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俗
日暮，西邊殘存的一抹紅艷照在街道上每個忙碌的身影上，分不清他們臉上的紅潤到底是因為那抹殘霞作怪，還是在迎接夜晚的到來。
戰(zhàn)后的天竺城早已恢復(fù)如初，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色在晚上更為絢麗。
街角轉(zhuǎn)口，有剛出爐的肉包，有糖葫蘆販，還有買面條的小攤。鍋蓋一掀，騰騰熱氣爭先恐后得從沸騰的水里冒出來，風(fēng)一吹便又散開，味道溢滿了整條街。
昭千璃招呼一聲，扭頭問北辰弦：“吃拉面嗎？”北辰弦看昭千璃眼中的一抹欣喜，隨之點頭。
到底昭千璃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吃貨，遇到吃的就露出了本性，什么煩惱都自動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目光炯炯地看著鍋里煮著的拉面，一邊對老板道：“老板，來兩碗牛肉拉面，”她沉吟片刻，“要大碗的?！?p> 老板一邊揉搓著面團，一邊回頭招呼著應(yīng)話。
昭千璃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扭頭看到北辰弦直覺地去付了錢，還和老板囑咐了什么。
“你剛剛和老板說什么了？”昭千璃問。
北辰弦笑道：“沒什么，只是囑咐他少有少油少鹽，不能讓你吃辣的太油的之類的，怕你不夠還有兩碟小菜?！?p> “又少油少鹽？”昭千璃想了想，感覺自己賺了，笑道：“那還好不是在竹嵐茶莊里，那簡直就是沒油沒鹽，窮得很?！?p> 北辰弦道：“你昏迷幾日都未進食，自是不可吃太多油膩的東西……”
昭千璃道：“行，我就吃碗面，你要不想讓我吃油膩的東西，干脆買兩饅頭直接把我打發(fā)得了。”
北辰弦給昭千璃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那不行，饅頭沒什么營養(yǎng)，你現(xiàn)在正是需要補償能量的時候?！?p> “矛盾?！闭亚ЯЫ舆^水杯，她走在路上是有幾次都感覺腳步輕飄飄的，腹部的空虛讓她極為難受。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昭千璃看著他，“謝謝你能來，而且很及時?！?p> 北辰弦并沒有立即回答昭千璃，跟她說舉手之勞這樣的話，而是沉思片刻后說：“我只是把本來該過來救援的兵送過來罷了。”
昭千璃剛想反駁什么，又忽然想起另一個問題：“那些兵不應(yīng)該來得這么快，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空間傳送的陣法？”
北辰弦笑而不答，算是默認了，昭千璃大驚：“這種法陣只能在專門的地方施展，你在福水鎮(zhèn)做法直接傳動，不僅消耗大量靈力，實力不到六階巔峰的空間屬性天紋師根本施展不開，何況那是整整二十萬大軍……”
北辰弦攤手笑了笑，頷首示意昭千璃別激動，道：“我當然沒這么傻，可能用了些靈器，而且那是救命的兵，就算靈力虧損幾天也就恢復(fù)了?！?p> 回想起那夜北辰弦來就救她時他一副氣定若閑的樣子和施展出來的實力，昭千璃確實無話可說。
“你是空間屬性的天紋師，對吧？”
“嗯，是……”北辰弦點頭。
“那你怎么會風(fēng)屬性的技能？”
“什么風(fēng)屬性技能，”北辰弦愣了一下，淡然道題“我不會呀?！?p> “不會？”昭千璃蹙眉，其實那天的情況她后面也不是很清楚，那時意識模糊，渾身又累又痛又躺了半個月，北辰弦出現(xiàn)以后的記憶她都有些模糊，每每回憶都是模棱兩可。
“難道我記錯了？還是他用了靈器？”昭千璃心里想著，沒問出口。
“那你到什么等級了？我看你招式和……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挺像的?！闭亚ЯР铧c就說了“白衣公子”這個名字，她想說“看你招式和白衣公子很像”但要真這么說，北辰弦不起疑才怪。
北辰弦不著痕跡地勾了下嘴角：“我就是空間屬性的天紋師而已，等級也不算高，嗯……六七階吧?！?p> 昭千璃一驚，別過頭去沒接話，六七階？比我還厲害？
昭千璃一直在六階巔峰徘徊，受到了九玄功不完整的瓶頸，沒想到北辰弦竟比自己高了一個等級？
如果他又做傳送陣，又闖敵營前來救自己的話，他的實力應(yīng)該也不只七階這么簡單。
“不過你說的那個人是你朋友嗎？”北辰弦問。
