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如做個遍體鱗傷的小偷
施天舒翻來翻去,又翻到了他們聊天記錄的最后。
“你不回復(fù)他了,會不會顯得你高傲,他都道歉了你卻不接受?!?p> “什么?”
顧傾城從抱枕中探出腦袋。
“這里?!?p> 施天舒把他們聊天記錄的最后一頁舉到她面前,指尖點在聊天最后祁嚴(yán)卿的那一句話上。
“我以為我回復(fù)了啊。”
顧傾城馬上盤腿坐起來,奪過施天舒手中的那部手機打下一句話,發(fā)送了出去。
夜幕降臨,C城最高的那一幢大廈的高層一如既往地亮著燈,就像可可麥片里的一片金黃麥片。祁嚴(yán)卿穿著單薄襯衫靠在落地窗前,神情與那杯飲品一般詭異。
他不應(yīng)該讓她看見自己那副樣子的??吹侥俏簧倌昶?,他有很充分的原因緊張和生氣,可是知道了那是玩笑之后,他生氣的理由就變得自私了。
這時,特意為某人設(shè)置的消息提示聲在安靜的空間里響了起來,剛好拉回他的心神。
祁嚴(yán)卿拇指在手機屏幕上輸入一串?dāng)?shù)字,解鎖手機,頁面跳出一則消息。
顧傾城:好的,也替我向你朋友道歉。
祁嚴(yán)卿看了這則消息很長時間,好像這句話的一筆一畫能連起來,勾勒出她模樣。只是,她現(xiàn)在該是什么表情呢,他想象不出來,但是極有可能并不好,這便足以讓他出現(xiàn)在她身邊了。
祁嚴(yán)卿翻開通訊錄,撥通了一位女人的電話。
“喂。”
施天舒的聲音淡淡淺淺。
“人借了那么久,該還我一晚了吧?!?p> 祁嚴(yán)卿勾動唇角,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一副天顏,只是此時眉眼處凝結(jié)著化不開的憂傷。
“好呀,那你得自己來接人咯?!?p> 施天舒站在院子邊上,偷偷瞄了一眼屋里正執(zhí)筆認(rèn)真寫著喜柬的顧傾城,輕挑柳眉道。
“嗯。”
祁嚴(yán)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往電梯走去。
施天舒掛了祁嚴(yán)卿的電話,回到顧傾城身邊,拿起自己的那支筆,和她一起抄著婚禮來賓的名字。
“天舒,你還記得你那場婚禮給你的感覺嗎?”
顧傾城邊抄邊問,天真地覺得只要聊起天手就不會累。
“超級無敵累,”施天舒幾乎脫口而出,略帶抱怨,“而且你又不在?!?p> 顧傾城假裝惶恐地四處張望,然后托著半邊小臉,紅唇微揚,“我?guī)湍愦蛱搅艘幌?,老師不在,和老師結(jié)婚你覺得累,他不得傷心難過……”
“我沒有傷心難過。”
付成珺端來兩杯熱飲,分別放在兩人手邊。
施天舒指了指來人,輕笑著責(zé)怪,“他怎么在這里,你不是已經(jīng)打探過了嗎?!?p> 付成珺握住那只玉手,將它主人拉進懷里。
“老師,其實你早就知道婚禮給她的感覺是累吧,心疼的眼神騙不了人的,怎么都不知道阻止一下呢?!?p> 顧傾城囂張地瞇了瞇看穿一切的美眸。
付成珺淡淡一笑,“你顧傾城是什么人呀?!?p> 話說到一半,大家都懂。
顧傾城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繼續(xù)抄著還沒過半的賓客名字。突然手中的筆被施天舒奪走,一不小心便在那張喜柬上留下了一道突兀黑線。
“什么事情那么著急,非要廢掉一張喜柬呢?”
顧傾城抱怨著看向施天舒,又略帶心疼地把那張寫壞了的喜柬放到桌角。
“別寫啦,”施天舒給她使了一個美麗眼色,“接你的人來了?!?p> 祁嚴(yán)卿靠在顧傾城身后的那道墻上看著她認(rèn)真的模樣,當(dāng)顧傾城回眸時,那道慵懶頎長的身影和平靜深邃的眼睛便撞進她眼里。
“走吧,有個東西要給你?!?p> 祁嚴(yán)卿說。
“嗯?!?p> 顧傾城拿起包,和施天舒他們揮了揮手道了再見,抱了抱付天誠,然后跟上祁嚴(yán)卿明顯放慢的腳步。
勞斯萊斯停在豪宅門口,顧傾城坐進副駕駛座,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后排座位上藏在陰影里的一個禮盒。
等到祁嚴(yán)卿坐進駕駛座,顧傾城才開口問道,“那是什么?”
