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沈云裳的錯覺,此時的月無殤是面若桃色、眸如螢月,眉宇藏笑、眼波含情,身影如煙似霧,恍若天人。
月無殤見沈云裳半晌不說話,便開口問道:“這樣可好?”
沈云裳懵然點點頭。豈止是好,簡直不能再好。
李掌柜見沈云裳一時失神,便在一旁輕輕喊了兩聲:“二小姐,二小姐?”
沈云裳道:“哦,很好,多謝李掌柜。我們走吧。”說是我們,卻不等身后的月無殤便轉(zhuǎn)身獨自出了門。
子夜無聲,街上行人寥寥,沈云裳一人走在前面,四下里安靜的可以清楚的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偶有的幾聲蟬鳴蛙叫此時聽起來也覺著十分悅耳。
月無殤走在沈云裳身后,隨著沈云裳的步子不遠不近的跟著。沈云裳心事重重無心走路,一會快一會慢,月無殤則是默默配合。突然沈云裳一個轉(zhuǎn)身,立住不走了,月無殤也跟著當即停下。
月無殤問道:“怎么?”
語氣依舊是淡淡然,沈云裳聽著卻不似平日的冷冰冰,只覺得這淡然之中亦是無盡溫柔。沈云裳心道自己定是中了邪了。
沈云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月無殤,一步一步的走近過去。待到月無殤近在眼前時,沈云裳忽而抬手按上他的胸口,而后用力一推,將他推倒在地。月無殤雖不解,卻也沒有反抗,就那么任由沈云裳將自己推倒。
月無殤剛欲開口問個原由,沈云裳卻突然輕身撲入懷中,將剛欲起身的月無殤再一次壓倒在地。兩人此刻身體挨著身體,臉頰對著臉頰,沈云裳雙手按著月無殤的胸口,心撲通撲通跳的極快。這樣親近的距離,這樣俊美的人,這樣如抹粉脂的柔軟雙唇,此刻沈云裳的心中便不只是那個想要‘抱’的想法了,還很想咬上去嘗一嘗。沈云裳這樣想著,臉頰便不自覺的靠近過去,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
月無殤見她舉止反常,便輕聲喊了一句:“云裳?”
沈云裳聞聲抬起頭,當眼神撞到月無殤的目光時,沈云裳忽的清醒,當即慌亂的爬起身,轉(zhuǎn)身丟下一句對不起而后匆忙跑開了。
沈云裳前后舉止反差如此之大,月無殤完全跟不上。不知她為何撲過來,也不知她為何突然跑開。待月無殤坐起身伸手欲挽留時,卻只擦著沈云裳的裙擺撲了個空。
月無殤對著沈云裳跑遠的背影喊了一聲:“云裳!”
沈云裳一路跑一路臊,臉上燙的厲害,想想自己剛才輕浮的舉動,日后真是再沒臉見他了。就這樣想著,一路跑回到沈府,竟是連翻墻也忘記了,徑直從正門闖入,剛好碰到了從前堂出來的何文淵。
何文淵見她逃命似的猛地沖進來,問道:“云裳妹妹?如此慌張是要做什么?”
沈云裳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從正門進來的,便忙站住了身子,問道:“文淵哥哥?你幾時來的?”
何文淵道:“今日剛到,隨家父一起來恭賀云燕姐姐新婚之喜。”
沈云裳道:“哦,叔父也在府中?”
何文淵道:“父親回去望云樓了,我留在府中?!?p> 沈云裳道:“府中?西院嗎?”
何文淵道:“不錯,聽聞你去了蓬山修習,還在在此次仙試中獲勝,好生厲害?!?p> 沈云裳道:“文淵哥哥過獎了。”
何文淵道:“明日定要切磋一下,讓我也領教一下你這蓬山天才的劍法?!?p> 沈云裳道:“好啊,明日午后,我去找你?!?p> 何文淵道:“好,明日午后,我在西院武殿等你。咦?這位是?”何文淵忽然看向門口問道。
“月無殤”
月無殤此時正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何文淵,語氣生硬冷淡。
何文淵道:“云裳妹妹可是染了風寒了?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沈云裳回頭一看是月無殤瞬間臉又燙的要命,見月無殤看過來,便當即扭頭看向一邊,胡亂找了個借口道:“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說完便匆忙逃走了。
何文淵對著月無殤頷首道:“月公子?!?p> 月無殤將何文淵上下打量一番,見此人儀表堂堂,五官分明,神態(tài)從容,目光如炬,一身藍衣更是增添幾分俠義正氣。想到方才他二人相約見面一事,月無殤心下極為不悅,是以并未理睬何文淵的招呼,冷冷的回了一眼,徑直走開。
何文淵只當此人是孤僻怪異,不喜與人打交道,并未計較。
次日午后,沈云裳來到西院武殿,何文淵已經(jīng)在候著了。
二人來意明確,無需多言,剛一見面,簡短問候幾句便拔劍相向,較量起來。白衣飛舞,劍光陣陣。何文淵在嶗山門下修習過幾年,下山后也沒有荒廢,仙門四術之中,最喜御術,卻是最善劍術。佩劍長風,劍如其名,揮動時風鳴陣陣,氣勢如風。而沈云裳也是最喜御術,卻是四術皆善,手中赤月飛舞,犀利精準,輔以御術,院中的花草土石信手拈來,二三十個回合下來,何文淵便招架不住了。
何文淵道:“云裳妹妹果然名不虛傳,文淵輸?shù)男姆诜?。?p> 沈云裳道:“文淵哥哥過獎了?!?p> 何文淵道:“真是想不到,你靈力竟如此深厚,看來那云山浮海珠果然名不虛傳。”
沈云裳問道:“浮海珠?此話怎講?”
