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烽燧里格外的熱鬧,久不見商隊光顧的正甲烽燧終于久旱逢甘露,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商隊星夜抵達(dá)了正甲烽燧。
斥候營的百號官兵被訓(xùn)練的死去活來,標(biāo)長大人也總算是大發(fā)慈悲,放了眾人半天假。
正甲烽燧處在兩國交戰(zhàn)的要沖之地,戰(zhàn)事最為頻繁,但將士的軍餉卻不見得比別處多多少,最多也就是撫恤銀高點。撫恤銀一般都是由黑水長城軍務(wù)官統(tǒng)報軍部,軍部下發(fā)到地方,直接補(bǔ)貼到家里的,這份人命錢,商隊可賺不上。
錢不多賺,還容易丟腦袋,商賈們又不是做慈善的大善人,自然是不愿意多光顧這些地方。
在黑水長城做生意就像是割韭菜一般,等烽燧上的將士手里頭的銀錢富足了,才出來收割一茬。別處烽燧可能是小半年一趟,像正甲烽燧之類的地方,長得可能兩年都見不到一個商隊過來,委實是太容易丟性命了。
一個月的時間里,單翊對自家隊伍里的其余九個兄弟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四個原本斥候營的老卒,五個從別標(biāo)調(diào)來的新兵。說是新兵,其實也不是了,都是在黑水長城廝混了兩三年的好漢了,只是不曾進(jìn)斥候營罷了。說是老卒,其實也談不上,最大的那個也就二十三歲,正是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
斥候營的將士也多知道了這要人命的鍛體術(shù)是誰鼓搗出來的了,倒也沒人對單翊生出不滿來,都是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明白人,平日里多練出一分體力,在戰(zhàn)場上就多一分活命的機(jī)會。
當(dāng)然若不是單翊進(jìn)營前就敢做出揍標(biāo)長的事情,被眾將士們禮節(jié)性的圍毆一頓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現(xiàn)在嘛,確實沒人敢,眾將士對單翊的情感多是敬畏大于同僚之情的。
但自己伍里的九個兄弟就沒那么多顧慮的了,斥候營里向來伍長是爹娘,那是要罩著自己手下吃喝拉撒睡的。
“伍長,這次這商隊了不得啊,好家伙,三百多個姑娘??!”劉久久對單翊擠眉弄眼,前幾日里和王三道比尿尿,輸了一指距離,現(xiàn)在還差著幾錢銀子,得找自家伍長周轉(zhuǎn)一下。
這是今天的第七個了,單翊雖然只是一個伍長,但卻領(lǐng)著校尉銜,按律每月有十五兩六錢的銀子,數(shù)目不算小了。就算是商隊里夾帶的私活,一壇子上好的烈酒,私下里賣下來也就三兩銀子。睡個姑娘,好壞不計,大抵就只要五錢銀子,正甲烽燧顯貴些,可能要六錢多。但平日里吃住都有軍營支應(yīng),身在黑水長城,根本就沒有其余花銷的地方。
十幾兩銀子一月,一年半載攢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要知道自己下山時,師傅可只摳搜地給了五兩銀子。
單翊新到手的俸祿,還沒捂熱呢,就只剩下一壇子酒錢了,感情劃歸到自己麾下的盡是群窮鬼投胎了。
以伍長的身份,就算是手頭有錢,一般也是弄不到禁酒的,這些個商賈可精明著。凡是烽燧的長官不來買酒,就算是一壇子一塊金子,他們也不換,在軍營里私賣高度禁酒,按律可是殺頭的。
但只要長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其實都無傷大雅,幾壇子酒都是以藥酒的名義運(yùn)進(jìn)來的,扔在滿是酒鬼的烽燧里,連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單翊找了個柴垛斜躺下來,自那天在四平縣的縣令家開了酒葷,他是徹底迷上了這滋味,擺是擺脫不了了,姑娘誠可貴,老酒價更高。
及朋義聞著酒味就尋到了柴垛上,伸手就要拿酒壺,被眼疾手快的單翊一把奪過:“遂長大人,十壇子酒您老差點就給包圓了,還要到小子這里來蹭食???”
及朋義也不惱,笑呵呵地坐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地扯屁話:“你看我這正甲烽燧本就多悍卒,如今有了你的鍛體之術(shù),實力更是大漲,向來今年春闈,咱正甲烽燧必是能在十二主燧眾奪魁。”
“春闈?咱這窮山惡水的地方,還能出去狩獵?”單翊問道。
“能,怎么不能!而且我們獵得目標(biāo),可不是區(qū)區(qū)幾只野獸,而是那黑水部落里的精銳……”
趁著單翊不備,朋及義眼疾手快,搶了單翊的酒壺就是一陣猛灌,然后扔壺翻身跑路的動作自是嫻熟無比。
是抓偷酒賊,還是要剩下的半壺酒,這樣的選擇當(dāng)然是沒什么好猶豫的,罵罵咧咧地伸手接住了酒壺,把烽燧長的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黃昏將至,營地里的篝火星星點點地被點了起來,姑娘們和沒有輪值的將士們圍著篝火跳著舞,分外的歡快。
半壺酒再怎么省著喝,小半天也就見了底,實在是太不過癮了,又想起林縣令家那十幾壇子梨花凍,口水就不爭氣地往外冒,心想著要不要回帳子里再灌上一壺。
這時候,就顯出自家人的好來了。
馬陽朔扔下了半囊子酒,單翊聞一聞,不是一個品種,但也不是娘們喝得果酒,總算是聊勝于無。
“烽燧長給的,這老小子雖沒什么本事,做人倒還行。”
單翊撇了撇嘴,標(biāo)長這是在炫耀自己和烽燧長親厚呢,嘴上說著諸般不好,心里頭卻是十足一條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看在酒的份上,就不與他計較,要是讓他知道烽燧長還從自己這里搶酒喝,自家標(biāo)長不得跟自己急眼?這酒的滋味確實一般,想來是烽燧長舊酒換新酒,淘汰下來的。
夜幕漸深,篝火旁的男男女女逐漸散去,營地邊上又新束起了幾百頂小帳篷,不同于軍帳統(tǒng)一的色調(diào),五顏六色,倒有點爭奇斗艷的意思,這些都是姑娘們用來待客的地方。
篝火晚會上看對眼的,就在姑娘的帳篷外等著,長得好看的,就多些,顏色稍遜的就少些,反正不會有空著的就是了。狼多肉少,都是幾年沒見著女人的,說什么樣貌,豬肉上插個洞,都會有血?dú)庥可蟻怼?p> “你怎么不下去,積一份功德?”
“沒錢!”單翊白了他一眼,“你給老子的兵都是窮鬼投胎咋的?這俸祿剛發(fā)下來,就把我給搜刮干凈了?!?p> 馬陽朔在他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兵帶不好,還敢來埋怨老子?”
單翊嘟囔了兩句,悶了一口酒,看著帳篷外局促不安的士卒們,真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