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天一早,沐槿汐才慢悠悠的醒來。
醒來后的她,呆滯的看著天花板,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夢里又回到那段日子,無助的自己,步步緊逼的媽媽,還有耍賴的弟弟,大聲苛責的爸爸,一聲聲,一句句如刀子般戳進她的心房。
還有那一地的鮮血像是在祭祀,如蜿蜒的小溪,不知疲倦的向前延伸。
耳邊還有一個清脆男孩的喘息聲,喊叫聲,身體在顛簸,呼吸越來越困難。
“槿汐,槿汐,你怎么了?干媽在這里?!?p> 感覺到眼前有東西在揮舞,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沐槿汐眼里的白光才漸漸褪去,慢慢的看到一雙保養(yǎng)精致的手,微微轉(zhuǎn)頭,便看到一張漂亮的臉和一張充滿焦急的稚嫩臉龐。
“我沒有死嗎?”
沐槿汐笑著說道,但是聲音很輕很輕,仿佛下一秒就聽不到她的聲音。
“呸呸呸,說什么呢,你干媽這么大的年級還在這里呢,哪輪到你呢?!?p> 張母撇過頭,吐了幾口唾沫,笑著和沐槿汐說著,眼睛里卻有淚花在閃動。
“就是,就是,我們過幾天還要上初三呢。”
張景博面帶笑容,但是聲音顫抖,眼神閃躲。
“噢,那我現(xiàn)在幾歲了?”
沐槿汐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突然有點想不起眼前人到底是誰,明明很熟悉。
“你今年11歲,11歲?!?p> 張母耐心的回答,雖然她不懂槿汐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噢,那你們是誰啊,感覺好熟悉?!?p> 沐槿汐很純真的詢問眼前人。
嚇得張母一下子跪在地上,顫抖地拉起沐槿汐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我是你干媽啊,這是我兒子,你弟弟張景博啊?!?p> “是啊,是啊,我是張景博,你可喜歡捏捏我的臉,摸摸我的頭,你試著捏一下?!?p> 張景博聲音越發(fā)顫抖,把自己的臉挨在沐槿汐的手旁邊,讓她感受他的肌膚。
沐槿汐的手動了動,但是還是沒掙脫張母的手,只是笑著開口,“哦哦,那我弟弟死了嗎?”
語氣平淡,好像她弟弟的死活對她不重要,她只想知道結(jié)果。
張景博一聽,緊緊抿住嘴,不說話,眼眶里隱忍的淚水嘩啦啦的流下來。
張母也一句話不說,淚流滿面,用臉龐摩擦沐槿汐的手心,眼淚浸濕了沐槿汐的手,讓沐槿汐心一顫抖。
好想替她把眼淚擦掉,沐槿汐試著抬起手臂,但是又重重落下。
“別哭,我心疼。”
沐槿汐虛弱的聲音響起,張母和張景博卻哭的更厲害。
而后不久,張母猛的站起來,放開沐槿汐的手,按響了房內(nèi)的呼叫鈴。
沒一會,醫(yī)生和護士雙雙到達病房。
張母摸了一把淚,把死死跪在槿汐窗前的張景博拉起來,拎到一邊。
沐槿汐笑著看著張母和張景博,任由醫(yī)生和護士做著一系列的檢查。
而后,醫(yī)生眼神示意張母就都出了病房。
張母在張景博耳朵邊說了幾句話,隨后笑著對沐槿汐說,“干媽去給你買點水果,你和景博好好聊會?!?p> 沐槿汐乖巧的答應,“好的?!?p> 張母一出病房,沐槿汐就把頭轉(zhuǎn)向窗外,窗外一棵銀杏樹,不少葉子都黃了。
張景博緊緊的守在沐槿汐病床邊,看著她平淡的看向窗外,完全不理會他,他心如刀絞。
“槿汐,我再次介紹我自己,我叫張景博,我們是鄰居,而且是你帶著我跳級到初三的,好多人可羨慕咱倆了,班級里……”
張景博開心的向沐槿汐講述著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情。
沐槿汐一只耳朵在聽著,腦海里閃現(xiàn)出很多片段,很亂,但是她很高興。
“你說,最后一片銀杏葉掉完的時候,是不是樹木的生命也到了盡頭,和人一樣。”
張景博盡力用歡快的聲音講述著發(fā)生的一切,就聽到沐槿汐問他的問題,很奇怪。
“不是的,樹葉看似落光,其實是為下一年的成長提供養(yǎng)分,來年又會長得生機勃發(fā)。”
沐槿汐面無表情,好似剛剛那個問題不是她問出來。
張景博繼續(xù)在她耳邊講起他們的故事,一個靜靜的聽,一個歡快的講。
“醫(yī)生,我家孩子怎么樣?”