何文淵說道:“浮海珠是云山一絕,吸收日月天地精華匯聚體內(nèi),可另得珠之人靈力大增,怎么,你竟不知?”
沈云裳回想一番,說道:“修齊師兄好像是說過。”
何文淵感嘆道:“想要駕馭御物之術,非靈力深厚才行,我也最是喜歡御物之術,奈何靈力有限,是以使劍之時便無暇分身御物?!?p> 沈云裳道:“文淵哥哥劍術很是厲害啊?!?p> 何文淵笑而不語,所善非所愛,終有遺憾吧,看到沈云裳駕馭的如此出神入化,何文淵心中羨慕的很,說道:“說起這劍術,聽聞你可是兩日便得了佩劍,竟是如此順利?!?p> “恩,還算順利。在斷崖下遇到了石怪,還好有......”沈云裳提到月無殤,不由得又想了起昨晚的情形,便沒有再說下去.
何文淵問道:“哦?還好有什么?”
“還好......有驚無險.”沈云裳說完生硬的嬉笑兩聲.
何文淵道:“既有如此好天賦,可要好好珍惜,切莫辜負了.”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不知不覺走到了琴室。推門進去,屋內(nèi)空無一人,何文淵環(huán)顧四周,走至琴旁隨手佛了一下琴,坐下說道:“若沒記錯,我還欠著你一次彈奏。”
沈云裳道:“是啊,不如今日還來?!闭f完,沈云裳搬過一張椅子,在屋子另一邊臨窗坐下。
琴音響起,如泉水般涓涓流淌,時而清脆時而鏗鏘,讓聞者心神振奮。而沈云裳此時望著窗外,看道樹影浮動,看到風吹花落,心情卻是低沉的很。
琴聲想起片刻,便戛然而止。
沈云裳問道:“恩?怎么不彈了?”
“你既無心聽琴,我再彈下去豈非變成了擾人之音?”何文淵抬眼看向沈云裳,一雙眼睛彷佛看穿了沈云裳的心事一般。
沈云裳聞言一陣心虛,強說道:“我在聽的。”
何文淵提議道:“看你一臉的心不在焉,可是有何煩惱?不妨說出來,看看我是否可以幫你?”
“倒是確有一件煩惱事,當真需請教文淵哥哥。”沈云裳突然想起秦明芳的委托,要給楚懷玉選一禮物來著。
何文淵道:“哦?說來聽聽?!?p> “我在蓬山有一朋友,她心慕一位同窗,想送件禮物給她心慕之人,可是不知那人喜歡什么,又不曉得該要送什么才能表達自己的情意,便托我?guī)退x一樣禮物帶回去?!闭f完沈云裳笑笑道:“可是我也不知要送什么好?!?p> 何文淵道:“原來是這樣?!?p> 沈云裳道:“所以敢問文淵哥哥,若是你,女子送什么給你,你會喜歡?”
何文淵想了想,說道:“我以為,禮物,既是心意的傳達,便無所謂貴賤輕重。他若有心于你,絲絲青發(fā)亦是貴重,他若無心于你,橫刀捧心更覺輕賤?!?p> 沈云裳不是很懂,問道:“所以......呢?”
何文淵道:“所以,送什么都好,也送什么都不好?!?p> 沈云裳一臉無奈:“你這說了等于沒說。”
何文淵道:“關鍵要看那人是否對你有心?!?p> 沈云裳道:“看?這哪里看的出來,倒不如直接問來得痛快?!?p> 何文淵笑道:“可若是被當面拒絕,姑娘家會覺得很羞人的吧.”
沈云裳道:“也是,可一個人的心思要怎么看?”
何文淵道:“很簡單,看他的一言一行,看他待你的一舉一動。”
何文淵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而后看向沈云裳,接著說道:“若是喜歡一個人,必定會時常想念她,會不遠千里來見她;待她與旁人不一樣;看到她時會開心會笑;對她的事情很關心。”何文淵看著沈云裳,說著說著便停下了,明朗一笑,說道:“愿意為她去做任何事?!?p> 聽著何文淵一條一條的說,沈云裳心中卻在拿月無殤對號入座,這一對比,心便涼了半截:想念我?來見我?待我特別?對我笑?回想月無殤與自己相處時那冷淡寡言,面無表情的樣子,沈云裳一顆熱心硬是從頭涼到了底。
沈云裳道:“好吧,那我還是挑一件貴重一點的東西帶給她好了,送出去總不至于丟人,成敗就全看她自己了?!彪m然是在說秦明芳,可沈云裳自己此刻儼然一副為情所困的失魂落魄樣。
何文淵看著沈云裳無精打采的樣兒,搖頭笑笑,說道:“當然人各有異,我所說的也不過是我個人的想法罷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p> 沈云裳不語。
從西院出來,沈云裳便獨自去了城中沈記的金樓銀樓翡翠玉樓,看來看去都覺得不合適,最后在一家沈記玉器店鋪--玉滿堂相中了一枚青白玉簪。想起那日月無殤帶的白玉簪很好看,便也替秦明芳選了一個,小心包好,放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