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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太太養(yǎng)成計

3、醫(yī)館

梅太太養(yǎng)成計 彥無不盡 3338 2020-06-25 17:20:58

  3、醫(yī)館

  萬老神醫(yī)給蘭清若診脈頗費了些時倏,好半晌才起身,接過小廝遞上的手帕擦了擦,神色不虞地詰問,“用了西藥?好了,”他拍拍手,“你們也知道我這里的規(guī)矩,要么再等等,要么就去東邊的洋人醫(yī)院?!?p>  肖九先尷尬起來,“西醫(yī)講究救急,當時蘭姑娘燒得人事不知、、、、、、”

  “人要講究個風骨,”老爺子眉眼一橫,“右小院還住著幾個遭了無妄之災的,腸子都掉出來了,還是求到我這里、、、、、、”一臉不屑,“西藥就是拿線將傷口縫上,掩人耳目的雕蟲小技?!彼D了頓,“治標不治本?!?p>  肖九眉頭鎖起,“腸子都出來了?!還來求中醫(yī)?!大羅神仙怕也治不了吧,難道萬老神醫(yī)比那大羅神仙還有本事?!”

  “肖先生言重了,”梅效白抬手制止了肖九不屑的言辭,“萬家醫(yī)術遠近聞名,萬小神醫(yī)又在太醫(yī)院任職,連皇上還沒說中醫(yī)難抵西醫(yī)呢。”中醫(yī)講究未雨綢繆,西醫(yī)擅長臨危受命,傷科,尤其類似這種腸穿肚爛的急癥,中醫(yī)的療效并不如西醫(yī),城東的教會醫(yī)院已經(jīng)開了五年,萬老神醫(yī)不可能不知道收治這類病人面臨的風險,他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囂張如斯不知進退。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老爺子,他發(fā)須全白,一把長髯沒有一絲雜質,白得耀眼,眼睛卻炯炯有神。

  “這位小老弟也是留過洋的吧,實話說我也有兩個孫兒在外留洋,去年大孫兒因病回家,被他父親攆到慶豐,在我身邊調養(yǎng)了三個月,他又歡蹦亂跳地跑了?!崩蠣斪右荒槺梢?,卻又帶著輕笑,“我也不是老古董,中醫(yī)原本就講究傳承發(fā)揚光大;官爺是學西藥的?!聽說學個三四年就能行醫(yī)?!這就比中醫(yī)強,學中醫(yī)得藥童三年,學徒三年,沒個十年八年連藥方都不敢出。”

  肖九一笑了之,禮貌周到地告辭。

  萬神醫(yī)盯著消失在濃濃夜色中的肖九,很久沒說話。

  庭院的石板上映著淡淡月光,兩名小廝垂頭聳肩地立在遠處,梅虎帶著下人屏氣凝神。

  “我們商量一下?!泵沸О讓θf老神醫(yī)說。

  老爺子哼了一聲,提步就走。

  梅效白看了眼梅虎,梅虎立刻上前把門關上,背手橫立,四名手下悄無聲息地把住東西南北。

  蘭清若軟軟地歪在帽兒椅上,幾乎不支。

  梅效白半蹲著,兩指在她額前試了一下,附耳道,“再有一個小時就會退燒?!彼龖牙锶藗€紙包,“老爺子早上八點出診,七點你需再吃兩丸,介時熱癥又會發(fā)起,為了應對武仁合,你需再受兩天罪?!?p>  蘭清若點點頭。

  “梅虎、、、、、、”梅效白頓了一下,“我就住在醫(yī)館對面的旅店,梅虎就在醫(yī)館外,右小院不讓人留宿?!?p>  蘭清若又點點頭。

  蘭清若面色通紅,嘴角已起了幾個水泡。她眉眼低垂,睫毛一動不動,若不是偶爾頷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生機。

