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葉輕傷心之際,懷中的靈狐突然消失不見了。她保持著摟著它的姿勢,僵了半晌。待她反應(yīng)過來后,又更加難過了。她的眼淚似脫了線一般,拼命往下掉。漸漸地,她軟了身子,頭埋進(jìn)腿彎只留下空氣中的啜泣聲。
她竟害得它魂飛魄散了。再經(jīng)歷一次,她還將它害的更慘了,如今它連肉身都消失了,連投胎的機(jī)會都沒有了,這都是她害的。
“阿輕,別哭了。”幻境中連續(xù)的哭泣聲,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葉輕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緩緩抬起頭,真的是帝君。
她還抽噎著,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就這么呆呆地看著他。她看見他對著她溫柔的笑,而后用衣袖將她的臉擦干凈,薄唇吐出的話似乎格外的溫暖:“怎么都哭成小花貓了?”
“帝君,你怎么來了?!甭犚娝f話,又忍不住掉下幾滴眼淚,她吸了吸鼻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也不管是不是蹭臟了他的衣袖,哀聲道,“小狐貍,小狐貍它死了,帝君你能不能救救它?你一定可以的,對不對?”
“它沒有死,它只是從這夢境中醒了,所以才不見了?!彼南掳偷肿∷念~頭,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像她才是那小狐貍一般順著她的毛,神色溫柔。
“你怎么會知道?”葉輕疑惑地抬頭看他。
因著她抬頭的動作,他挪開了下巴,低下頭回望她:“因為我就是它?!彼难凵駡远?,讓人不得不信。
“你……”葉輕震驚了,眼眶中的淚也止住了沒能掉下來。
“現(xiàn)在,你要做的,也是醒過來。別傷心了,好嗎?”他再次撫摸著她的頭頂,似誘哄一般地開口道,“來,閉上眼睛。”
聽著他磁性的嗓音,葉輕緩緩地閉上了眼。她感覺到她抱住的東西突然消失了,雙手撐在了地上。
帝君走了。
她著急地想睜開眼睛,卻又怎么都睜不開。她想起方才帝君所說的,克制住自己的緊張,告訴自己要聽他的話。稍微平靜一些后,她在心里默念道:我要醒過來,醒過來……
“阿輕,阿輕?!笨吹酱采系娜藘好爸浜箵u著頭,嘴里喃喃自語著,重渙趕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的名字。
“我要醒過來,醒過來……”她的唇嗡動著,睫毛微顫。
她聽見了,是帝君在叫她,她努力睜開眼睛,但眼皮卻像被粘住了一般,睜不開。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的身上的汗都打濕了衣襟,才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重渙擔(dān)憂的面龐,見她醒了,他一下子便笑開了顏。
“你醒了?!彼麥芈暤?。
葉輕望著他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端藥?!彼┥聿亮瞬了~間的汗,輕聲細(xì)語道。
葉輕聽著他的聲音,剛緩過來,見他要離開,忙拉住他的袖子,用力撐起身子想坐起來。重渙見狀,伸手扶著她坐起。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葉輕身上還是沒什么力氣,只能小聲地說,“我夢見你跟我說,你就是那只小狐貍,還告訴我要醒過來……”
“是真的。我的原身是九尾狐?!彼卮鸬馈?p> “你,你的母親不是紫華夫人嗎?”夢境中他對她說的,竟然是真的。所以,小狐貍真的沒死,而且還是帝君的原身……天哪,她以前都對帝君做了些什么?
“我的父親是九尾狐?!?p> “那應(yīng)陳帝君也是……?”
“他不是?!彼哪赣H紫華夫人乃天地靈氣幻化而成,生來便是神身,后來與青丘九尾狐相戀生下了應(yīng)陳和他。應(yīng)陳隨了母親,而他隨了父親,原身為九尾狐。
葉輕全然忘了自己還是個病號,只沉浸于帝君是九尾狐的震驚中。想想那些日子,她天天纏著他,還要抱著他睡覺,還瞎喂他吃果子,生食……帝君該怎么想啊。她突然想起他狐貍的樣子,通身雪白雪白的,毛是圓毛,又好看摸起來又舒服。他的耳朵有點偏粉,平常都耷拉著,特別可愛。她突然聯(lián)想到帝君的頭上冒出狐貍耳朵的模樣……
“想什么呢?”葉輕被他一叫才回過神來,此時他正端著碗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著氣。
“來?!彼麑⑸鬃舆f到她嘴邊,喂她喝藥。
葉輕乖乖地把藥喝完,被帝君扶著躺下,復(fù)而又盯著他瞧。
“帝君,你不怪我嗎?”
