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花園里最后一支廣場舞的曲目落下,當四周再沒有了行走的腳步聲,大黃才從塑料袋的底下爬了出來,從垃圾桶里探頭探腦的伸出了頭,他再次確定了這是屬于他的舞臺,伸展開蜷縮得有些發(fā)僵的身體,蹦出了垃圾桶。
大黃一溜小跑著再次穿過馬路,重新回到那個他非常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區(qū)內(nèi),
那些瘋狂的追趕者們已不見了蹤影,崗亭內(nèi)的保安也早已進入了夢鄉(xiāng)。
大黃首先想到的是他留在加熱間那個窩里的食物,他想先把那些零食和火腿腸趕緊轉(zhuǎn)移走。
他小心翼翼的穿過兩個灌木叢向加熱間的方向跑去。可加熱間禁閉的窗戶將大黃隔在了窗臺上。
破了的窗戶已經(jīng)被修復一新,玻璃內(nèi)已不見了食物的蹤影。大黃徒勞地拍打了兩下窗子,轉(zhuǎn)身蹦下了窗臺,向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大黃一路小跑的奔向地下室,可幾塊新釘?shù)哪景鍖⒌叵率业拇皯衾卫蔚姆庾?。任憑大黃如何抓撓也無濟于事。
看來這個窩也被發(fā)現(xiàn)了。大黃一直以為這里是絕對安全的,不曾被人類發(fā)現(xiàn)的。
看來自己一直以為的安全只不過是人類不愿理睬自己罷了。
既然都是人的屋子,怎么可能是一只野貓最安全的避風港呢?那曾經(jīng)所謂的家,自己不也是一夜之間就再也回不去了嗎?
大黃依稀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媽媽輾轉(zhuǎn)幾次帶著全家東躲西藏,也想要找尋最安全隱蔽的窩,可還是陸續(xù)丟掉了大黃的幾個兄弟姐妹,直到最后,連媽媽也倒在了那個她認為安全的窩里。
大黃悻悻然的轉(zhuǎn)身離開了那個地下室,借著路燈的陰影向物業(yè)的小二樓跑去。
大黃熟練的躥上了那顆高高的大樹,幾下子就蹦上了小二樓的樓頂,向他在太陽能熱水器底下的小窩跑去。
月朗星稀,身下水泥地面還存留著白日里太陽炙烤的余溫。大黃靜靜的趴在上面,卻無心享受這短暫的溫暖。周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曾經(jīng)他以為這里是他的領地,他的足跡遍布這小區(qū)里每一處角落。
曾經(jīng)他以為他已經(jīng)屬于這里,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都可以大搖大擺的穿梭其中。
曾經(jīng)他以為這里的人們是非常的喜歡他,無論是孩子還是老人看到他都是一臉的笑容。
人們喜歡他,或許只是因為他的女主人,那個慈祥的,待人和善的老婦人。
可現(xiàn)實讓他明白,他只是一只貓,過去是一只有家有主人的貓,現(xiàn)在,是一只貼著“瘋貓”標簽的野貓。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那個人真的不該咬嗎?
大黃想不明白,那欺負他女主人的男人和女人就是該咬啊,小時候他欺負家里那只蠢貓,女主人就會輕輕的打他的背,教育他不許欺負別人。
他如果向不喜歡的客人漏出了獠牙,女主人也會輕輕拍打他的腦門,教育他不許再嚇唬人。
可為什么那男人和女人欺負了他的女主人就沒有人懲罰他們呢?為什么他們選擇相信那兩個人來追打自己?
大黃沒有辦法理解。
大黃再次審視著這個窩,這里實在不是一個理想的窩。
大黃知道夏天偶爾待在這里還是可以的,但一旦下雨這里是待不住的。而且冬天里這里的風會很烈很冷。他必須要再找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可自己該去哪里呢?
天亮前大黃要做出決定重新找到一個適合的地方,一個不會輕易被人們發(fā)現(xiàn)的地方,一個可以藏食物的地方。
大黃努力回憶著四周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那些他曾經(jīng)藏過食物的地方。
大黃漫不經(jīng)心的回到了地面,再次游蕩在這熟悉的街道上。不知不覺間轉(zhuǎn)過了幾個樓角,大黃看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窗口。
那正在裝修的屋子沒有燈光,白天裝修的工人已沒了蹤影。大黃稍做猶豫還是向那個窗口跑去。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要進來,他只是想來看看這待了兩年的屋子。
開始施工的屋子里已經(jīng)面目全非,但確又處處是大黃熟悉的影子。
那沙發(fā)和電視堆在角落里,雖然蒙著布,可大黃一樣能看出是那沙發(fā)的輪廓。
那沙發(fā)曾是女主人最愛待的地方,女主人最喜歡抱著那大白貓窩在沙發(fā)里,看著電視打發(fā)無聊的時光。
大黃層無數(shù)次幻想著女主人懷中的是自己,但卻總是在猶豫間被那蠢貓搶先一步鉆進了女主人的懷里。
地中間的大塑料盆裝著活成泥漿的沙土。那盆曾是女主人給他和那蠢貓洗澡用的。
大黃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放到里面是多么的恐懼,自己用兩個前爪死死的抓撓盆邊,那些劃出來的痕跡現(xiàn)在還依稀可見。
是女主人柔軟的雙手化解了自己對水的恐懼,那香香的沐浴露的味道讓自己至今忘懷。
大黃找到了自己的食盒,一黃一白的兩個食盒被丟棄在了廚房陽臺的角落里。
女主人總是用那個黃食盒給他準備干凈的礦泉水和好吃的貓糧,無論他什么時候回來,都可以看到早已準備好的食盒。
可這么溫柔而善良的人為什么和媽媽一樣要被人欺負呢?為什么要離開自己呢?
大黃又想起了那些女主人站在窗邊無眠的夜晚,他再次跳上了窗臺,慢慢地趴在了那個他熟悉的地方,試圖等待那只手再次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脊背。
一樣的地方,一樣寂靜的夜晚,卻再不會等來那只溫柔的手。
一只老鼠從墻根下一閃而過,大黃本能的躥下了窗臺,那強有力的后腿像彈簧一樣的支撐著身體向前跳躍,那粗壯而有力的尾巴牢牢的把握住跳躍的方向。
那老鼠覺察到了危險的到來,拼命的加速逃竄。繼而又掉過頭來對緊追不舍的大黃做出了反撲之勢,瞪眼呲牙的做出拼死一搏的姿態(tài)。
大黃沒有給他任何的幻想,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那老鼠和無數(shù)個大黃的敵人一樣葬送在大黃有力的顎骨下。
骯臟的敵人就該得到應有的懲罰,大黃一邊品嘗著勝利的果實一邊重拾起戰(zhàn)勝一切的信心。
大黃曾經(jīng)打敗過無數(shù)個這樣的敵人,征服過那些肆無忌憚闖進他領地的同類,戰(zhàn)勝過那些仰仗著主人膽敢冒犯他的惡犬。
欺負女主人的人必須要得到懲罰,膽敢向自己亮出獠牙的敵人必然要付出代價,大黃邁著強而有力的步伐向小區(qū)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