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足的睜開眼睛,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睡醒了,睡夠了,睡舒服了。窗戶外面是窗簾都遮不住的明媚陽光,絕對的大晴天。室內(nèi)半亮的光線,提示著我這是酒店的房間,我出差的第三天。
我挪動了一下頭,好硬。我枕了個什么東西呢。我齜牙咧嘴地轉(zhuǎn)頭看了看,是倒是個枕頭形狀的東西,我捏了捏,完全捏不動,不知道填充的什么。往貴妃椅看過去,我的軟枕頭正端端正正地躺在一端。
我坐起來,仔細回想了一下。我想起來我是被人抱回來的,還有人跟我說話來著,陪著我睡來著。是吳智勇。不對啊,不太可能啊。我在跟他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呢。是張總?完了。完了。難道是張總?!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什么?。课矣袥]有出丑???
我從床上跳下來,我昨晚好像還拿誰當枕頭來著。我并沒有完全喝斷片,我只是困頓倦怠地非常非常想睡而已。不管不顧的我就睡了。
那人呢?我朝房間四下看了看,還踮著腳尖去探了探衛(wèi)生間。房間里沒有其他人。貴妃椅上的枕頭放得平平整整的,但靠著一頭的頂端,難道他昨晚在貴妃椅上睡的覺?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還是昨晚的那條裙子。我摸了摸脖子和耳垂,嗯嗯,耳環(huán)和項鏈還在。我望向床頭柜,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好像我昨晚還吵吵著喝了好幾次水。
難道是老板照顧了我一夜?真是翻了天了。出差三天,老板自己當司機,我翹著二郎腿;老板自己寫述職報告,我還審稿;現(xiàn)在我喝酒喝了個痛痛快快,老板當三陪,給我端茶遞水。我這個小秘書,代理的,是不想干了吧?!
我輕噓了口氣,拉開窗簾。外面的陽光白白的,好刺眼。下面街面上不多的行人和少少的車流。我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jīng)上午十點多了。呵,我一口氣睡了十幾個小時。我坐回床頭,拿起了電話,剛撥了張總房間電話的兩個數(shù)字,又趕緊按掉了。我稍稍想了想,重新?lián)芴枴?p> 我撥通了前臺。前臺一如既往榮辱不驚地甜美的聲音:“您好。張小姐,1003號房間張先生是有留言。他請您睡醒了給他電話。——不用謝,請問您還有什么需要嗎?——好的,再見。”
我再次撥通了1003號房間的電話。響過幾聲鈴之后,那邊一個睡意朦朧的男人的聲音:“喂,你好。”是張總的聲音。我“呃”了一下,才接著說:“張總,您早。我是不是吵到您了?前臺說您留言,讓我給您打電話。”張總在那邊聲音清晰起來:“哦,是的。張小姐,早上好。你等我十五分鐘。我們待會兒樓下茶餐廳見。我們?nèi)ズ仍绮??!?p> 張總特別守時。我剛剛在茶餐廳坐下來的時候,張總就進來了。他好像有了極大的變化。我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他有哪兒不同了。過了一會兒,侍應生推著餐車過來的時候,我看著侍應生穿著的制服,才發(fā)覺張總今天的不同,是因為他一改平日里我唯一看過的西裝革履和襯衫西褲,他今天穿著一身藍白拼色的休閑運動裝,看著特別年輕,而且更帥了。
當滿桌子的小碟子、小蒸籠琳瑯滿目的時候,我的眼睛和口水全糾結(jié)到精美的餐點上去了。張總輕聲跟我解釋什么是大點、中點、小點,我一點也沒記住。我就在心里感嘆原來這就是著名的廣東早茶啊。真的是又好看又好吃。我喜歡鳳爪、喜歡奶黃包、喜歡粉腸粥、喜歡蝦餃、喜歡紫米卷——太多太多了。通通都喜歡。我每種都吃了以后,肚滿腸肥,飽到直不起腰。
張總胃口似乎也不錯。我們兩個沒怎么交談,只大快朵頤。終于吃到我的眼睛都不再留戀后,我靠在椅背上喘氣。張總嘬了口茶,問我:“還要點什么?”我擺擺手,滿足地說:“不能要了。肚皮會撐爆了。”張總笑了笑,又喝了口茶。這祥和的氣氛真讓人留戀,天天是這樣的日子就好了哈。
安靜下來了,我想起昨晚的事,有幾分尷尬襲上來。
我拿出包里的首飾盒,放在桌子上推到張總面前,說:“張總,這是那個項鏈和耳環(huán)。物歸原主?!睆埧偵陨糟读艘幌?,說:“說好了的。這是我送你的,不要這么見外。”他推回我這邊。我為難地說:“可是張總,我無功不受祿啊。這不是必需品。您沒有理由送我這個東西,我估計也不便宜。我不能要?!?p> 張總好像有幾分不快了,他說:“唉,還真是遇到了頑石。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伸手拿人禮物的女孩。不過,這樣還真是讓人傷腦筋——”他的話還沒說完,我趕緊拿起桌上的首飾盒,往包里就塞,邊點頭哈腰地說:“我要,我要。我可喜歡了。我也別再假模假式地惹人生氣了。”