昭千璃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輕抿了一口水。有時候真的會把北辰弦和白衣公子弄混，就像那天晚上，北辰弦出招的時候。
因為招式相似，又是一襲白衣，身形也相仿，所以她有時會把北辰弦當做白衣公子，醒來后回想起來也一樣行同一人。
但一個人的天紋屬性是空間，一個的是風(fēng)，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面來了！”
小攤不大，老板一個人張羅就夠了，老板這一邊吆喝著一邊把面端上來，冷不防打斷昭千璃的思路。
她對著香噴噴的拉面雙眸放光，腦子里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飛到了九霄云外，被美食取而代之。
老板一鞠躬：“客官你的面?！眱赏朊娓髯詳[在昭千璃和北辰弦的面前，另外還有一小碟花生米和牛肉，不出意外是水煮的。
昭千璃心里暗暗把白眼翻到天靈蓋上去了，哆哆嗦嗦拿了雙筷子，正準備開啟戰(zhàn)斗模式時注意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別看我呀，你也吃著?！?p> “……嗯?！?p> 北辰弦隨手拿了雙筷子攪動碗里的拉面，許是不餓，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說是心不在焉吧，視線總?cè)滩蛔⊥亚Я莻€方向跑。
昭千璃的吃相可以說是非常的……豪放。北辰弦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昭千璃碗里的面就少了大半。這么看著，北辰弦不禁失笑而招來頓“毒打”。
華燈初上，滿街的歡聲笑語中，一點深藍逐漸爬滿了整片天空，抬眸遠眺，熱鬧與寧靜互相渲染著。
幾日未進食，昭千璃吃得自然多，但出于某中原因她沒再加菜，只是把剛剛點上的東西都吃了個干凈。
昭千璃放下了筷子，渾身散發(fā)著暖氣，許是吃飽了，臉頰上泛著一圈淡粉色的暈，在滿街燭火的照映下，全然不見半點兒病態(tài)。
北辰弦很給面子地把碗里的面吃完了，早早放下筷子看著昭千璃吃著，她剛抬起頭就看見北辰弦灼灼的目光。
北辰弦沒注意昭千璃已經(jīng)吃完了碗里的食物，忽然她抬起頭，看到一雙漂亮靈動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她的睫毛長長的，臉上帶著粉嫩的紅暈，那巧笑嫣然的樣子，看得北辰弦心頭一顫。
“天黑了?！?p> 昭千璃的目光在于北辰弦的視線產(chǎn)生摩擦后，斜斜地擦過他的鬢角看見天邊燈火與夜幕相交之處。
北辰弦也看了眼天色，正欲勸昭千璃回客棧，昭千璃就先他一步道：“走吧？沿著街走回去，你腳程慢點，我走不快。”
北辰弦應(yīng)下昭千璃的話后才覺得不對。沿著街走回去，看昭千璃走走停停，東看看西瞧瞧的樣子，估計不走個半天都回不到客棧。
昭千璃走到那里北辰弦就跟到那里，幾乎就是寸步不離。
昭千璃欲向前跑去，沒個兩步就立馬剎車停住，北辰弦險些把她撞到，背后有若有若無地摩挲。
“你跟個球球，還跟這么緊，怕我跑了？你看我像是跑得起來的樣子嘛？”
北辰弦愣怔片刻，一時無語。
“你要是軍中有事，大可以先回去，我自己可以的。”
不要多想，北辰弦當即拒絕。無果，昭千璃只能讓他保持三步開外的距離跟著。
“軍營在城外，從城門進來東西各有六條街，我們往右拐自是走了西邊的街道，而你說最里邊的街頭和巷尾都最熱鬧所以我們走了進來，”北辰弦回頭望了眼走過來的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過兩條街了，最多在走過這條就到了客棧所在的東源街，那是城里最好的地段，可這怎么越走越偏??？”
走在前面的昭千璃佯裝聽不見，指著前面的攤位道：“我要吃糕點?！?p> 北辰弦無奈的提前已經(jīng)麻木的兩只手，晃動著手臂連帶著五指上掛著的東西也晃動，“姑奶奶，你買的零嘴夠多的了?！?p> 昭千璃雙手一叉腰：“我不管，我要吃蜜餞，還有瓜子，你去給我買，買多點?！?p> 北辰弦張了張嘴，看著昭千璃不予反駁的神態(tài)，無奈向前邊的蜜餞鋪子小跑過去。
昭千璃抱著手臂，走到一旁看著北辰弦忙碌的身影有些發(fā)笑。他動作到也快，一會就回來了。
昭千璃贊揚道：“不錯不錯，值得鼓勵，加油干?！?p> 北辰弦感到心累，看著昭千璃，余光撇到她搭在肩上有些凌亂發(fā)絲，說：“千璃，你頭發(fā)亂了，我?guī)湍阒匦率崾岚??！?p> 昭千璃聞言，不禁跳了挑眉。
