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故人嘆(4)
這事兒不知怎么傳到了中宮,皇后傳我問話的時候,我正在景陽宮里陪花淑妃閑聊。
“本宮倒是未曾聽相國爺提起你還有個徒弟?”
花淑妃的病好了,三千發(fā)絲高高盤在頭上,插著一根鑲嵌著紅色寶石的簪子、寶石似血一般紅,桃花眼微微挑起,紅唇似血似有若無的勾起了一抹痕跡,慵懶的躺在宮榻上,身姿盡顯嫵媚。
我斂下了眸子,“許是娘娘未提及,父親便沒說罷了。”
“膽子不小,敢在宮里拔劍行兇?!?p> 花淑妃的語氣淡淡,卻生生讓我聽出了陰冷的笑意,抿了抿唇,解釋道:“兩人只是切磋矣?!?p> 殿外,公公還在等著,可花淑妃還是不放人,與我閑聊,后宮的女人嘛,都對那天下國母的寶座垂涎不已。
帝王在寵愛,貴妃如何厲害,也依舊是妾,與皇后至尊差了不止半個江山。
前世,花淑妃便與皇后斗的如火如荼,可大楚最重血脈,嫡長子繼承制也是千百年來不變的規(guī)矩,太子再不受寵愛,蕭寒書也越不過去,可偏偏——
太子死在了枕邊人的手里,三皇子陪著心愛的女人浪跡九州去了,江山落在了容云的手里。
我想,后來的容云活的一定痛苦不堪,生——不如去死!
“娘娘,公公還在等著,我先去面見皇后了?!?p> 花淑妃咯咯的笑了一聲,說了句,“阿臻,平日里沒事多去花府走動走動。”
我一怔,道了聲是,恭聲退下了。
公公在殿外候著,滿目愁容,梗著脖子探頭看到了我,似乎松了口氣,我急步迎了上去。
“快些走吧,皇后娘娘該問罪了?!?p> 后宮的第一寵妃名頭果真不是虛的,我遲遲沒有出來,公公都未敢怪罪一聲,只說趕緊走,宮里的差事真是不好當(dāng)。
中宮離景陽宮的路上還較遠,我不由的回響起了在景陽宮時花淑妃的話,大楚最重禮儀,女兒家及笄后,一般都要在家中待嫁,不出外門,而土生土長的花家庶長女又怎么會不知道?
前世,父親耿直,看重傳統(tǒng),一直不與那些黨派勾結(jié),花淑妃拉攏許久,都未能得手。
后來,相府被害,一夕之間我險些淪為階下囚,失去了貴女的身份,沒有了利用價值,嫁給花瑄子的時候,才讓花淑妃惱怒。
而如今,秦家位極人臣,父親德高望重,花淑妃是想讓我嫁進花家,從而讓父親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嗎?
公公回頭,催了我一句,看到了我失笑的臉龐,搖搖頭,甩了甩手中的拂塵,繼續(xù)快步走著。
不了,天注定,我與花家生無緣,與花瑄子生生世世都沒有可能,硬要扯上關(guān)系也只能是仇人罷了。
胡思亂想了一路,到了中宮大殿的時候,姜彥、安卿都已經(jīng)到了,令我意外的是,花瑄子——也在。
我行禮過后,皇后涂滿大紅丹蔻的玉手指了指右邊的椅子,笑道:“賜座?!?p> 我以為,會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亦或是幾十個板子,可看著皇后親切的笑容,我想,這是沾了老爹的光了,如今的相府,還處在鼎盛時期,皇后自然也想拉攏父親。
皇后說了一堆,女官拿著戒本也讀了一堆,無一都是恪盡職守,尊本分的一些話,聽著聽著,我便有些昏昏欲睡。
“阿臻姐姐。”
渾身一個激靈,碩陽不知又從哪兒跑了出來,藏在了我的椅子后,女官還在讀著,我低低的跟碩陽說:‘不要說話,會挨罰的。’
一聽這話,碩陽立馬鬼機靈的捂緊了嘴,大眼睛里帶笑,賊溜溜的望著我,我失笑,敲了一下她的腦殼——
碩陽笑了。
她竟然笑出了聲。
大殿上,除了女官的聲音,這道低低的笑聲更為突兀出彩了,眾人的目光都朝著我望來。
我想,如果地上有條縫,我恨不得趕緊爬進去。
“什么人?”皇后疑惑的目光看了過來。
中宮的大殿太大了,太監(jiān)、宮女排排伺候著,小小的碩陽躲在我的椅子后面,導(dǎo)致坐在主位上的皇后沒有看到人。
“皇祖母?!?p> 碩陽乖乖的站了出來,面色乖巧可愛,皇后詫異的看了我一下。
“碩陽,過來?!?p> 女官停下了戒讀,我明顯的看到了眾人的神色都松了一下,安卿偷偷溜到了我的身后。
“師傅?!?p> 我瞪他,若不是他與姜彥兩人不知禮數(shù),結(jié)果害得她也要在這兒跟著聽戒讀,可安卿竟然不滿的瞪向了姜彥。
兩人一來二往的,眼里的火藥味可以將整個大殿都毀了,花瑄子若無似有的眼神看了過來,我怕皇后察覺,悄悄擰了安卿的胳膊,沉聲道“安分點?!?p> 安卿甩臉子給我看,我懶得理會,轉(zhuǎn)眸間,看到了姜彥的一眼嫌棄,原來,江湖人,也這么看重禮節(jié)嗎?
掩下心里驟來的痛楚,靜靜的看著跪了一地的奴仆。
碩陽調(diào)皮,伺候她的宮娥、太監(jiān)換了一批又一批,可沒有一個能斗得過碩陽去的,十幾個大人也都看不住一個小孩兒,皇后生氣,吩咐掌事姑姑將人發(fā)配到了浣衣局。
皇后在教訓(xùn)孫子,眾人也都提耳聽著,大宣爐里一爐好香的煙氣,靜悄悄的裊裊升騰著,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