“那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祁嚴(yán)卿挑眉道,“它是歉禮,給你那位朋友的?!?p> “哦?!?p> 顧傾城知道他說的是店長,應(yīng)了一聲之后她朝他伸出了手。修長纖細(xì)的五指微微并攏,像捧著白凈月光。
“我的呢?”
“你沒有?!?p> 祁嚴(yán)卿邊開著車邊回答。
“為什么,難道我不應(yīng)該有嗎?”
“那你說說我哪里錯了?!?p> 祁嚴(yán)卿用眼尾余光溫柔地掃過身側(cè)的人。她像個要曲奇餅干的女孩。
顧傾城抬起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還疼著呢?!?p> “把手給我?!?p> 祁嚴(yán)卿騰出一只手,在她身側(cè)張開。
顧傾城把手放進那掌心,祁嚴(yán)卿五指合攏包住她的手,拇指指腹輕柔地摩挲著手腕。
“還疼嗎?”
“不疼了?!?p> 顧傾城仍然把手留在祁嚴(yán)卿掌心,直到從車窗可以看見顧家別墅的大門。
兩人回來時三位女傭已經(jīng)張羅好了一桌子飯菜。
顧傾城在洗手池洗手,祁嚴(yán)卿走進來,不去旁邊的洗手池,非要和她擠同一個。
顧傾城使壞地抬手,將水揚起,淋濕了他俊美容顏。祁嚴(yán)卿也報復(fù)了她一下,剛剛洗完的手在顧傾城面前一彈,她睫扇鼻尖和紅唇頓時掛上了些許水珠。仿若是今天早上那些戰(zhàn)役的延續(xù)一般。
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豐盛佳肴與共進晚餐的公子美人像是一幅畫,像是誕生在某位畫師筆下的愛情和家庭,格外美好。
祁嚴(yán)卿卻覺得這樣的美好是他偷來的,或者是一場夢。小偷總有被懲罰的時候,夢境也總有破裂的時候,就像此刻。
顧傾城倚靠在陽臺邊,和誰講著電話,祁嚴(yán)卿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過去時,恰好聽見一聲“嚴(yán)墨”。
染上華美燈光的紅唇在親昵地把玩著那個名字,就像鋒利殘忍還淬了毒的長刃,無意間讓他遍體鱗傷。
而那位持劍的美人卻不知還有他的存在。
祁嚴(yán)卿薄唇勾起一抹自嘲,和顧傾城有關(guān)的美好原本就不屬于他,回到那個位置去吧,他已經(jīng)偏離太久了。做她未婚夫的弟弟,把所有行為糾正回它們應(yīng)該有的樣子,再偶爾向她要些對她而言沒什么困擾的獎勵,這樣放開之后,或許就不那么痛苦了呢。
他默默地找到附近的那張低矮桌子,想把牛奶放下就離開。
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低聲罵著,別再像個生悶氣的小孩了,不如做個遍體鱗傷的小偷,恣肆地享受不屬于他的美好,等到她發(fā)現(xiàn),再狼狽地逃跑。
顧傾城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祁嚴(yán)卿輕挑劍眉,向她走了過去。
顧傾城還在講著電話,祁嚴(yán)卿走到她身后,握著牛奶杯的手繞過她纖瘦身子停在她身前,她接過冰涼杯身去喝里面溫?zé)岬呐D獭?p> 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松開杯身后自然地落在美人纖腰上,五指收緊微微施力,顧傾城便向祁嚴(yán)卿倒去。
顧傾城剛想回眸去用眼神責(zé)怪他害她差點兒摔倒和警告他別做小動作,可是那只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放開了她,若無其事地斜撐在她身后的護欄上。她也只好作罷,站在似乎能被他緊緊圈住的位置上繼續(xù)講著她的電話。
只是差點兒沒聽見手機那端祁嚴(yán)墨的聲音。
“你打電話來就只是為了催我回C城參加施天舒的婚禮啊。”
祁嚴(yán)墨默默扶額。
“不然呢?!?p> 顧傾城巧笑出聲,就被按斷了電話。
“明天讓我送你去公司吧?!?p> 顧傾城放下手機,仰頭喝完牛奶,摩挲著透明微涼的杯身。
“嗯。”
第二天,顧傾城把祁嚴(yán)卿送到公司樓下,自己則回到施天舒的家。
她靠在昨天祁嚴(yán)卿靠著的墻上,目光在那位姿勢端正認(rèn)真抄寫的女人身上游移。
“還差多少?”