張母焦慮的詢問醫(yī)生,沐槿汐的狀態(tài)就像她失憶了。
醫(yī)生糾結(jié)了一下,選擇了措辭,“生理特征沒問題,我猜測她陷入了一段回憶,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夕。這是嚴重的心里疾病,比那個男孩還嚴重?!?p> 張母震驚的退后幾步,她串聯(lián)了一下槿汐醒來后的幾句話,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xiàn)在她腦海。
不等她再細想,醫(yī)生的話又響起,“昨晚女孩就一直情緒激動,多虧打了鎮(zhèn)定針,整個人才穩(wěn)定下來,今天你們盡量安撫好,睡前喝點牛奶,聽點安眠曲,盡量用物理方法讓她平靜,不要讓孩子們多打這些針?!?p> 張母點點頭,“好的,謝謝醫(yī)生?!?p> 走出病房外,張母坐在椅子上,低聲哭泣。
昨晚他們從沐家回來后,就看到槿汐整個人抽搐著,情緒激動,口中念叨著什么,隨后,整個人又開始無聲哭泣,到最后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嚇的張母當場坐在地上,張父則呼叫值班醫(yī)生。
很久后,沐槿汐才平靜下來,呼吸也平穩(wěn)了。
張父害怕槿汐再有什么問題,就整夜盯著,讓張母睡在病房的沙發(fā)上。
今早,張母醒來后,讓守了一夜的老公回家睡覺。
等張母買回早餐后,她兒子就醒了,令她慶幸的是,兒子就仿佛睡了一覺,情緒沒有多大問題,只是看到槿汐后才變得激動,但是這個情緒在可控范圍。
接下來這一天,沐槿汐就再沒說一句,張母喂她吃,她就張嘴,吃完她就睡覺,不睡覺就看著窗外的落葉,看著落葉掉了一片又一片。
張母焦急不已,但是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求那個心理醫(yī)生趕快回來。
晚上,沐槿汐很平靜的睡著了,張父來到醫(yī)院,接替張母,讓她回家休息休息,本來張母還有些不愿意,但是張父以照顧孩子長久為理由,說服了她。
是夜,張父在走道里接電話時,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鉆進沐槿汐病房。
只見他拿著手機,輕聲走到沐槿汐的病床前,手機挨近沐槿汐的臉。
“沐槿汐,我是洛南,請你不要再悲傷,我會很難過的,你還有我,我在等你,求你快快好起來,我在老地方等你,等你來找我,告訴你一句你最想聽到的話。”
聽到走道里傳來的再見兩詞,那人直起身子,手機裝兜里,大搖大擺的走出病房。
他沒有看到身后沐槿汐的叮嚀了一句,抬起手臂。
“洛南?!?p> 張父在門口碰到他后,詢問他干什么,他說是按醫(yī)生吩咐來看看病人的情況。
張父不疑其他,道了聲謝意,就走進病房。
拐角,那人脫下身上的醫(yī)生馬褂,掏出手機。
“洛先生,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有了,辦的很好?!闭f完像,電話就被掛斷了。
那人把手機收回,緊繃的神經(jīng)也松弛下來,每次面對這個洛先生,他都有一種緊張。
電話那頭,洛南拿著手機,死死的捏著,他看著病房里攝像頭傳來的影像,他恨不得撕了傷害她的人,即使是她的親人。
這個時候,洛南就責怪自己,為何他還不夠強大,足夠強大到,不管她在哪,他都能幫到她,保護了他,而不是只能讓人看著她,無能為力的樣子。
他多想給沐家一點顏色看,可是他還不夠資本,做不到,小打小鬧完全沒意思,要做就要讓他們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多想去看看她,可是他害怕自己見到她以后,是否還會回來,只想守在她身邊,所以他在忍耐著。
洛南狠狠的把手機摔在地上,腦海里回響著更多的賺錢機會,在這之前,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已經(jīng)很強大了,但是現(xiàn)實給了他一巴掌,告訴以前的他太過得意洋洋。
與上輩子比,這輩子的他完全是個成功人士,但是在保護槿汐面前,這一切不夠。
門外,老爺爺聽著電話摔地上的聲音,他默默的說了句,該換第四個手機了。
這幾天,少爺已經(jīng)換了不少了。
估計今晚少爺又要熬夜了,他還是去煮點咖啡,準備點心吧。