木梳從發(fā)根梳到發(fā)尾，中間沒有絲毫的卡頓，鼻邊縈繞著昭千璃發(fā)絲的清香。
“頭發(fā)這么長又不打理，就沒有想過剪掉嗎？”北辰弦看昭千璃的頭發(fā)發(fā)質(zhì)很好，卻和精心打理的有些差別。
昭千璃不喜歡束頭發(fā)，梳起來有很多打結(jié)的地方，剛剛下手的時候就把昭千璃弄疼了幾次。
昭千璃把玩著手指，答道：“南昭女兒的頭發(fā)，是不能隨便剪的?！?p> “為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昭千璃努嘴，“就聽一些老人說什么，頭發(fā)相思之類的話，還不能讓男人隨便碰，不過我也懶得弄了，剛好你在?！?p> 北辰弦頓了頓，垂了下眼簾，低聲問：“那你……誰還幫你梳過頭?。俊?p> 昭千璃坦然道：“倒是沒幾個，我哥把，還有我娘恩……然后就是你了。”
“這樣啊……”
“你說什么？”昭千璃抬頭看北辰弦，一動發(fā)束就歪了。
北辰弦放棄給昭千璃扎個馬尾，有給她梳辮子。
他們是在一個首飾攤買的把梳子，攤主是個老者，看著北辰弦的模樣，說道：“小郎君手好巧，辮子編的比姑娘還好看，姑娘跟你可真幸福……”
北辰弦笑了笑，向解釋什么，昭千璃就摸個鏡子來照了照自己的頭發(fā)，也感嘆道：“你辮子編的好好看，誰教你的？”
北辰弦抿唇，把辮子扎好，說道：“一個故人。”
昭千璃笑說：“又是一個故人?！?p> “編好了。”
北辰弦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感覺還不賴。
昭千璃從凳子上坐起來，頭發(fā)弄好后行動起來也方便多了他拍拍北辰弦的肩，說：“謝啦?！?p> 昭千璃臉上洋溢著笑容，北辰弦一時間看得出神。
“走吧，再去逛逛？”
“嗯。”
昭千璃心里似乎只有吃喝玩樂，甩了甩頭發(fā)，一溜煙又溜達不知道那個攤點前去了。
北辰弦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木梳，是紫檀木做到，上面雕刻里些不知道什么花都花紋，是昭千璃挑的。
木梳山散發(fā)著淡淡紫檀木香，其中還殘留著昭千璃獨有的發(fā)香。他對著梳子有些走神，昭千璃在前方催促，想也沒想便把梳子塞進了衣袋里。
昭千璃不想回客棧太快，想著繞最遠的路走，但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個地方，城西？應(yīng)該快到城東里吧？
昭千璃仰頭看著天上的明顯，試圖找找看天上最亮的那顆星，結(jié)果第一眼就看到了。
那顆最大，最亮的星，在……還有一顆一樣大一樣大的星，不對，是三顆，四、五、六……
北辰弦從昭千璃身后走來，把昭千璃的魂召了回來?？粗焐狭懔闵⑸⒌拿鳠?，昭千璃如夢初醒般，笑道：“倒是忘了還有這事……”
“怎么了？”北辰弦順著昭千璃的目光看去，天邊約莫十幾盞孔明燈緩緩升起，直入云霄，與群星照映。
“中秋都過了這怎么還燈籠？”
昭千璃“嘁”了一聲，雙手環(huán)胸道：“你懂什么，這是我們南昭的習(xí)俗。每逢戰(zhàn)后，家家點燈祈愿國泰民安，再無戰(zhàn)火，而且點了燈，軍營里的士兵就會看到，這是在恭喜他們凱旋而歸，愿他們?nèi)蘸笠嗄苋绱??！?p> “你們南昭，還有這種習(xí)俗？”
“當然了?！?p> 北辰弦沉吟片刻，道：“那你要不也放一個？恭喜你哥安然而歸，有驚無險？”
“我哥的孔明燈可輪不到我來放，”昭千璃看著夜幕上的明燈，不經(jīng)心地說，“給個看得順眼的人放還差不多?！?p> “那你看我順眼嗎？”北辰弦不知道南昭習(xí)俗，打著開玩笑的想法道，“要不給我放一盞唄?！?p> 昭千璃借著看燈光不著痕跡地別過頭去，沒讓北辰弦看著她臉頰上忽來的緋紅，她抿了抿唇，不自然道：“才，才不給你放呢，能凱旋那是有實力撐腰，哪是一個祝愿一個祝福就能決定的，我才不，要放你自己放。”
“你不放我自己放豈不顯得孤單好？我還以為你會湊個熱鬧也放一盞呢?！北背较页蛑?。
昭千璃硬是別過臉去，嘴里嘟噥著：“什么都不知道瞎說什么……”
“啊，你說什么？”
“我說，”昭千璃忽然轉(zhuǎn)過身，逼近北辰弦一步，趾高氣昂地道，“你自己愛放不放，反正我不放?！?p> 昭千璃甩下一句話和一道靚麗的背影就走了，留北辰弦在原地摸不著頭腦：“我又惹她什么了？”
南昭習(xí)俗，戰(zhàn)前贈一發(fā)帶，愿心愛之人沙場歸來。
南昭習(xí)俗，戰(zhàn)后燃一明燈，祝心愛的郎君平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