重渙背對著她,回想起六千年前的事情,沒說話,卻不露聲色地笑了笑。
六千年前,剛好是他的休眠期。彼時他如往常一般在蒼梧山層底洞-穴-內(nèi)閉關(guān)。重渙活了太久了,久的天上人間已經(jīng)沒幾個人曉得他是九尾狐之身了,就連十安,都只是知道他要閉關(guān)修煉。
休眠期間,他的神識會化作原型進(jìn)入太虛幻境,那里匯集天地靈氣,最適宜九尾狐一族修生養(yǎng)息。
一日,他正躺在蓮花上吸取靈氣。那蓮花乃冰蓮,凍得他渾身冰涼,忍不住抖了抖。不料,突然一個小丫頭跑過來將他抱到了岸邊。他被她抱在懷里,很溫暖。這么多年來,他好像都沒有過這樣的溫暖,一下子竟忘了推開她,在她懷里閉上了眼。
沒過多久,他睜眼看她的時候,這丫頭自己都已經(jīng)睡了過去。他沒有立即閉上眼,而是抬眸打量著她。她身著淺青色紗衣,身上沒有別的裝飾。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就是有幾根發(fā)絲胡亂錯落在面上,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反而有一種凌亂的美感。她鮮紅的櫻唇,襯得皮膚格外的白皙,在這一片藍(lán)色中,竟也絲毫不顯遜色。
小丫頭皮相不錯,卻不知道腦子里都裝的是什么,一覺醒來繞著太虛幻境轉(zhuǎn)了好幾圈,帶回來一些東西,還非要喂給他吃。
他一定是被冰蓮凍壞了腦子,看著她一臉期待的模樣,竟然真的咬了一口她喂過來的東西。
“好吃嗎?”她問。
“不好吃。”他在心里答。
他忽略掉這個莫名闖入的小丫頭,閉上眼繼續(xù)修煉。
修煉到一半,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溫暖,是一種很心安的感覺。不知不覺地,他在這種溫暖的包裹下睡了過去。
這覺睡的并不長,他很快便被壓醒了。這丫頭睡相是真的差,手腳并用把它壓的死死的,都沒辦法動彈。
掙扎未果的他也放棄了,只是努力的在她懷里鉆了鉆,找個舒服又溫暖的地方靠著。
這丫頭一醒過來,又開始四處瞎逛,再帶回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他為了打發(fā)她,把她遞過來的東西都咬了一遍。
“真的很難吃。”他心里默默地說,然后張開嘴咬了一口。
看見他吃了,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眼睛都要笑沒了。
她要睡覺的時候,就會把他抱進(jìn)懷里?;蛟S是懶得掙扎吧,他全都由著她,甚至?xí)杂X的鉆進(jìn)她的懷里。
就這樣反復(fù)反復(fù),這丫頭幾乎是吃了睡,睡了吃,就像豬一樣。
不過有時候,除了吃和睡覺,她也會同他說說話。她說她叫葉輕,很草率的名字。她還非要叫他小狐貍,他堂堂一界帝君,被叫這么不尊重他的名號。行吧,不知者無罪,他忍。
這小丫頭是真的小,才一千歲,都還沒發(fā)育齊全,見到什么東西都大驚小怪的。
“哇!這里竟然長了蘑菇!”
他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了她的喊聲,連眼皮兒都懶得抬,等到她把東西放在他嘴邊,他習(xí)慣性的張開嘴咬了一口。
竟然是個毒蘑菇,他吐出體內(nèi)的瘀血,心里感嘆??磥恚崆敖Y(jié)束休眠了。
在快結(jié)束時,他鬼使神差地睜開眼看她。
看到她著急的樣子,他突然想安慰她,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蘑菇的毒已經(jīng)發(fā)作。
他醒了。
他從石臺上坐起,想起他醒來前聽到的她的聲音。
他心口微微一痛,她好像哭了?
此事過去沒多久,他又在蟠桃林里見到了她。一如在太虛幻境時,她傻傻的,還將他認(rèn)做了剛到九重天的仙君,還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他當(dāng)然記得,她叫葉輕??伤?,卻沒認(rèn)出他來。
“怎么會怪你?!彼D(zhuǎn)過身看著她。
他沒有想到,太虛幻境中的事,竟然成了她的心魔。
幾個時辰前
“不,不要說了……”重渙被她的聲音喚醒,睜眼一看,她額頭上滿是冷汗,不停地?fù)u著頭。
“宋遼!”他朝著屋外喊。
宋遼很快就進(jìn)了房門,他看著葉輕滿頭的大汗,皺了皺眉:“這……”
“她怎么會有心魔?”葉輕這姑娘看起來年紀(jì)不大,應(yīng)該也沒經(jīng)歷過什么事,怎么會有心魔呢?
“不,不,不要說了……”她再次開口,身體也控制不住的在抖。
看她又開始說夢話了,重渙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沉聲道:“你幫我護(hù)法,我去把她帶出來?!?p> “帝君,這樣太危險了,萬一……”宋遼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要進(jìn)入別人的夢境只能用強(qiáng)大的意念逼出自己的神識再迅速注入她的腦海。雖說帝君法力高深,有那個能力將神識與肉身剝離,可一旦進(jìn)入夢境,生死便皆由天了啊。
“快?!敝販o斬釘截鐵道。
宋遼緊緊皺著眉頭咬牙點了點頭,雙臂抬起開啟護(hù)法結(jié)界。而重渙也閉上了雙眼,抽離神識,進(jìn)入了她的夢中。
他將她安全的帶了出來,可他卻沒想到,她的心中,兩件牽絆著自己的事,竟然都是與他相關(guān)的。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悲。
他俯身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我從未責(zé)怪過你。”
葉輕聽到這樣的答案,開心地笑了。
“再睡會兒?!彼f。
“好?!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