈著淚光,口中道“恭喜公子高中狀元,我知公子心中難過,便也不自覺的難過”
長生楞在當(dāng)?shù)?,自己正?dāng)烈火烹油之時,道賀之人應(yīng)接不暇,皆以為他心中快樂,可是于無人處,自己的哀傷無人可知。長生自幼喪父,母親一人勉勵將他養(yǎng)大并教他讀書,期間辛苦難與人言,而三年前母親病故,母親病故時長生還沒有考取功名?,F(xiàn)如今自己中的狀元的風(fēng)光無一至親之人能夠與之分享,一想到母親辛苦一生未得到自己半分孝敬,也未能知道今日自己的成就,長生便心中難過。
長生被女子的一句話說破心思,木立半晌。當(dāng)晚,長生夢到自己與母親在玉蘭樹下重逢,將自己中了狀元的好消息告知母親,母親含笑點頭。第二日醒來,長生胸中格外開朗,推窗而望,院中昨日盛放的玉蘭盡數(shù)落了。長生見院中雪白一片,愣愣出神。
永樂二十年秋,新中狀元柳長生與宰相之女締結(jié)婚約,只待次年開春完婚。
永樂二十一年春,柳長生因上書力陳朋黨相爭之弊端,觸怒當(dāng)朝多位權(quán)臣,被降為翰林院從七品檢討。宰相借女兒生病之由取消婚約。柳長生借住大德寺禪房月余。
永樂二十二年春,柳長生重任翰林院修撰。
宣德二年,柳長生任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時年三十歲的柳長生,前途一片大好,翰林院一直是宰相儲地,不出意外柳長生將大有機會進內(nèi)閣。只是已是而立之年,柳長生卻一直未婚配。人皆知他有一特殊習(xí)慣,每年三月都會在大德寺禪房住上一個月,京中人人猜測原委,無人知曉。
宣德十年,柳長生出家,發(fā)號法明,這一年候選內(nèi)閣的名單里,柳長生的名字赫然在列。
2022年3月,西山大德寺,游人如織。一位導(dǎo)游帶著一隊游客走到一顆枯枝玉蘭前說“這株玉蘭樹是大德寺鎮(zhèn)寺之寶,已經(jīng)有1500多年的年齡了,但是這株玉蘭非常特別,傳說在明朝大德寺一位高僧圓寂時,這株玉蘭在九月突然開放,之后到現(xiàn)在五百多年間再也沒有開放過,很多專家都研究過這株玉蘭花,但是到目前還沒有科學(xué)可以解釋?!闭趯?dǎo)游在講解的時候,一個小男孩指著玉蘭樹的一枝說“媽媽,你看這樹上有花骨朵兒呢”
男孩的媽媽不信,拉著男孩的手說“長生,導(dǎo)游姐姐剛說了,這樹五百年沒有開花了,你大概看花眼了吧?”
“沒有花眼,你看,你們看”
順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眾人真的看到幾個小小的花骨朵兒正在枝頭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