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飯
長發(fā)輕曳,兩鬢的銀色發(fā)絲伴著窗外吹來的晚間清風(fēng)悄然飄動,描繪著昭千璃如潺潺泉水打磨過的臉廓。
她周身都縈繞著銀白色的的靈氣,搭在眼瞼上的睫毛微微一顫,待她將靈力重收于丹田,悄然睜開雙眸后,一雙銀白靈眸與滿頭銀發(fā)在須彌間變換回原本的色澤。
“淅瀝瀝——”
昭千璃驀然回首,這才發(fā)現(xiàn)窗外天色已經(jīng)黑沉,林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方才運轉(zhuǎn)九玄功調(diào)息療傷忘了時辰,但這會氣色確實好了很多。
她抬手揉了揉左肩上的傷口,正扭動著酸麻的四肢從床上坐起,倏地聽到屋外有動靜,問了聲:“誰?”
門外伴著淅瀝雨的聲,傳來一道清晰和煦、溫柔如水的男聲,“是我?!?p> 昭千璃走到朝著院子的窗戶前打開,穿過稀落的雨幕,看見門外一個白衣男子,支著把白傘在雨中靜候。
雨幕模糊了那人的身影嘴臉,昭千璃瞇著眼看,都感覺他似在天邊忽遠(yuǎn)忽近。
他看過來了,他走過來了。
昭千璃看到他清澈幽深的墨瞳,卻覺得這個人十分神秘,什么也看不透。
北辰弦走近,微仰著頭問:“看什么?”
昭千璃木訥著:“你呀,”窗戶半掩著她的身子,顯得嬌羞依人,“你真的是北辰弦?”
北辰弦忍俊不禁,輕聲問:“為何這么問?”
昭千璃看了良久,覺得北辰弦一身白衣,身影朦朧的樣子十分眼熟,卻沒有了當(dāng)初的焦躁,“沒,找我何事?”
北辰弦道:“飯好了,去吃飯吧?!?p> 昭千璃這才記起舒煙綾的晚飯時來叫她,于是問:“去那吃?”
北辰弦道:“聽含玉說,晚膳擺在茶山小亭?,F(xiàn)在雨夜景色正好,不知可否有幸一邀?”
昭千璃看了眼天色,把窗戶敞開就提裙子抬腳想要翻窗而出。
“干什么,”北辰弦一驚,忙不迭阻止道,“有門你不走。”
昭千璃幽怨似的瞪著北辰弦,把踩窗戶上的腳放下,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千璃,”北辰弦抬手喚了聲,昭千璃停下腳步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他問:“那個,你的腳好點了嗎?路有點遠(yuǎn)?!?p> 昭千璃翻了個白眼:“路遠(yuǎn)還擺在那,閑吶?”她看了眼自己的腳下,“你給的藥不錯,挺有效的?!?p> 說著又要走,腳步卻是一頓,復(fù)又看向北辰弦問:“你剛叫我什么?”
北辰弦一愣,回想起剛剛自己對昭千璃的稱呼,這會又羞之于口。他想了會兒,道:“不是你說你自己叫千璃的嗎?配合你隱瞞身份,我只能這么叫你了?!?p> 昭千璃直愣愣:“你可以不叫我的名呀?!?p> 北辰弦腦筋一轉(zhuǎn),忽然想起昭千璃是取了字的,叫……
“阿凝?”北辰弦不確定地叫出口,昭千璃一激靈,差沒坐到地上去。
她怪異地看著北辰弦,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這么叫。
“你,你叫啥都行,就是別叫這個……”她頓了頓道:“你能不叫的盡量不叫吧,叫啥都怪。再叫我都想換個名兒了。”
旁人叫她什么她都沒太大感覺,但不管北辰弦怎么叫她她都會心中一緊。
打開房門,迎面襲來一陣涼風(fēng),昭千璃聳聳肩看見北辰弦繞過來向自己遞來一件披風(fēng)。
昭千璃看了兩眼忽然想起早上她就拿了北辰弦一件披風(fēng),于是對他說了聲“等我一下”,就轉(zhuǎn)身會房里去取。
“給,你的披風(fēng)?!?p> 北辰弦看了兩眼各自手上的披風(fēng),不禁失笑:“還想z這天氣涼,林間更甚,給你送件披風(fēng)呢?!?p> 昭千璃也瞧著北辰弦的衣衫并不比自己多多少,道:“那你自己呢?”
