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石轉(zhuǎn)沖動無腦便算了，月無殤怎得也如此爭強好斗起來？
何文淵忙阻止道：“月公子，切莫再傷人命?！?p> 月無殤冷哼一聲，不理。
嶗山弟子聞言，亦向石轉(zhuǎn)極力苦勸道：“師兄，切莫沖動！傳言月無殤一身鬼神之力，毀天滅地。且那日嶗山之上，掌門尚且未能與他分出高下，我們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石轉(zhuǎn)不理會眾人言語，心存僥幸，暗自道：那日在嶗山，若不是有云山掌門橫插一手，月無殤必定早已是掌門的刀下亡魂！況且，那日見他修為也并不如何，外界傳言這鬼神之力如何了得，結(jié)果還不是被打的半死不活？若是自己今日勝了月無殤，將其俘回嶗山，不僅正了嶗山威名，自己也定能一戰(zhàn)成名。
石轉(zhuǎn)想到此，不禁心中狂喜，爽快應(yīng)道：“好，單打獨斗，生死不論。”話音未落，石轉(zhuǎn)便覺眼前一花，月無殤便不見了蹤影。
石轉(zhuǎn)瞪著眼睛左右掃視，只覺的自身后起了一陣陰風(fēng)，吹的自己不寒而栗。與此同時，月無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平靜卻透著殺意，說道：“不自量力！”而后，石轉(zhuǎn)只覺的自己手臂一麻，斬云刀脫手而飛。
月無殤起身一躍，接住斬云刀，再回身落地，立在石轉(zhuǎn)身前，看著那刀冷聲道：“憑你，也想斬云？”說完，便見月無上手掌之上黑霧翻涌，頃刻席卷整個刀身。
石轉(zhuǎn)看著自己的愛刀如此，慌忙問道：“你要做什么？”
月無殤不語，手掌猛然一用力，那刀便瞬間碎裂，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石轉(zhuǎn)來不及痛喊一聲，便背月無殤一手掐住了脖子。石轉(zhuǎn)整個人被憑空舉起，接著，又是一陣黑霧彌漫擴散，將石轉(zhuǎn)包圍。
眾人見此情景，驚恐不已。如此下去，石轉(zhuǎn)豈非是要同那斬云刀一樣，粉身碎骨了？
何文淵忙喊一聲道：“月公子手下留人！”
石千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只空口威脅道：“月無殤，你若是敢殺嶗山弟子，我嶗山仙門一定不會饒了你！”
月無殤毫不在意道：“我有何不敢！”說完，手臂猛地一揮，將石轉(zhuǎn)整個人拋至半空，而后一掌血氣揮出，打穿石轉(zhuǎn)身體。
石轉(zhuǎn)當(dāng)即一口鮮血噴出，而后摔落在地。這還不算，原本包圍著石轉(zhuǎn)的黑霧，忽然奔著石千卷過去，長鞭一般抽出石千的配刀，翻空而起向著石轉(zhuǎn)刺去。
沈云裳突然跑過去拉住月無殤的手臂阻止道：“無殤，留他性命！”
月無殤聞言，便丟了刀，拿刀自半空自由落下，不偏不倚的插在石轉(zhuǎn)臉前的地面上。月無殤拉過沈云裳的手，說道：“那你跟我走?！?p> 沈云裳點點頭，卻沒有動?？粗┯驳膷魃降茏?，說道：“嶗山掌門那日當(dāng)著眾仙門的面，說的是驅(qū)散王氏一門，并未要斬盡殺絕。你們怎敢自作主張、陽奉陰違？”
石千聞言，連連否認(rèn)，顫聲道：“我等豈敢違背師命？是下山后，收到公子來信，說掌門改了主意，王氏一門，不留活口?！?p> 沈云裳道：“公子？石冉？”
石千道：“正是?！?p> 何文淵說道：“這樣看來，若不是你們自作主張，便是有人要借刀殺人了。師兄不妨先行回山，將此事詢問清楚再行定奪，以免錯殺了無辜?！?p> 石千自知今日在此討不到好處，若不是被符纂禁錮著不能動，早就帶著人跑了，于是道：“今日便依你所言，我等速速趕回嶗山。”
月無殤抬手解了眾人背后的符篆。眾人抬起石轉(zhuǎn)，匆忙逃離。
石千等人離去后，王氏弟子相互攙扶著起身，整了整衣衫，齊齊向沈云裳三人躬身施禮道謝。