  梅效白嘆口氣,出門沖遠處的小廝招招手。

  小廝上前,聲音含笑,“神醫(yī)吩咐了,若要留下就跟我來?!?p>  梅效白半抱著蘭清若跟在小廝后面,梅虎帶著幾個人靜悄悄地跟在后面。

  小廝也不回頭,依然聲音朗朗,“右小院只許病人留宿觀察,其它人就此止步吧?!痹捯粑绰?,他已推開右小院,看看完全靠在梅效白懷里的蘭清若,猶豫了一下把他們讓進去,砰地一聲關上門。

  小院四四方方,一條抄手游廊貫穿四周,天井是個小花園,假山高出屋檐,頂尖承接月華,像一處高懸的燈。

  除此外一片黑暗。

  他們來到西廂第二間房,“臨時先住這間吧,明天看神醫(yī)怎么說再換。這間屋沒人,姑娘可以清靜些。”小廝聲音很低,卻清晰可親。

  蘭清若勉力抬起頭,小廝脆竹般的聲音外像雨滴一樣更顯小院靜謐,四周的房間無一間有燭光透出,連聲咳嗽都沒有,卻隱隱地有一股氣流壓抑在天井上方。她瑟縮地抖動了一下,又闔上眼。

  梅效白清晰地感覺到蘭清若的恐懼。

  他順著小廝的指引將蘭清若放在右邊的床上,床頭有一小柜,柜上有茶水壺,伸手一觸,竟然還是溫的,他倒了一盅扶著蘭清若喝了半下。

  左邊床上有一個人形隆起,聲息全無。梅效白忙直起腰,感覺衣擺被壓在蘭清若身下,他拽了兩下都沒拉動。

  他又側過頭,小廝手里的燈籠挑在眼前也只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梅效白伸手想接過燈籠,手指卻只觸到微熱的沙皮紙燈罩,小廝踮起腳尖把燈籠挑得更高,眼睛卻灼灼地盯著他。

  “西廂房一向只給貴客住,別看擺了三張床,還從來沒有住過兩個人?!?p>  到了嘴角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側眸深看了兩眼,也不掩飾自己的目光;“小哥,病人怎么能無人照顧?!彼麎旱吐曇?,屋里除了床頭的茶水壺及一只茶碗外一無所有。

  “放心,”小廝十分乖巧,“我有數(shù),這個病人是高燒,用不著恭桶。”他嘿嘿兩聲,總算聽出了點窘迫的意思。

  “可這中間、、、、、”

  “放心,”小廝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神醫(yī)心里都有數(shù)得狠?!?p>  梅效白心里咯噔一聲,他回頭看看蘭清若,她的眼神有了些力氣,黑暗中竟然能讓他感覺到一絲犀利,兩人隔著夜色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

  萬老神醫(yī)必然有了懷疑。

  “我安排個侍女,她年紀小膽子也小,日常睡覺都得有人值夜。”梅效白語氣和婉卻很堅持。

  “不行,”小廝眨著眼睛卻沒絲毫猶豫地拒絕,“東西廂和正房各有一名執(zhí)夜的媽媽,她們的耳朵早成了精,一點動靜都聽得到,放心吧,生了病自然要受些罪?!?p>  梅效白沉吟著,不由自主地又瞥向左邊,雖然燈籠的光亮把不大的廂房逼進了更幽暗的角落,他還是感覺得到那一握隆起屏住的呼吸,清淺卻很真實,又想起適才老爺子的異樣,這醫(yī)館顯然有著不可告人的貓膩;他蹙起眉頭。

  “清若,你一人留下我不放心,不若還是住在姑父的府衙,離這不遠。”他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復雜,原本只是脫口而出的權宜之計,若因此糾纏上其它的麻煩那可真是撞了大運。