昭千璃笑著,把手上的披風(fēng)穿在自己身上,又接過北辰弦手上的披風(fēng),打量著他,道:“蹲下來點?!?p> 北辰弦不知為何,卻極其自然地照做,昭千璃把披風(fēng)給他從身后披上,一邊系上繩子一邊小聲嘟囔著:“長這么高作甚?!?p> 距離拉進來可以明顯地看到,昭千璃和北辰弦的身高有明顯的差距,昭千璃身材瘦小,身高也沒到一米七,但在女子中已經(jīng)不算矮,可北辰弦硬是長到一米八多,接近一米九,差距可不止半個頭。
昭千璃簡單粗暴的給北辰弦系上了一個結(jié),她說的話,北辰弦自然聽到了,但他沒敢明顯地笑,看著昭千璃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
“看什么?”昭千璃往北辰弦肩膀上一拍,“餓了,走了。”
昭千璃徑自往雨中走去,北辰弦一急趕忙跟上去遞上傘給她擋住。昭千璃不領(lǐng)情似的,加快腳步,北辰弦只得被動的跟上去。見她額間淌著一滴不易察覺的雨珠,伸手把她拉到傘下。
“走這么快你知道路嗎?”
昭千璃不去看他,北辰弦無奈之下,只得隔著衣服拉著昭千璃的前臂走。
他們走得極近,小徑上二人背影模糊,伴著旋律曼妙的雨聲,打鬧著緩慢前進。左邊的少女時時踮起腳尖減去身高差,右邊的男子看到了,也學(xué)著踮起腳走路,結(jié)果被少女摁了回去。
雨夜無月,天色暗沉,二人踏著青石板的小路一路往茶山上走,耳邊只有雨聲,和身側(cè)輕微的呼吸聲。
“嗯那個,許柳他這個人其實挺好的,不像你中午時看到的那樣……”北辰弦啟唇緩緩說道。
“那是怎么樣?”昭千璃看著他,道:“我就看出來他的審美有問題?!?p> “是吧,我也覺得,”北辰弦意外地附和引人發(fā)笑,“就是,其實待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那小子挺重情重義的,他一會來蹭飯,要是煩到你了,實在不行可以揍他?!?p> 昭千璃笑出聲:“哪有你這樣的,我還以為你是在幫他說好話呢。”
北辰弦道:“他皮糙肉厚,不怕揍。”
“那我揍你可以嗎?”
“我也皮糙肉厚?!?p> “看得出你們關(guān)系挺好。”
北辰弦笑著點點頭,“至少比北塵尉好?!?p> 昭千璃感慨一聲:“雖無血緣,卻勝似兄弟,只我孤身一人啊。”
北辰弦道:“你不是還有一個待你極好的親哥哥嗎?”
“是啊,”昭千璃道,“我還有哥哥,不過他現(xiàn)在在天竺城,離著很遠(yuǎn)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p> “你很少回南昭?”
“如果不是我哥求著我,你去南昭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到我?!?p> “那真是托你哥的福了。”
沉默半晌,昭千璃忽然問:“對啦,那個叫舒煙綾的姑娘是誰呀?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就有些怪異。”
北辰弦解釋道:“她是北冥國太尉之女,和我基本上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對了,她和許柳還是在歡喜冤家。”
“?。俊?p>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小路盡頭,他們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zhuǎn)向前方。
小亭之下,華燈搖曳,一晃晃地映地亭中之人的身影更是一搖一擺,沒個型。
“大公子!你是閑的呀一天到晚往這兒蹭,絲紜齋不是地兒呀?一天到晚在見著就煩?!?p> “要你管,一貴府千金不也一天到晚在我家阿辰這蹭吃蹭喝,還不要臉的往上貼,嘁!”
“許柳你王八孫子再說一遍,誰不要臉的往上貼,誰在這蹭吃蹭喝?今兒這飯還是我……”
“你什么,你什么?說呀你!說不出來了吧,我告訴你,你一會兒在旁邊呆著鱉說話,我還要在小千璃面前好好表現(xiàn)呢?!?p> “許柳,你是不是好久沒挨打皮癢了?我不介意現(xiàn)在給你撓撓!”