有幾人更是走到沈云裳面前，深深一禮，說道：“昨日我等冒昧，望姑娘原諒?！?p> 沈云裳聞言不好意思的笑道：“昨日？昨日全是一場誤會罷了?！?p> 幾人說道：“多謝姑娘不計前嫌，仗義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盡?！?p> 沈云裳聞言，斜眼看了一眼月無殤，見他剛剛就對王氏眾人的道謝無動于衷，此時也是淡然旁觀，便點他道：“幾位師兄客氣，大家同時修習(xí)之人，既是‘師出同門’，相互幫助是應(yīng)該的。”
月無殤聽到‘師出同門’四個字時，果然有反應(yīng)了，視線微轉(zhuǎn)，瞄了一眼沈云裳，不語。
孟軒此時也走上前，對著月無殤說道：“今日多謝公子出手相救?！?p> 月無殤道：“不必，我不是為你?！?p> 孟軒好奇的‘哦’了一聲，問道：“那是為何？”
月無殤毫不掩飾道：“他想斬云，便是找死?！闭f完，余光又看向沈云裳，忽見何文淵向這邊走過來，于是不待何文淵走近，轉(zhuǎn)身拉起沈云裳便走。
沈云裳深覺這樣不辭而別，太過于無禮。于是掙開手折了回去，找到何文淵，說道：“文淵哥哥，我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后會有期。”
何文淵道：“祁山路遠(yuǎn)，照顧好自己?！?p> 沈云裳點頭淺笑，然后轉(zhuǎn)身出門去追月無殤。
月無殤?yīng)氉载?fù)氣走在前，沈云裳便靜靜的跟在他身后。
沈云裳知道他素來不喜歡管旁人閑事，卻幾次三番出手相助，如今他更是仙門的眼中釘，卻還是不惜為自己得罪了嶗山弟子。
沈云裳看出他有些情緒，便想消了他的情緒，于是問道：“你生氣了嗎？”
月無殤徑自行走，不語。
沈云裳知道他聽得到，只是不想理會罷了，于是又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月無殤依舊徑自行走，不語。
沈云裳看著他的背影，忽而笑道：“今日謝謝你。”
月無殤聞言側(cè)了一下頭，雖然只是極其微小的一個角度，可還是被沈云裳注意到了，沈云裳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月無殤淡淡道：“不必?！?p> 因為沒有回頭的緣故，月無殤原本就輕淡的聲音幾乎要隱沒在街巷的喧囂之中了。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后，一路不遠(yuǎn)不近、時快時慢的走著。
夜幕忽至，燈火微明，沈云裳看著月無殤的背影，孤獨沉默，一如從前。
多年以前，不知多少次，自己都是這樣跟在他身后，自己那年的心情，是欣喜、是依賴。此刻，更多的是懷念、是感概，不變的，是對他的喜歡，那年淺淡、今日深沉。
不經(jīng)意間，那些自以為已經(jīng)枯竭的情緒又無聲滋長、自以為已經(jīng)忘卻的心事又悄然浮現(xiàn)、自以為已經(jīng)破碎的憧憬又隱隱躁動，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以為不會再見的那個人，此刻就在眼前。
沈云裳柔聲哄他道：“大不了，我這一路上都聽你的。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再不管別人閑事了，好不好？”
月無殤聞言忽而停下腳步，低頭輕嘆一聲，而后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沈云裳，茫然問道：“你心里，裝得下天下人，卻唯獨裝不下我嗎？”
眼前的月無殤，滿眼都是沈云裳不曾見過的溫柔與哀愁，沈云裳不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為何會如此的復(fù)雜難懂？
而當(dāng)眼前這個修長的身影、俊美的輪廓與心底那個思念的影子無意間重合時，沈云裳的思緒恍惚了。
心底的那一絲微小脆弱卻頑強不滅的情意如沐春光般瞬間萌發(fā)。
這一瞬間，沈云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記了周圍的行人、忘記了四面的景象，彷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從前的每一個寂靜月夜，每一個幽幽深林，每一個她與他獨處的美好日子。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使沈云裳放下了種種顧慮、放下了重重考量、放下了心中多年的芥蒂，緩步走上前，輕身湊上去。像那年一樣無所畏懼的靠近，像那年一樣肆無忌憚的親吻。