顧傾城問。
“幾十位吧,你快來,今天中午之前就能送出去了?!?p> 施天舒沒有回頭,正奮筆疾書。
“哦?!鳖檭A城走到她身邊,抽出她手里的筆,小心地不毀壞這張喜柬,“你休息一會兒,剩下的我來寫好了?!?p> 施天舒笑了笑,“我也剛來寫而已,才寫了三張。”
“也別寫,怎么能讓新娘子寫喜柬呢?!?p> 顧傾城一把按住施天舒躁動不安的手阻止道。
“喜柬就是新娘子寫的?!?p> 施天舒反駁了她一下。
顧傾城瞇了瞇眼,“要是你施天舒家的伴娘不同意呢?!?p> “那我就看著你寫咯。”施天舒聳聳肩,抱起膝蓋乖巧地靠在顧傾城旁邊的抱枕上,“那你要不要和我講講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顧傾城望了一眼她眉目溢出的好奇,笑道,“好?!?p> 施天舒一邊聽著顧傾城用她那溫柔聲線講著事情,一邊目光追隨她的筆尖在設(shè)計獨特的喜柬上留下痕跡。
忽然,顧傾城聽見她說,“傾城,你寫錯了哦?!?p> 顧傾城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造了一個新字,那字里卻有著另一個熟悉名字的影子。
施天舒提了提顧傾城衣袖,示意她抬起手來,好讓她抽走那張寫壞了的喜柬。
“你在想誰呢?!?p> 施天舒細(xì)語緩緩,顧傾城埋頭寫字,沒有回答。
午飯之后,顧傾城終于把所有喜柬寫完了。她午睡了片刻,又開始忙著把喜柬送出去。
其實并不是很忙,其他的喜柬都是助手和管家們?nèi)ニ偷模檭A城唯獨挑出來一張,非要自己送。
“接下來沒什么事情了,我送完就可以直接上班了嘛?!?p> 她是這么對施天舒說的。
施天舒穿著長長的居家睡裙,抱著手臂聽完,才懶懶地抽出手揮了揮,“想去送喜柬去上班干嘛拉著我午睡嘛,不好好午睡還把我弄醒了。”
顧傾城的車離開豪宅向C城最高的那幢大廈駛?cè)ィ噧?nèi)放著歌,她不自覺地跟著哼了幾句。
幾首歌之后,她來到了祁嚴(yán)卿公司門口,仔細(xì)想了想,自己請假夠久的了。
顧傾城邊走進大堂邊伸手往包包里面摸索,沒有找到想要的那個東西。她只好折回車?yán)?,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那個簡約的眼鏡盒。
顧傾城再次走進大堂,準(zhǔn)備朝祁嚴(yán)卿專用的電梯走去,突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那電梯前等著。
葉雨妍。
她來做什么?
她沒有電梯卡,就說明有人會下來接她,宋明華或者祁嚴(yán)卿,哪一位顧傾城都不想看見。因為如果是宋明華,那就是她很特別,如果不是宋明華,那就是超級特別。
她想了想,將喜柬交給前臺的一位年輕女職員,轉(zhuǎn)身離開。
“看來今天用不上你了呢?!?p> 回到車上,顧傾城自言自語著把眼鏡盒隨手一扔,再拿出手機給宋明華發(fā)過去一則消息。
宋明華正在自己辦公室看著恐怖題材的電影,突然手機一震,把他嚇得不輕。
拿起手機一看,是顧傾城發(fā)來的消息。
顧小姐:宋先生,我把付成珺和施天舒的喜柬放在前臺,就麻煩你下來拿給祁總啦。
宋明華:收到。
按下發(fā)送鍵后他似乎對自己的回答不太滿意,斟酌再三,又補充了句。
宋明華:不麻煩。
他回復(fù)完顧傾城的信息,合上電腦,走到電梯前刷開那一扇門,然后乘坐電梯往大廈一樓去。
電梯門打開,一道身影擋住了他的出口。
“葉雨妍小姐?有什么事情嗎?”
看清楚那人,宋明華的慵懶聲線略帶疑惑。
“啊宋先生,我是來找嚴(yán)卿的,他在上面嗎?”
葉雨妍看見等了那么久終于打開的電梯門,心想,果然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吶。
聽見她的稱呼,宋明華不禁蹙了蹙眉,若無其事地說了個謊,“祁總他不在?!?p> “這樣啊,那我先回去了,他回來的時候你記得告訴他一聲,我來找過他。”
葉雨妍對宋明華說。
“好?!?p> 宋明華紳士地抬手作“請”的手勢,葉雨妍握緊手里的包,莫名有些心動,卻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悅與迫不及待。
顧傾城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一個新建的小公園,正漫無目的地繞著它轉(zhuǎn),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瞥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祁嚴(yán)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