“你干嘛,我勸你放下武器,別,別過來………北,北辰弦!救我!”
許柳看著二人像見到救星一樣,也不管外面還下著雨,箭一般沖出亭子,和他們擠到一把傘下,打小報告道:“那野蠻女又趁你不在欺負(fù)我這個弱男子,你看看她給我兇的?!?p> “我……”舒煙綾看到北辰弦就語塞了,剛剛北辰弦應(yīng)該沒看到吧……
許柳忽然沖到他們面前,昭千璃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被北辰弦攬住,然后就見他把傘推給許柳,帶著自己加快腳步,徑自朝亭子里走。
許柳雨中懵逼:“……”?_?
后知后覺,昭千璃才意識到北辰弦用靈力在他們頭頂上臨時設(shè)了擋雨了小結(jié)界,自己才一點雨都沒淋到。
只是他攬著自己的樣子,在某女面前變成了眼中釘,她無奈,只得快速就坐下了。
昭千璃和北辰弦一左一右特自然地坐到彼此旁邊,許柳屁顛屁顛地跑上來,非要坐在昭千璃旁邊。舒煙綾自認(rèn)倒霉地最后入座,位置根本沒得選,不過也還好,旁邊是北辰弦——她本想著坐在昭千璃和北辰弦中間的。
飯菜已經(jīng)備齊,剛出鍋的佳肴都冒著熱氣,剛剛一路走來有些發(fā)冷,現(xiàn)在迎面就是一陣陣熱氣,昭千璃臉上都有些潮了。
眾人就坐,舒煙綾撒嬌似的對北辰弦道:“辰二哥哥,你怎么去這么久,我都快餓死了。”
看著舒煙綾大型雙標(biāo)現(xiàn)場,許柳黯黯白了她一眼,也對昭千璃道:“小千璃,我可等了你好久,怎么樣,是不是路又滑又不好走,我都說了別擺這么遠(yuǎn),想拿轎子去接你,北辰弦還不讓,都怪他們倆?!?p> 昭千璃不知該用什么眼神去看許柳,許柳自顧自地說:“怎么樣,是不是累了?我給你揉揉肩按按腿?”
“她腿腳上有傷,別碰?!北背较亿s忙出聲制止許柳。
”啊,這樣啊,那……小千璃你是不是餓了?那快吃飯吧!來我給你盛飯?!?p> 許柳的熱情誰都擋不住,舒煙綾黯黯也給他白了眼,想給北辰弦盛飯,卻被他婉拒了。
雨聲未停,含玉姍姍來遲,她端著酒具體從小路走來,身后一個侍女給她打傘。
走到亭中,不管他們在不在意都行了一禮,再擺好酒具,給他們斟酒。
含玉最后給北辰弦斟的酒,并且朝他輕點了下頭,交還了個眼神。
“含玉,你忙一天了,要不留下一起用膳吧?!北背较覇?。
“謝公子好意,還是不用的好?!?p> 細(xì)細(xì)一想,要真留她一起用膳確實不太不適合,“那好吧,你回去也自己吃點。”
“是,那含玉告退了,公子有事吩咐。”
“嗯,路上慢點?!?p> 含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許柳見她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盲點,打趣道:“你這女大管家還真是可以呀,茶莊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負(fù)責(zé),你這個甩手掌柜當(dāng)?shù)模瑒e累著人家姑娘家的?!?p> 北辰弦道:“我又不是不理茶莊的事,她只是為我分擔(dān)一點罷了。”
許柳道:“我早看出來了,她對你不一般,你……也不一般?,F(xiàn)在都給你做大管家了,那以后……好不是得心應(yīng)手?”
“吃你飯去,堵不住你嘴呀?!笔鏌熅c一筷子打在許柳手背上,許柳撓著發(fā)紅的手背,努了努嘴。
北辰弦不知道心虛還是怎么的,不知道怎么解釋,余光總是往昭千璃那飄。
不過昭千璃好似不甚在意,夾著個雞腿就自己吃起來了,直到雞腿吃完再夾其他的菜,時不時看向拌嘴的許柳和舒煙綾勾下嘴角,都沒看向看來他一眼,甚至沒說過一句話。
這讓北辰弦額頭上的虛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