  燈籠挑在小廝的頭頂,叢叢黑影壓下來,他的笑臉很是怪異。

  梅效白直起身,環(huán)顧四周,“這次你聽我的?!?p>  “你走吧,不用擔心?!碧m清若抓住梅效白的手捏了捏,冰涼的手指讓他倏地一驚,她已經(jīng)退燒,手指汗津津得。她聲音哀怨頹廢,“熱了幾天了,再不好怕是好不了了,我不走,神醫(yī)若看我不聽話不給我治怎么辦。”她又捏捏他的手指,手勁異于常人,是一種決絕的期待,“我不走。”她嚶嚶地哭起來。

  梅效白知她在做戲,卻也只能配合地抓住她的手,“好好好,都聽你的,不走?!彼蛋祰@口氣,留下對武仁合自然更有說服力,而他們的關系也可以往風流韻事上牽扯,若直接把蘭清若帶到親戚面前,他們的關系就會成不爭的事實,蘭家梅家都會不得安寧。

  蘭清若止了哭聲,呆呆地垂著頭。

  “我在天井坐一坐,我實在不放心?!泵沸О渍酒饋怼?p>  “沒這個規(guī)矩。”小廝也不著急,笑盈盈得一口白牙。

  “我沒事,不用擔心?!碧m清若扯扯他的衣袖。

  “好?!泵沸О酌Υ饝?,她的聲音仿佛抽盡了繭絲的蠶軟得再也撐不住,“快躺下,梅虎就在小院門口,有事你只管喊?!?p>  蘭清若已沒了聲息。

  “放心吧,”小廝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我在這里幾年了,還沒有老神醫(yī)料錯的?!?p>  梅效白走出右小院,卻躑躅在院門口。

  “老爺快去休息吧,這半個月每晚都睡在船上,鐵打的人也熬不住。醫(yī)館前的月明軒,名字叫的響,實則就是個大客店,我讓六兒把鋪蓋都換上咱自己的了,您就將就將就吧。”梅虎迎上來將一件黑色羽緞披風搭在梅效白的肩上,眼睛一下一下地脧著他,卻撇撇嘴沒吱聲。

  右小院月洞門兩扇圓弧形門板厚實渾樸,很是俗氣;門環(huán)是天雞形狀的青銅釘;門的上方有一塊突兀的空白,黯然的月色下依然看得見大力鑿削的痕跡。

  “這園子原叫弛園,緣盡愛弛,弛園,據(jù)說是前朝一位打入冷宮的妃子幽閉修行的地方?!泵沸О咨锨扒们瞄T兩側與門板木質相似的牌匾,右聯(lián)為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左聯(lián)為誓愿普求含靈之苦。

  “橫批應該是普渡眾生。”梅虎的字都是從佛經(jīng)里學來的,看見大慈普求四個字,脫口而出。

  梅效白難得地笑出了聲,“你這乖才,批得倒也應景。我說出原來的上下聯(lián),你再批個橫批,若批得好,賞你、、、、、、隨你說?!?p>  “好好好,”梅虎抿抿亂糟糟的假發(fā),故作斯文地邁了幾下方步,甩下袖子,“洗耳恭聽?!?p>  梅效白頓了頓,“上聯(lián)是緣深緣淺,緣聚緣散,惜緣隨緣莫攀緣;下聯(lián)是情濃情淡,情起情落,多情縱情莫留情?!?p>  “情情情,”梅虎小聲嘀咕,“別看寫的是莫攀緣莫留情,其實真正是放不下扯不斷,”他哼了一聲,撓撓頭皮,“既不要情又不要愛,莫若人間大愛?!?p>  梅效白一愣,兩手擊掌,“哎呀,真是妙呀。”

  梅虎嘿嘿兩聲,“老夫人以前讓我一天背一篇經(jīng),想來還真有用?!”

  兩人說著說著,子時已過,天空轉成蔚藍,月影婆娑,顯得門前小徑格外明亮。

  “老爺!”梅虎跨步上前,小聲說,“今晚除了玉帶春的新兵營攻打范雄偉的大營,肖榮強也在慶豐城里,他住的別院走了水,大火引燃了一條街,死傷無數(sh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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