張總瞪著眼睛樂了,他剛要張嘴,我先模仿道:“丫頭。不識好歹的丫頭?!睆埧偸钦鏄妨?。他那樣看著我,好像眼神里是熱熱的疼愛。不過,這眼睛里的小火苗一會兒就熄滅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色都暗淡下來了。他又將眼神投向了窗外。嗯,我發(fā)現(xiàn)他只要是不說話不笑,滿腹心事的時候就會看窗外,仿佛窗外站了個魔鬼,讓他的臉色肅穆起來,不怒而威。
我們大概這就算是早餐帶午餐一塊兒全解決了??偣镜乃緳C來開車送我們?nèi)サ街楹C場,他再帶車返回。我和張總則坐上了回程的飛機。幾個小時以后,我們到達了麗江。這邊的司機來接我們。張總先讓司機把我送回宿舍休息,叮囑我明天照常上班,然后他自己也回去了住處。
日子波瀾不驚地回到了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工作中。我跟張總不咸不淡、不遠不近的保持著老板與下屬的來往。我的秘書工作越來越駕輕就熟了,和周圍人的關(guān)系也漸漸如魚得水,溫潤起來了。
聽說吳智勇在我回來之前又出差了。這次是近途的。昨天出發(fā)的,據(jù)說明天就會回來了。滿打滿算前后三天而已。從我出差前匆匆一見,我有這么久沒見過他了。我真的快忘記他長什么樣了。
“明天”很快來臨了。一直到下午下班,我都沒有看見這個人。劉曉曉早就已經(jīng)轉(zhuǎn)科了,自然是不能向她打探了。掏大糞那,簽字簿壓根沒啥用,管別人行,到吳智勇這兒不靈。也是奇怪了,吳智勇別的特權(quán)沒有,但似乎來無影去無蹤是被允許的。不過,我也沒多想。出差不能按時回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到了第二個“明天”,我還是沒有看見吳智勇。第三個“明天”,還是沒有。這人就像是在公司里消失了一般。
這天下午下班后,我急急忙忙在飯?zhí)贸赃^了晚飯,溜溜達達地回了一趟宿舍,幾分鐘后又從宿舍溜溜達達地回到公司。自從到了副總經(jīng)理辦公室上班后,我可以在任何時候出入公司了。我假裝在辦公室加了一個多小時的班,然后離開公司前,我滯留在保安室,拐彎抹角地跟掏大糞打聽。
掏大糞說:“沒有出差啊。他早就回來了。起碼是三天前就回來了。我天天都見著他了。對了,他現(xiàn)在沒有騎摩托車了。他開上了小車了。每天小車進進出出的,可能你沒注意吧。你不知道???”
輪到我目瞪口呆、大吃一驚了。這么些天,枉費我天天惦記著他回沒回來,其實這個人一直就潛伏在我附近不遠處!可是——,可是——。沒有可是了,我頓時瀉了氣??蓯?。太可惡了。非常非??蓯?。可惡極了。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我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掏大糞被我嚇一跳,他往后一縮,問:“你干嘛?”我沒理他,轉(zhuǎn)身大踏步地離開了公司。哼,我干嘛?!回去宿舍睡覺去。
我三步并作兩步,回到了宿舍。宿舍里,四張床鋪三張是空著的,中間一溜的長桌上孤零零的丟著幾本書,其他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劉曉曉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小說。我三下五除二搞完了個人衛(wèi)生,也躺倒了。
輾轉(zhuǎn)之間,沒有一絲睡意,好無聊啊?!皶詴?,你在看什么書呢?”我百無聊賴地問住我上鋪的兄弟。兄弟極其簡略地說:“小說?!薄笆裁葱≌f???”我接著問?!啊兑话胧呛K话胧腔鹧妗贰!睍詴哉f。“好看嗎?誰寫的?說什么的?”我再問?!昂每?。王朔。內(nèi)容嘛,一句兩句也說不清?!睍詴栽俅??!罢f不清?說不清還叫好看???哪方面的啰?主要人物是干什么的啰?他都在干些什么啰?”我窮追不舍地追問。
劉曉曉啪嗒把書放下了,她從上鋪探下頭來,說:“張婷婷,你今天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干?。窟@本書我都看了三天了,沒看見你這么感興趣,東問西問的??煺f你剛才去哪了?干什么去了?”我一擺手,說:“去。我問你的,你還沒回答呢。問我那么多干嘛?!眲詴灾匦路硖珊?,說:“愛說不說的。我也懶得回答你的問題了。你別找我說話,我要接著看。真的很好看?!?p> 我給堵到?jīng)]話說了。停了一會兒,我開始伸伸胳膊伸伸腿。床在我的運動中一會兒扭一下,一會兒彈一下。劉曉曉在這樣的動蕩中,愣是沒吭一聲。可見真的是入迷了。我恨恨地說:“全世界都拋棄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