今晚的沈云裳很反常，今晚的月無殤亦是反常。
當(dāng)沈云裳一步一步走向月無殤時，月無殤沒有遲疑也沒有拒絕，彷佛在等待一般。
當(dāng)沈云裳起身輕吻時，月無殤沒有閃躲，取而代之緊緊的將沈云裳抱在懷里，深深的吻了回去。
當(dāng)沈云裳雙手捧起月無殤臉龐，撫過脖頸又繞上他的肩頭，聞著他身上的清香沉醉其中時，月無殤亦是醋意全無怒氣全消，一身清冷化作無盡溫柔。
月無殤的臉被撫摸的發(fā)燙，氣息沉重，迫切又炙熱的吻壓得沈云裳幾欲昏厥。沈云裳稍稍低下頭避開月無殤的吻，不過舒了一口氣的間隙，月無殤的吻便再次追過來重新吻上。
這應(yīng)當(dāng)算是兩人間第一次真正的親吻。沒有醉酒的催動、沒有霸道的強迫，真實的也是真心的，單純的就是因為喜歡。
不知吻了多久，沈云裳感覺到嘴唇疼痛的時候，才勉強停止。沈云裳將臉埋在月無殤胸口。他身上的淡淡香氣，這些年，縈繞在自己夢里，從未散去。
月無殤低頭吻了下沈云裳的額頭，雙手依舊緊緊的擁著她，也擁抱著自己無數(shù)個白日黑夜中的殷殷期盼。
沈云裳耳邊，是月無殤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猛烈有力，清楚無比。沈云裳閉著眼睛，忽然開口喊了他一聲：“無殤?！?p> 月無殤將自己額頭抵在沈云裳的額頭上，柔聲應(yīng)道：“嗯？”等了片刻，見沈云裳都沒有再說話，又問道：“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沈云裳動了動嘴唇，最后低聲道：“沒有。”說完，便輕輕推開了月無殤的懷抱，獨自離去。
月無殤沒有阻攔她的離去，只是對她說了一句：“我等你?！?p> 沈云裳怔了片刻，回身問道：“什么？”
月無殤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并非無情，只是心有疑慮。如果你愿意將你的顧慮告訴我，我自信可以為你消除它。若你不愿，也無妨，我愿意等你。等你想清楚，等你想明白?！闭f完，又走過去，重新將沈云裳摟在懷里，臉頰貼著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云裳，我一直都在你身邊?！?p> 兩人就這樣在街上相擁著站了許久。
最后，兩人還是一前一后的走回臨天樓，只不過這次是沈云裳走在前，月無殤跟在后。
沈云裳回到房中，輾轉(zhuǎn)反側(cè)。回想著方才的事，心下慌張混亂。一閉上眼睛，便想起月無殤的吻和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淡淡桃花香。
這一夜，注定是無法安眠了。
沈云裳心里是亂的，腦子里也是亂的。
如果月無殤今晚還是說那些‘我喜歡你’或者‘我想念你’之類的話，沈云裳一定會棄之不理，一走了之?？墒沁@次不一樣。
月無殤的這些話，像是魔咒一般盤旋在沈云裳耳邊，一再回響揮之不去。讓人無法忽視，更無法忘記。
一時間，沈云裳的腦子里，彷佛有好幾個聲音在同時說話：
......他雖與其他女子糾纏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或許他對我是一心一意的也未可知？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也許他同我在一起之后，便不會再對其他人心生愛慕了？
......得不到才愛不釋手，得到了轉(zhuǎn)眼便會棄之腦后！
......世家公子中，娶兩三個老婆的人也是常有的，或許男人的一顆心天生就是可以愛許多女人的呢？
......用情不專，是為大忌！
......用情不專，是為大忌！
......用情不專，是為大忌！
沈云裳每每想肯定他時，心里就會有另一個聲音冒出來否定他。沈云裳便在這樣的矛盾與掙扎之中，煎熬的過了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